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的病假一销,那就又重新站到了百官之首的位置。
开华帝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他的宰辅大人还具有“镇妖石”的作用,
在丞相大人开始重新站班的第一天,原本掐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的官员就像集体受到佛光洗礼一样,一下子爱好和平起来,整个朝堂真真是一团和气啊一团和气。
其实,这真心不能怪这帮文武大臣。
要知道,他们亲爱的丞相大人,可是个凶残的萌宠啊,在他没有表明立场之前,一定要暂时休战小心观察。不论哪一方多了丞相这样一个助力,对于敌方打击都是沉重的,甚至也许是毁灭的。
但是,孟明远确实没想站到任何一方去,他真的只是被皇帝这个不厚道的上司硬逼得销病假上班而已。
可是,纸老虎那也是老虎啊。何况,丞相这货还不是纸老虎,那是比真老虎还要凶残的物种啊。
所以,朝堂上暂时性的一团和气简直就是必须一定而且肯定的。
开华帝在心里一琢磨,自然也就明白其中的猫腻了,欣慰的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丞相已经成功在百官心中为自己树立了形象,不管这个形象树立起来的过程是如何的艰辛,但今后的路他都将走得更加的顺畅。
果然就像丞相自己说过的,有时候过程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结果。
一瞧百官不掐架了,孟明远心里有些失望,看戏永远不嫌事小,没戏看的人生顿时失了许多乐趣。
留给丞相大人失望的时间并没有太多,他休病假自然就积累了不少公务亟需处理。所以,转过头,孟明远便一头扎进中书省为国尽忠去了。
到中秋佳节的前一天,丞相大人才堪堪把手头上的一些急件处置得七七八八。
中宫有孕!
中秋佳节那一天,圆月高挂中天,这个喜讯便插了翅膀传出了皇城内苑。
百官齐贺帝王。
为工作忙得就快翻白眼的孟明远混在百官行列里例行公事地向皇帝表示了祝贺,对宫中赐宴实在没多少兴趣,他就想皇帝能放自己几天假,让他回去好好地睡它几天。
好不容易摆脱了貌似又想灌酒的皇帝,孟明远还没来得及走回自己家,半路就被从后面追上来的刑部尚书给请到刑部大牢去了。
你说这事整得吧……
中秋,月圆,人圆。
他们这一朝国相,一部尚书,没事搭伙儿跑刑部,怎么想这事怎么不协调不是?
“下官知此人是相爷急欲辑捕之人,因此得到消息未敢有丝毫耽搁便上报了。”
“有劳田大人了。”
“不敢,这是下官份内之事。”
“今夜是团圆之夜,大人早些回府去吧。”
“多谢相爷体恤。”
“好说。”
把刑部尚书打发走,孟明远在牢门口仰头赏了片刻的月色,想了想到底还是走了进去。
来都来了,不见见那货,确实有点儿不划算。
伤痕累累、蓬头垢面、精神萎靡……你大概可以用所有形容潦倒落魄的词来形容眼前这个被精钢铁链锁住四肢的人。
困兽!
这是孟明远跳出脑中的词,眼前的人就是一头困兽,跟当初行刺他的时候的那种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一对比,简直是两个极端啊。
天壤之别!
刺客看到光风霁月站在牢外的人时,眼睛瞬间恢复了几分神采,“我们又见面了。”
孟明远负手而立,冷淡地看着他道:“本相当日便说过的,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在下败在相爷手下败得心服口服,诚然如相爷当日所言,就算相爷手无缚鸡之力,有机会一样能置在下于死地。”
“对敌人,本相不会手软,尤其是一个试图取本相性命并且对本相言语上亦加侮辱的人。”
“相爷的杀伐决断早已名传天下。”
“本相的荣幸。”
“相爷今天是专程来看在下的落魄的吗?”
孟明远摇头,“本相早已落到你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不需要专程来欣赏你的落魄,只是有了机会,有几句话免不了还是要问上一问的。”
“相爷请问。”
“你来自回圪,或者说你上次刺杀是接的回圪的买单?”
刺客的盘膝坐在铁牢中,似乎苦笑了一下,“相爷对外似乎早已确定了在下是回圪刺客。”
“打仗嘛,总要找个藉口的,只能说你的出现给了本相一个恰如其分的藉口罢了,很好用。”孟明远不吝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刺客深深地叹了口气,“丞相果然如传言中一样凶残。”
“多谢美赞。”
“在下的母亲是回圪人,在下自幼是在长在天山的。”
“天山据说是个美丽的地方,那里的牧场很美丽,姑娘能歌善舞,小伙健壮俊朗。可惜,要到达那里,却要跋涉过荒无人迹的茫茫大漠。”
刺客讶然地看着站在牢外侃侃而谈的人,“相爷去过天山。”
“本相如果去过,便不会说‘据说’两个字了,有机会的话,本相倒是很想去看上一看的。”
刺客垂下了头,“那里的牧民是和善的,相爷,刀兵所向,便会血流成河。”
孟明远冷哼一声,“当日你若一剑杀了本相,你以为便不会血流成河吗?你收钱买命,理所当然。本相为臣尽忠,为国谋安,亦是份内之事。回圪犯我之心不死,本相自不会放它休养生息。”
刺客的声音突然充满了苍桑无力感,“我们江湖人常说,一步江湖无尽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人合该江湖死,技不如人,死无怨尤,可在下却落得这般田地……”
“技不如人,死无怨尤。”孟明远用他的原话回答他。
刺客沧凉一笑,“是呀,死无怨尤。死前能再见相爷一面,在下确实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孟明远面色一沉。
刺客抬头看着他,道:“就算相爷不齿,在下也想说,在下对相爷确有倾慕之心。”
孟明远拂袖而去。
滚粗!
你妹的,你倾慕哥,可哥不想搅基。
当日行刺当朝丞相的刺客落网,次日开华帝也得到了呈报,他低调的让人提了犯人入宫。
孟明远在中书省看幽、凉二州户藉看得眼冒金星的时候,被内侍叫进了宫。
然后,他看到了洗漱一清的刺客。
虽然,脸上也多了几道疤,但不算破相。
不过,皇帝是毛意思?
孟明远给了开华帝不怎么友好的一瞥。
开华帝当没看到,他对自家丞相说:“安之不必拘礼,坐。”
“臣谢座。”
“安之一身安危责任重大,那些护卫说到底仍是有些不济事。”
孟明远沉默以对,不急着表示什么,他大概以能明白皇帝想做什么了,但是,他不怎么喜欢。
“这人虽说当初确实是欲取安之性命,不过,他最后关头到底还是放弃了。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有些过往便揭过去吧。”
“圣上有命,臣自当遵从。”但这不表示哥没有异议。
“以安之性命安危计,朕以为以此人充当护卫是上上之选。”
孟明远道:“此人犯了臣的忌讳,臣请圣上体谅一二。”
忌讳什么,开华帝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丞相这样的颜色,加之又极易雌雄难辩,自然便有了些是非纠缠。只不过,能看丞相纠结,于皇帝而言也是乐趣。
“况且,让此人护卫于臣,臣怕自己夜难安枕。”
“安之想如何?”
孟明远冷冷看了那人一眼,垂眸,“圣上若一定要此人随侍臣身边,那么便灭了他的祸根吧。”
刺客神色大变。
开华帝也怔忡了一下,这个提议确实……很有宫廷特色。
宫刑之后,男人便失去了立身的根本,从此成为无根之人。
刺客直直地盯着孟明远,但见他神色冷凝毫无转圜之意,这人便是再绮颜玉貌,骨子里却是宁折不弯的男儿本色。更兼位极人臣,才能卓越,有些侮辱他是绝对不会忍受的——这才是一国权相的姿态。
“在下没异议。”
君臣二人听到刺客这样说,忍不住对视一眼。
开华帝心中不由喟叹,都说红颜祸水,丞相这家伙蓝颜一样是祸水啊。
孟明远心中暴躁非常,呀呀个呸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刺客竟然真的低头?他不是不能接受同性之爱,毕竟所有人的爱情都值得尊重。但是他不能在自己是个男人的事实下忍受一个爱慕自己的男人成为自己的侍卫,尤其可能是贴身侍从的时候。
“安之,他当日不曾向你落刀,日后自也不会。”连宫刑都肯忍了,真是痴心一片啊,连他这帝王都有些可怜他了。
孟明远没理皇帝那茬,盯着那刺客道:“本相要听实话,你为何肯这样委屈求全。本相不信你只是单纯爱慕本相便肯为本相做到这一步,你的傲骨不允许。”
那人身子一震,抬眸看去,“相爷不亏是一朝宰辅。”
“收起你的恭维,本相不需要。”
“相爷当日以巨款换了本朝被掳劫百姓归来。”
“不错。”
“相爷在边城重用混血之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样的话,本相不信。六合八荒,天下一统,异族也是同族,本不该分个三六九等。”更何况混血儿通常又聪明又漂亮的好不好。
开华帝亦心中一震,这话不是孟明远第一次说,可,这一次听来竟有种别样的震憾。
那刺客伏地而拜,“这便是在下愿意受宫刑侍卫相爷的原因。”从小他便因混血之身受尽了j□j,现在有人愿意为了他们这样的人而努力,便是身首异处他亦心甘情愿到他面前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