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方才为兄可吓坏了,若不是你反应过来,为兄还真的没有把握把那贱人制服,幸好你反应过来了,刚才没空问你,你是怎么注意到的?”骑在战马上,奔驰在大草原上,苏定方心有余悸的对身旁的苏宁说道。
苏宁答道:“听大兄的意思,大兄已经注意到那家伙要对我动手?”
苏定方眼睛一眯,看了看苏宁,露出了不明意味的笑容:“看来二郎也感觉到了?”
苏宁笑道:“没错,杀气!”
苏定方点点头,露出了欣慰的表情道:“能感觉到杀气,证明二郎的确有了很大的长进,我军伍中人杀敌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有这种感觉,一种直觉,可以分辨的出来这种杀气,从而对很多事情都可以先知先觉,尤其是对方不懂得收敛自己的杀意的时候,这个时候对咱们来说是最有利的。
二郎从军征战不过两回,竟然这个时候就能感受到了杀气,果然,二郎是不世出的练武奇才,代公没有看错人,他一身武艺和兵法,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传人了,二郎今后定能做出一番事业,为兄很是欣慰。”
苏宁笑了笑,然后很平静的说道:“大兄过奖了,这其实不算是什么好事,因为,这就意味着我手上的性命越来越多了,杀的人越来越多,这种感觉才越来越强烈,大兄以为,这是好事吗?”
苏定方看着苏宁皱起了眉头:“二郎似乎对此抱有疑问?”
苏宁点点头:“到底,我还是不能漠视之,杀戮的时候浑身煞气。不会为之感到烦恼,但是之后,多少还是会有些疑虑,甚至会对自己自身产生疑问,这样疯狂的杀戮,漠视一切,这是我自己吗?这还是我苏宁吗?若是我继续下去,会不会彻底沦为杀戮的机器?那样的话。会不会对母亲,对小妹,对大伯母,甚至是大兄还有大嫂,都会有一些伤害呢?”
苏定方看了看苏宁,又把目光转向了前方,平静的说道:“二郎以为。杀戮这些蛮夷是不对的吗?”
苏宁摇摇头:“对于我族人而言,天经地义。”
苏定方点头道:“那么二郎为何还会有这种想法?”
苏宁皱紧了眉头,良久颓然道:“或许,我的心还不够狠。”
苏定方摇头道:“这不是心恨不恨的问题,战场杀敌,为兄注意到二郎不会有一丝犹豫,杀起敌人来甚至比二兄更为凶狠。毫不留情,哪怕杀得浑身鲜血也不会有任何的动摇,那么为什么,二郎就会在战后产生这样的想法呢?
说到底,还是经验的问题,为兄初上战场的那一段时间,和二郎是一样的,总是担心自己会变成杀戮的机器,甚至是变成六亲不认的屠夫,而且为兄的敌人都是我族人。而非外族,二郎可以想见当时为兄心中的彷徨,但是渐渐的,为兄明白了,战场上,你做任何事情都不能算过分,所谓秋毫无犯,几乎是不可能的。
军纪再为严明的军队。一场大战下来,杀了那么多人,身上的煞气可想而知,一时半会儿根本清醒不了。为兄非常明白这个事情,战场本来就是你杀我我杀你,你不杀我我就杀你,毫无公理可言所以无论你做什么,都是可以的,更何况,二郎,你莫要忘记了,咱们杀的都是蛮夷,异族人,他们对待咱们的时候可比咱们对待他们要狠百倍,灵州大营你忘了吗?这些话也都是你说的,你忘了吗?
二郎,说到底,你还是太年轻,经验不足,等你到了为兄这个年纪,你也就学会如何在战场上心如铁石,在家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了,战场上不需要妇人之仁,也不能有妇人之仁,那只会害了你,更何况你面对的是蛮夷,是异族,不需要你有一丝丝的妇人之仁,只要他们还有一个人拿着武器没有跪地求饶,战斗就依然在进行,你做什么,都是可以被接受的,二郎,你可明白?”
苏宁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淡淡的说道:“不管现在能不能做到,至少,大兄,我可以保证不会在战场上对任何一个敌人有任何一点点的宽容,只要他们还有一个人在抵抗,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杀死其他人。”
苏定方点点头:“军伍里头的将军都是这样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的,没有谁天生就喜欢杀人,也没有谁天生就愿意杀人,这是被逼的,你不杀别人,别人就杀你,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更何况这里是战场,二郎,为兄期待着看到你大彻大悟的那一天。”
苏宁笑了,点点头,随后换做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大兄,我要和你商议一个事情,是关于西部突厥的。”
苏定方也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二郎是担心那个贱人所说的话是真的,西部突厥会介入这一次大唐的平叛战争吗?”
苏宁摇摇头:“我不是担心他说的是真的,他说的就是真的,一定是真的,斛薛所部之所以敢于明火执仗的叛乱,一定是有所依仗,否则一个小部落有什么胆量敢撩大唐的虎须!这个依仗是什么,谁都能想得出来,东部突厥被大唐军队所灭之后,大草原上一片混乱,唯一可以保持相对稳定的,也就是西部突厥了,斛薛之所以敢这样做,一定是得了西部突厥的某些承诺或者是鼓动。
至于多滥葛部落的这些人,他们敢于和大唐作对,估计也是想好了自己的后路,只是他们没有料到大唐的援军会突然杀出来,所以才被咱们杀了个片甲不留,若是他们见好就收,现在估计已经在前往西突厥的路上甚至已经到了西突厥境内,咱们还真的不好继续下去,西突厥若是执意保全他们。咱们,可能也没有太大的胜算。
毕竟,西突厥也是拥兵十数万的强国,大唐才灭掉东部突厥,这个时候就和西部突厥开战是不明智的选择,大唐也没有那个准备,这一次咱们平叛也仅仅是针对着斛薛所部,我现在就担心。万一咱们赶到的时候被西突厥的人给拦了下来,那么咱们是不惜一战,还是就此退却?若是私自挑起战争,不说咱们的兵力够不够咱们打赢,就算是打赢了,咱们也得不到好处,唉。这是个麻烦。”
苏定方闻言也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二郎所言甚是,这的确是个麻烦,咱们本身兵力不过一万,集中大唐灵州附近全部兵力也不过数万,无法和西突厥的大军相抗衡,但是二郎,西突厥当真敢于拼着与大唐一战的代价。保住斛薛?就算大唐目前处于劣势,但是如今,咱们的实力今非昔比,猛将如云,谋士如雨,陛下英明果断,大唐实力强盛,若要当真是一战,咱们未必就输了他!”
苏宁说道:“话不能这么说,这样的话就算是打赢了大唐也是元气大伤。两虎相争的结果就是让别人捡到了好处,而自己什么也得不到,大唐的国力正在蒸蒸日上,咱们要做的是如何在尽可能保持这种发展势头的同时,争取更多的时间和地位,不能让这些家伙小瞧了咱们,却也不能真正地和他们开战。”
苏定方摇了摇头,然后笑道:“为兄果然只适合沙场征战。二郎,这种事情要是放到为兄手上定然是一团糟,二郎果然不愧为代公所看重的人,乃是名帅之才啊!为兄远不及之。此番,还是听二郎的吧!”
苏宁笑了笑:“大兄谬赞了,我只是考虑的多一些而已,大兄,我以为,目前最好的方法还是在斛薛所部投奔西突厥之前就把他们干掉,到时候西突厥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他们讨不到好处,咱们的好处却多得很,一旦被他们所介入,咱们可就不好做了,人都是要面子的,国家更是如此,咱们不给他们面子,难保他们不会狗急跳墙。”
苏定方挥舞了一下手中大戟,笑道:“还是二郎的脑袋好使,为兄还是喜欢使使这大戟,一切还是听从二郎的想法,二郎尽管施为,为兄一定支持你!”
苏宁已经决定了自己的战略计划,而铁汉也决定了自己的逃跑计划,无论如何,一定要赶在那支死神一样的军队赶来之前逃走,否则,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铁汉之所以敢于叛乱,第一是依仗西突厥的承诺,西突厥愿意接纳斛薛部落并且给予庇护,第二,就是靠着自己的情报系统,多年来在不同的部落里头发展细作,这才使得并不算强的斛薛部可以存在至今。
就算是自己不断撤退的过程中,也不断地有藏在各个部落的细作不断地送来各种情报,对于这些情报,铁汉高度重视,召集部落里头文化程度比较高的一帮子人开始研究,得出的结论就是无论如何要在唐军追赶上来之前把部落带入西突厥境内,西突厥会给予他们保护,唐军没有和西突厥开战的准备,也就是说只要自己跑入了西突厥的境内,就算是唐军赶上了,也不敢动手。
那支唐军太可怕了,人数不过一万,但是屠杀的各部落口众已经不下五万,这一回斛薛部落和后来的多滥葛部落组织的四部落联军算是彻底的激怒了大唐,大唐派出了那位曾经威震北疆的宗室名将李道宗坐镇灵州,他抵达灵州,击败了四部落联军,解开了灵州之围之后,不知怎的,一扫前几年的怀柔政策,改为铁血政策,立刻就开始了疯狂的报复和杀戮,开始秋后算账。
那些来不及撤走的四部落口众,遭到了惨绝人寰的待遇,有组织的大屠杀,精锐的唐军骑兵对那些没有组织的部落的屠杀,男女老幼见到就杀,一直到他们全部跪地求饶为止,不是被杀就是被抓,手段极其残忍,一个都没有留下来,部落领地被一把火烧光,牛羊马被全部掳走,就连邻近的一些没有动弹的部落也遭到了唐军的抢夺和欺凌,稍有反抗就是大屠杀,同样被视为叛逆,一个不留,一时间灵州城周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这一次,唐军前所未有的狂暴。
而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就在于那四个部落做的蠢事,铁汉摇头叹息,他们竟然把唐军战死一千多士兵的头颅砍下来做成了头骨塔,还放在了灵州大营里头,明晃晃的放着,这不是*裸的打大唐的脸吗?让这些大战得胜的唐军看到了这一幕,他们会作何想?让那个可怕的帝王李世民知道了,又会作何感想?
于是整个灵州周围的部落都倒霉了,不是被灭族就是被抢劫,动都不敢动,敢动的部落都被杀的差不多了。
大唐,真的发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