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陈于阶就这样被杨信无情地抛弃了
他舅舅官太小。
杨信才不信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左赞善能保住自己呢,给他们那些泥球就算是感谢了,省得他们继续被传教士们忽悠,徐光启是主持修崇祯历书的,这套东西对他极有帮助。
历法核心无非就是这些东西。
在陈于阶不甘心的喊声中,杨信迅速逃离,然后很快就确定方向转而直奔天津,两小时后他就看到了天津城,不过黄镇的船却在西沽。而且他还看到了上船搜查的士兵,这一点倒是在他预料之中,毕竟他杀刘七时候挑明了是报仇。而黄镇到天津后肯定也要报官说遭到了水匪抢劫,两相一对证他的身份很明确,官府肯定要搜查黄镇这里的。不过他们也不会因此受牵连,毕竟他们是水匪抢劫杀人的受害者,官府只知道他是黄镇的伙计,却不知道他就是搜捕的逃奴
至于陈于阶肯定不会告密。
对这个人的人品,杨信还是很有信心的。
那么黄镇就很容易解释了。
他雇佣的伙计杨信,得知是刘七在幕后捣鬼后,因为同伴的死亡气愤难耐一时冲动,私自离开跑去杀刘七为同伴报仇,事情就这么简单,只能说他太过于冲动了,但黄镇对此并不知情,也不会是主使,如果刘家纠缠不放那就好好研究一下刘七通匪的内幕了。
至于黄镇是贩私盐
葛沽那八家海商几乎全是贩私盐的,而且是真正的大盐枭,贩私盐贩到成为地方豪强的。
没人会因为一个泼皮的死把事情闹大。
这种事情闹起来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了,比如巡检,驻军之类为何坐视水匪洗劫商船?这些水匪哪里去了?为何不剿灭?总之官老爷们都很麻烦,一个完全腐烂的体系中,拔出任何一个萝卜,都有可能带出无数的泥土,相反互相心照不宣,黄镇不揪着水匪问题,刘家也别纠缠他们,从官老爷到各家都相安无事。
说到底刘七这种人死不足惜。
不过杨信也不能回船上了。
因为一旦他回去,黄镇就必须把他送交官府。
“此事容易!”
黄镇说道。
杨信在附近躲了一阵,天黑后就轻易地『摸』回了船上。
“你先去京师,魏进忠在京师里还有处出租的宅子,你先在那里等着,回去后我到县衙想办法给你入籍,再额外办一张路引,下次进京给你送去,那时候你再用这个身份。”
黄镇紧接着说道。
“黄叔,你就不嫌我做事冲动了”
杨信好奇地问。
“冲动?做咱们这一行的,首要就是得够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人若犯我就决不能忍,都是狼,忍只会被视为肥肉!刘七必须杀,不杀刘七那么以后这条道上谁都可以欺负咱们,因为都知道咱们软弱,知道咱们被一个泼皮坑了都不敢报复,那以后咱们也就没法再继续吃这碗饭了。而你杀了刘七,还是以这种方式,那么所有人都知道咱们够狠,知道咱们有仇必报,那么以后谁再想欺负咱们就得好好掂量一下了。至于杀个人算不了什么,干咱们这行谁没杀过人,背个通缉同样不值一提,咱们这几个兄弟全都背着通缉。”
黄镇说道。
旁边三个养伤的水手立刻『露』出凶恶而又憨厚的笑容。
他们对杨信终于满意了。
这个家伙能打,够义气,心狠手辣有仇必报,能为兄弟出头,这样的人无疑最适合当伙伴了。
“呃,这倒是没想到!”
杨信愕然。
“曲阳人,打伤主人的逃奴,不过如今顶了一个淹死鬼的身份!”
和他关系还算融洽的水手四虎说道。
“逃户!”
另一个很干脆地说道。
“宁晋泊的,斗殴误杀了人,不过如今籍在保定。”
剩下一个说道。
杨信拱手致敬。
这他玛就是个贼窝!
“这五两银子你留着,路上避开大路的关卡,进城时候别走左安门,走永定门进城,上次那人家在崇文门一带,尽量避开他,你学话很快,尽量学着说当地话,一个人只要说话是本地,守门的不会查路引的,百里以内无需路引,进城后直接去找林掌柜,他会找魏进忠,魏进忠安排住下的人保甲也不会管。”
黄镇说道。
杨信也没客气,直接拿过了银子。
其实他也还有些私房钱,方小姐砸他那钱袋里还有六个西班牙银币,他路上花了一个,给了苗二两个,原本剩下三个也要给他,结果苗二跑了,他当然不会额外去送一趟。
他又看了看黄英。
后者欲言又止,不过她不可能跟着一起,毕竟黄镇还有伤在身。
杨信也没再多说什么,紧接着离开了这艘船。
剩下就简单了。
他仗着身体壮眼神好,沿着运河西岸官道直接夜行,遇上官府设置的渡口就游过去,遇上村落就绕过去,就像旅行的背包客一样信步而前。实际上也就相当于急行军的速度,按照他目前的状态,强行军的速度基本上相当于他急行,急行军的速度也就相当于他的闲庭信步了。就这样黎明时候到达杨村,不过他并没进杨村,那里有巡检司,而是在外围找了个小村庄,然后走到了这个庄子里最高端的宅院门前
“这位先生!”
清晨的雾霭中,伴着四周的犬吠声,他一脸热情地对门前一个看风景的锦袍中年人说道。
“何事?”
后者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手里还玩着两个铁胆,看上去就像完美的土豪劣绅。
“您可以邀请我到您家中做客并吃顿便饭然后再赠些程仪吗?”
杨信一脸真诚地说。
后者愕然一下。
“哈哈,真有意思,居然还有人敢到老夫门前撒野,小子,你可知此乃何处?”
然后他不怒反笑地说道。
下一刻杨信的右手闪电般探出,这个人反应也很快,下意识地后退,但他在速度上终究还是比杨信差些,紧接着一个铁胆就到了杨信手中,这个人立刻惊叫一声,急忙大步后退拉开架势。然而就在同时杨信手中那个铁胆却带着隐约的破空声飞出,一下子打在了门前的石狮子脚下。就听见一声清脆的撞击,伴随着碎石的飞溅,这只母狮子脚下的小狮子少了一半
“现在可以了吗?”
杨信继续一脸真诚地问。
那人咽了口唾沫。
“请!”
他毫不犹豫地说。
“我就说嘛,咱们顺天府的人都是热情好客的!”
杨信笑着说。
那人尴尬地一笑,这时候从里面冲出来两个拿着刀的家奴,不过他迅速用目光止住了他们,杨信走过去之后其中一个家奴看了看杨村方向,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那人犹豫一下。
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一个小时后,酒足饭饱的杨信打着嗝心满意足地出门了,手里还拎着条刚刚烤出来的羊腿,钱袋里还多了十两银子的程仪。而自始至终这个明显的地方豪绅都没有做出任何异常的举动,既没有召集人手抓他,也没去近在咫尺的杨村巡检司报官,反而和他把酒言欢颇为畅快,甚至到最后都兄弟相称了。
这是聪明人。
他知道和这种亡命徒,尤其是孤狼打交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送走,搭上点酒肉银子不值一提,闹起来可就难保不会死人了。
杨信就喜欢这种聪明人。
就在当天傍晚,他又酒足饭饱地从河西务附近一处豪绅家走出,肩膀上还扛着人家赠送的皮褥子。
后者还笑容满面地送别呢!
然后杨信在附近找了处树林爬到二十多米高的树顶,拿皮褥子在枝杈间做了个吊床,把自己腰间绑上安全带,就那么躺在半空一觉睡到天亮。起来后他又去叨扰了沙河店附近的一家乡绅,不过在这里遇上了些波折,好在他还是用实际行动感化了后者。
足足给他掏了五十两程仪。
他就这样恍如一个四处打秋风的咱大清捐班般,在漷县结束了他的上洛,重新恢复成一个良民,老老实实掏钱进城然后找个旅馆住下,委托掌柜帮忙高价购买了一身月白『色』绉纱道服,再戴上黑『色』方巾,穿上朱红云履,那一下子也风度翩翩起来
这叫伪装。
徐霞客穿一身秀才的青袍,游遍天下就遇上一个查路引的。
尽管他是冒牌的,他就考过一次童子试,离考秀才还远着呢,但就凭这套行头他能混遍大江南北,大明对文人的尊重已经到了极致,只要是文人打扮立刻就被高看一眼。
不论真假。
“假的又如何,假的难道就不是学富五车了?”
杨信手中折扇刷得张开,在胸前轻轻扇动着自言自语,月白『色』绉纱道服随风轻扬,『露』出脚上大红的云履
“此乃何地?”
他问后面的车夫。
好吧,他连马车都雇上了。
“回公子的话,此处乃是方家庄,原本咱们应该走左安门,公子指定走永定门,故此需穿过方家庄。”
车夫陪着笑脸说。
“方家庄!”
杨信拖长了嗓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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