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赵王春光灿烂,其他人就未必有这好日子了。
其中最惨的,莫过于是那些北京来的文武官员。
一方面,大家意识到,这些人极有可能和赵王殿下关系匪浅,大家实在不愿得罪赵王殿下,也不愿得罪郝风楼,毕竟这二人,如今已不能招惹,可是得罪不起不该得罪的,却还得罪不了你么?
某种意义来说,解缙的心情是很苦恼的,太子殿下这些日子过于安份,安份确实是对的,此时此刻,确实是不宜轻举妄动,尤其是眼下天子态度不明的情况之下,国之储君,还不如叫做国之龟孙,不好生蛰伏,一不小心,就可能授人与柄。
只是事态却不能任由这么发展下去,必须得给赵王殿下一个警醒,或者说,借机,让他知难而退。
如何知难而退,这就考验解缙了。
对于解缙来说,作为太子的同党和最大的支持者,太子的事就是他的事,太子不方便解决的问题,就必须让他来解决,可是解缙同时又异常的清醒,心知这个时候,自己也不宜冒头,至于和赵王殿下与郝风楼对着干,那更是没有必要。
收拾赵王和郝风楼,他不是没有法子,可是即便弄出点动静来,又能如何,至多,也就是为太子出口气罢了,可是一旦引起反弹,对方来个置之死地而后快,真要拼命,他解缙,也未必能有好果子。
所以,解缙也不能出面。
那么,理应谁来出面呢?既可教那赵王殿下知难而退,让他知晓厉害。同时最好削弱赵王和郝风楼的力量,才是正经。
所以这几日,解缙每日都显得有些神魂不属,即便是拟票,也显得很没精神。大家也知道这位解公是在谋划什么,倒是无人敢去打搅他,这一日解缙照例在公房吃茶,顺道接见几个兵部和户部的官员,无非是关于火铳采买之事。
北京保卫战的另一个后遗症就是,神机卫的实力已经受到天下人的瞩目。火铳的威力,已经得到了足够的认可,假若是其他的天子,多半也不会在乎这个,而朝廷呢。多半也要大剌剌的说上几句‘郊社不修,宗庙不享,作奇技淫巧,要之何用’之类的话。大意就是说,打仗,能靠火铳么?最紧要的还是人心,何谓人心,教化而已。所谓有教无类,丘八们虽然混账,好生教化一下。多半也是肯用命的,至于火铳,吓,这等价值高昂的玩意,要了有什么用?
其实大明的养兵政策,用后世的一句话来总结。便是‘低碳环保’,朝廷的国库收支有限。拿了银子来养兵,就没法子做其他事了。因此,这兵嘛,无非是弄出个军户的制度来,在各地设卫指挥使,卫指挥使授予下头各户军田,军户呢,则随便分发件号衣,再发农具、刀剑若干,平时老实种地,偶尔操练一下,一旦有事,把锄头一丢,拿起刀剑,就可以上阵了。纵观古今中外,如此低碳环保的法子,也算是旷古未有。
朝廷一分银子不花,便可蓄养兵马百万,不但实惠还量足,连太祖皇帝都不禁自鸣得意,觉得自己想出了良方。
因而,朝廷对于养兵的态度,从太祖皇帝到现在,一直受这种心思的感染,养兵还要钱,你当我们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么?
而恰恰,当今天子却不这样看,他是带兵之人,深知这卫所制已是弊病丛生,可是要改,又从何谈起,不改呢,似乎又是如鲠在喉,再三思量,要推倒重来,太难太难,那么力所能及,不妨进行一些改进。
而赵王殿下,恰好呈上了一封章程,朱棣看后,很对自己的胃口,顿时龙颜大悦,将朱高燧狠狠夸奖一番,旋即便颁布了诏书。
诏书的内容呢,很是简单,无非就是,各卫选精壮五十人,脱离生产,使他们日夜操练,朝廷负责购置火铳,操练所需弹药,则由各卫自行筹措。此外,神机营全部改换最新火铳操练,一切操练之法,尽皆效仿神机卫。边镇购置铳炮若干,亦是组神机营,分戍各地,以备不测。
这等于是给明军进行了个小手术,全部拿去改,是不成的,朝廷也实在是没有这么多的精力,既然如此,那么就小规模的改制,比如一卫人马,有五千至八千人左右,那些个指挥使和千户,个个盘剥军户,此事朱棣是老早便知晓的,可是他深知这卫所制弊病重重,却有个极大的好处,那就是省钱,既然省钱,那就继续省着吧,不过每个卫,专门抽调出五十个人来进行操练,火铳呢,朝廷供应,只是弹药之类,却是你们卫中自己负责,一旦发现欺上瞒下的,立即革职查办,这倒是各卫能够承受的。
每个卫是五十人,这天下的卫所,足有上百,一到战时,便可将这些精锐火铳手集结起来,形成可观力量,即便是在地方上,若是遭遇了寻常的民变,有这小股的火铳队协助,也有极大助益。
至于京营和边镇这边,重新操练神机营,形成一个人数大致在一万五到两万五千人的神机营兵马,朝廷倒是能勉强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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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书既然下来,那么就剩下户部和兵部扯皮的事了。
说来说去,那天子便是做爹的,只管享受,享受完了,提了裤子便走,若是不幸有了个孩子,这含辛茹苦的事,自然就交给了内阁。
解缙耐着性子,听着两个部堂的官员各执一词,这种事,他是早有心理准备了,说来说去,还是钱的事。倒是有一样,两个部堂有个共识,那便是关于火铳制造的问题,要制造这新式火铳,根据郝家那边的意思,就是原有的造作局只怕不成,朝廷需新开一个造作局,重新招揽一些熟稔的匠户,同时还需盖最新的高炉,准备最新的模具云云,这些东西,想一想便教人头痛,一方面是等这造作局办出来,也不知要猴年马月,况且前期投入不菲,往后还要源源不断的维持,实在是得不偿失,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去谅山采买得了。
只是这是一笔巨款,不免肉疼,少不得要扑哧扑哧的折腾几下才好。
解缙听的有些厌了,心知今日不会有什么结果,索性端起茶水,慢悠悠的吃起来,道:“今日,就议到这里,老夫来看,你们啊,是分明不想将这差事放下去,但凡是想要办事的,岂会似这般不肯退让半步,难处,哪里没有,但凡是经济之道,就没有不难的,可是再难,也得把事做好不是,陛下对此事尤为关注,老夫先把丑话说在前头,陛下到时候责罚下来,老夫是吃不了兜着走,老夫难受,你们呢……也别想好过。”
这些人听了,都不禁讪笑,纷纷道:“倒是下官孟浪,言辞激烈了一些。”
解缙摇头:“激烈一些是无妨的,你们争的终究是政见嘛,又不是为了私事,事缓则圆这话没错,可有些时候,也不能拖沓太过,过了,不好。”
解缙算是大致定了方向,算是小小的敲打了一番,专等他们在私下拿出个能接受的方案,再来商讨。
其实这事,也不是很急,只是以免陛下问起的时候,无言以对而已。
解缙眼眸微微一抬,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那兵部侍郎道:“近日听说,京营那儿,有许多勾心斗角的事?这些,吴大人可知道么?”
这姓吴的侍郎道:“此事是有的,不过都无足轻重,不值一提。”
解缙却是笑了:“老夫看,这世上啊,没有不值一提的事,兵部那边,好生看着,有什么事,给老夫打一声招呼,老夫看,京营那儿,怕是要出事,好罢,就不耽误诸位的公务了。”说着,解缙端起了茶盏。
众人自是纷纷告辞而出。
只是许多人心里嘀咕,怎么这解公,冷不丁的,却是问起京营的事,这京营,也值得解公关注么?
事有反常即为妖,这事儿,越是一反常态,就越是让人心里生疑。
瞧那意思,似乎是解公盼着京营出事的。
京营……京营……
那些不了解内情的人,倒是没什么,可是兵部的几个官员心里却猛地想到了什么,再顺着那么点眉目细细思量下去,最后猛地眼睛一亮,终于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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