且说御宴进行的同时,临安城中亦是一派热闹景象。
各色商贩穿梭于大街小巷,杂耍随处可见。游人们则三五成群,徜徉其中。
忽见一袭红袍的傅天华出现在街头,默言正站在其肩上,边左顾右盼,边叽喳着:“冥焱,你出来玩就出来玩,为什么又要化身成大人?大人是长得跟你一样,但你也不用老装成大人的样子呀……”
冥焱冷然道:“谁说本座是在装傅天华?本座无非是为了方便,隐去些本相,省得吓到那些凡夫俗子……哼,一口一个大人。你这么维护你那个大人,怎么不跟着他进宫去大快朵颐?却跟着本座?还在本座耳边聒噪个不停……”
默言翻了个白眼后嘟囔:“借口,还不是玩上瘾了……”
说话间,只见出来游玩的娜娅从附近经过。
当她看到“傅天华”时,很是欣喜,小跑着过来打招呼:“好巧啊傅大人……”
转而,她好奇的问:“诶,今日不是太后公主还朝吗?傅大人不在宫里陪皇上他们饮宴,怎么有空闲出来游玩啊?”
只听默言冲着冥焱的耳朵一通叽喳:“你看看,人家都当你是傅大人了,你承不承认吧?要是承认的话,你就是在装……”
可没等它说完,就被冥焱挥手拂了开去。
默言旋了个身后,飞到娜娅面前叽喳:“啊,我家大人不仅学问高,还精通风水,更是分身有术呢……”
娜娅见状,夸道:“咦,好可爱的鹦鹉啊……还能说会道的,哈,真好玩……”说着,伸手就想去摸。
默言遂顺势飞到娜娅的手腕上,任由着她抚摸。
娜娅惊奇之余,欢喜不已,边抚摸着默言,边笑道:“分身术?那不就是幻术加易容术嘛……”
转而,她心领神会的道:“也就是说,那天来芸楼的,和现在站在我面前的,都不是傅大人喽?”
她说着,放开默言,挨到冥焱近前,背着双手,微踮起脚尖,左右端详着着问道:“嗯……那你是傅大人的替身易容的?还是他的双生兄弟啊?”
她的这番话及举动,令得冥焱心生不虞的同时,又觉得有一丝好玩。
他遂逼近娜娅,眼神邪肆的直视着她问道:“难道共用一张脸,就非得是替身易容或是兄弟吗?”
娜娅的心,不由自主的为之一悸,向后退了两步。
冥焱见状,勾唇问道:“怎么了?害怕了?”
娜娅晃了个神后,笑道:“害怕?有什么好害怕的?你又不是妖怪,会吃人……”
话音刚落,冥焱再度逼近娜娅,语气撩人的道:“本座就是那会吃人的妖怪……”
娜娅怔怔的看着他,只觉一颗心怦怦的跳得厉害。
而直视着她的冥焱,则是微微皱眉,心下笑问:“本座这是在做什么呢?跟一个凡夫俗子有什么好玩的……”
思及此,他轻笑一声后,转身就走。
但听娜娅喊住他问:“喂,我该怎么称呼你?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冥焱却未予理会,倒是多嘴的默言,冲着娜娅叽喳:“冥焱,有缘自会再见……”说罢,跟着冥焱而去。
站在原地的娜娅,看着冥焱远去的背影,嘴里念叨着:“冥焱、冥焱……”随后,偷笑着离开了。
……
临安城外,
如水的月光下,一辆马车慢悠悠的行进在山道上。
驾车的是曹勉,谭毅则骑着马远远跟随着。
马车里,微显醉意的赵莞,抵着软枕手抚额闭目养神中。
坐在她对面的赵旭,边剥着柑橘,边轻声道:“姑姑长途跋涉,又加喝了酒,原该应着皇上,在宫里歇息的……”
但听赵莞闭着眼睛,慢条斯理的道:“本宫乏得很,只想真真正正、安安静静的歇息……”
说话间,只见赵旭,将剥好的柑橘,掰下一片后,递到赵莞嘴边道:“姑姑,吃些柑橘,解解酒气吧……”
赵莞闻言,睁开眼睛,凝视了赵旭片刻后,轻启朱唇,默许他将柑橘喂进了自己嘴中。
赵旭见状,遂笑问:“柑橘可甜?”
赵莞微微点了点头,咽下柑橘后说道:“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惯会讨人欢喜……”
这话似是触及到了赵旭心里的某个痛处,他低下头,略带苦涩的笑了笑后,说道:“惯会讨人欢喜又怎样?终究……没能让母妃欢喜……”
转而,他眼眶微红,却笑着对赵莞道:“那段日子,唯有姑姑是真心疼旭儿的……姑姑受难,旭儿恨自己没有能力相救。就只能存着一个念想,但求姑姑能安然脱难。如今,姑姑终于回来了……姑姑放心,余生,旭儿一定护在你左右,绝不让你再受到一点伤害……”说着,俯身过去,将头枕在了赵莞的膝上。
赵莞则抬手搭在赵旭的肩膀上,点头道:“好旭儿,你是姑姑从踏上这回朝之路后,唯一能暖到姑姑心的人……”
……
芸楼这边,
只见一名身穿宫女服饰的探子,从暖阁内退了出来。
再看暖阁内,姜展宏站在窗前,喝着酒,俯瞰着夜景。
齐掌柜则在一旁,往暖酒用的小炉里加着炭。
但听姜展宏轻笑一声道:“这个韦太后,倒是颇有心机……刚一回朝,不仅想分化新旧两代臣子,搅动朝政。就连皇帝衍嗣立储这种事,她都要置喙。哼,牝鸡司晨,赵构可得有头痛的时候了……”
齐掌柜拍了拍沾在手上的炭灰后,起身拿上酒壶,走到姜展宏的跟前,边替他添酒,边说道:“那位赵莞公主,也不是个善茬,一进城,就借题发挥立了威……”
对此,姜展宏只是不屑的笑了笑。
齐掌柜见状,先是迎和的笑道:“不过,再麻烦,也不过是两个女流之辈……”
随后,他略显担心的提醒:“只是,多少会对少主的行动有些影响……而且,眼看着赵构属意傅……”
未等他说完,就见姜展宏脸色一沉,冰冷的甩出一句:“身为属下的,听命行事,才是分内。”
齐掌柜闻言一怔后,忙躬身赔罪道:“是属下失言,属下这就去做事,不打扰少主了……”说罢,诺诺的退了出去。
……
探花府这边,
但见一脸酒晕的傅天华走下马车,由罗斐和吴飞伺候着回到房间后,即有丫鬟奉上了醒酒汤。
待众人退下后,只见楚英杰从一旁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同时,傅天华脸上的酒晕也随之隐没,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冷峻。
楚英杰上前来执过礼之后,禀道:“大人,被张有材拐来的那些女子的身份都已查明,其家人也差不多都到齐了……是不是可以收网了?”
傅天华听后,并未立即点头,而是站起身,走到烛台前,如摘花般将烛火控于指间把玩了起来。
指间跳跃的火苗,映射着傅天华的双眸,与其眼底泛起的异芒,相呼应着。
但听他语带戏谑的道:“不着急,网是咱们撒的,但收网的活儿,不一定自己来……”
楚英杰闻言,眉眼一动后,了然的道了句:“属下明白了……”
傅天华转而吩咐道:“若有人替咱们收网了,记得助那张家父子当漏网之鱼……”
楚英杰不解的问道:“为何不一网成擒?”
傅天华勾唇一笑道:“一网成擒,直接丢了脑袋,未免太便宜了他们……好歹,也该让他们在死之前,一尽天伦之乐嘛……”说罢,一弹指,将火苗弹回了烛台。
随后,他向楚英杰微一挥了挥手道:“你也奔波辛苦了,去歇息吧……”
楚英杰遂于执礼后,退出了房间。
再看傅天华,走到一旁的墙壁前,伸手一触壁面的瞬间,壁上立时出现了一个暗格。
只见内中挂着的,正是当初赖凤鸣替他所绘的画。
他看着画中自己与母亲一起吃饭的样子,喃喃的道:“娘,我们原也该享有天伦之乐的……为什么不听我解释?为什么不来找我?”
转而,他走去放在另一边的木架前,一把扯下赖夫人送他的披风,转而走回到画像前,恨声道:“我会让您看清楚这个人的嘴脸!我会让您知道,您那所谓的感恩,有多不值!有多愚蠢!”说着,笑了起来。
跟着,他将披风放回了木架,还不忘整理了一下。
随后,他平静的走出房间,往书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