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账房钥匙要交给我?”
温茶盯着跪在地上的周总管,露出几分异色。
“是的,”周总管颇为肯定道:“王妃入府半年有余,对王府的形势也有所了解,以后王府的开支,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应交由王妃打理了。”
温茶没接钥匙,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王爷的意思?”
“当然是王爷的意思,”周总管正色道:“昨夜王爷打江南回来后,吩咐奴才的第一件事,便是问及王妃,要奴才把钥匙尽数都给王妃送过来。”
“原来如此,”温茶听着顾亭云回来了也不问,似笑非笑的盯着周总管看了几眼,“王爷真是有心了,周总管一定要替我多谢他。”
周总管见她只说话,不接钥匙,也不拿账本,心里有些急,“这都是应该的,您就赶紧接了吧。”
温茶站起身来,瞥着他手里,大多数女人都趋之若鹜的东西,嘴角微勾,“王爷念及我,我心中自然是高兴的,但这钥匙,周总管还是拿回去的好。”
周总管没想到她会拒绝,整个都愣住了:“您,您这是?”
“本王妃出身乡野,就是个乡下丫头,闲散惯了,当不得如此重任。”
她话里没有半点攻击性,却听的周总管浑身发冷,他抬起头打量着这位从来没让人重视过的王妃,见她面对着王妃的权势,仍面不改色,云淡风轻时,心里咯噔一声:“以往都是奴才在打点这些,王妃若是嫌麻烦,不如先收下钥匙,以后奴才每日过来教王妃打理如何?”
“周总管,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温茶掀起眼皮静静地注视着他:“我不是托辞,是乏了,没心思了。”
这话听在旁人耳朵里,那是打点不好,自己窝囊,可听在周总管耳朵里,那可是晴天霹雳。
温茶说没心思了,不是说她懒,而是说她已经不在乎了。
反过来听,不就是对王爷的失望么?
既然一开始就没打算给她,就不要给她,就是现在强加给她,她也不稀罕了。
“王妃……”周总管额头上的冷汗蹭蹭往下掉,“您不要这钥匙,可不就是为难奴才吗?”
“回去吧,王爷不会为难你。”温茶没什么心情跟他周旋,当然也不想去揣度顾亭云的心思,她不相信他会好心给她钥匙,与其说是给,倒不如说是戏弄,等她接手了,他恐怕又会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走出来嘲讽她一番。
原主能忍,她却不能。
她觉得累,连逢场作戏都欠奉。
周总管哪里知道她这么薄凉,只觉自己接了个烫手的山芋,就这么回去,定是交不了差。
而且王爷对王妃的重视,绝非王妃理解的那样。
“这,”周总管还有些不死心,“您是王府的女主人,这些事,迟早会落到您身上,您还是接了吧。”
“女主人?”温茶轻声笑起来,“我马上就不是了。”
周总管一愣:“王妃怎会这般想?”
温茶:“周总管难道没给林三小姐准备聘礼?”
周总管惊讶的睁大眼睛,没想到这些暗地里的事,温茶竟一清二楚。
“将东西留给真正属于它的人吧。”温茶淡淡道:“王爷心中想着谁,还要本妃提醒你么?”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听的周总管面红耳赤,心虚不已,他想着这半年来温茶在王府受得委屈,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下去吧,”温茶挥挥手,“不要让本妃说第三遍。”
“是。”周总管羞愧难当的拿着钥匙起身退了出去,待阿翠关上门时,回头看了一眼温茶,见她仍云淡风轻的坐在椅子上,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涩。
错过了这位低调聪慧的王妃,怕是王爷一辈子的憾事。
他叹了口气,带着朝晋云殿走了回去。
待看不见周总管的影子了,阿翠急忙跑到温茶身边,“王妃,您为什么要拒绝周总管呀?那钥匙在您进府第一天,就该拿着的啊。”
温茶见她天真无邪的模样,笑了笑:“不是说好的回别庄么?”
“啊,”阿翠睁大眼睛:“可是王爷都让周总管把钥匙送过来了,他一定是知道您的好了,您还想着回别庄吗?”
“是啊,”温茶点点头,“你要是想呆在这儿也可以,我自己回去。”
“不行不行,”阿翠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奴婢绝不离开您。”
温茶收起笑容,眼睛有些冷:“那就休要质疑我的决定,以后若再口出妄言,我就不带你走了。”
阿翠被吓得面色发白,知道自己又犯了忌讳,赶忙跪下来,面色仓惶道:“奴婢这就给自己掌嘴,以后都听王妃的,再不多舌了。”
温茶见她实打实的抽了自己几巴掌,轻叹了一口气:“你只知王爷看到了我的好,似要回心转意,却没瞧见其中的凶险,你扪心问自己,王爷当真会对我好吗?”
阿翠听着她的话,不由想到了林桃和顾亭云最开始的阴毒,不由打了个寒颤,“奴婢,奴婢不信。”
“周总管说是给我钥匙,不知其中有几分真实,若是我拿了钥匙,王爷扭过头来和以往一般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贪图富贵,眼高手低,我又该如何自处?”
几句话将厉害关系说的清清楚楚,阿翠听的浑身冒冷汗,只道:“是奴婢愚钝,王妃休要生气,以后奴婢绝不会再让王妃失望,请王妃赎罪。”
“起来吧,”温茶托住她的手,“你是我最亲的丫头,我是最心疼你的,以后你若跟着我,这些事,都不必你挂怀。”
阿翠站起来,看着她面带微笑的模样,心中不知怎的多了份期待。
以往王妃柔弱胆小,谁都能欺辱,若她不替王妃着想,这王府的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现在老天开眼,让王妃醍醐灌顶般的醒悟过来,转过头事事自己承担,她心里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阿翠暗下决心,不管王妃以后还是不是王妃,她都要跟着她,不止是因为儿时的情义,更重要的是,她在温茶身上,看到了盼头。
温茶这厢主仆情深,晋云殿那头,可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听温茶没拿钥匙,还说了几句锥心窝子的话,顾亭云那叫一个难受。
他遣走周总管,盯着桌上的两串钥匙,只觉像是两鞭子,实打实的抽在心尖上,疼的他死去活来,还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