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只是跟何艳说,她和潘锐可能暂时不会结婚了。
何艳既深明大义又忧心忡忡地说:“那也得这样了,你看看他爸爸什么时候能好一点。”
何艳以为是因为潘爸爸的伤势影响,只能将婚期押后,并且觉得总不可能一直不结婚。
夏至没有多加解释。然而她总是得说的。夏健锋甚至已经起了意要去泰城看望潘爸爸,除了坦白告诉二人他们已分手,她没有理由阻止夏健锋启程。
她琢磨来琢磨去,还是只能打电话直接告诉何艳,他们分手了,不准备结婚了,她也已回到了楠洲准备找工作。
何艳似乎被这个消息震聋了耳朵:“哦,这样啊……我跟你爸说说。”
然后,她居然就把电话挂了。夏至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不知所以。
没多久夏健锋的电话就来了,让她赶紧回家一趟。
夏健锋什么都没有说,而夏至听到了山雨欲来前的满楼风声。
“那要不你别回去算了。”萧以晴说。
夏至叹了口长气。她不回去,然后等夏健锋跑上来楠洲抓她么?她觉得他做得出来。
回去就回去吧。她又没有做错什么。她给自己鼓着劲,然而家门越近,她的心就越跳得飞快。
她也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按理说夏健锋应该高兴才对啊,他不是一直不太喜欢潘锐么?就是,再不喜欢,他那么古板一个人,总喜欢顺着路子走,讨厌旁生的枝节……
夏健锋总不至于为这事拿鸡毛掸子打她吧?她都那么大一个人了。她想着各种可能性,被自己脑海里的各种奇怪想法唬得哭笑不得。
她深呼吸着,按下了门铃。她有钥匙,可是屋门总是反锁的,她习惯了按门铃。
何艳来开门,夏至从她脸上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夏至眼睛越过玄关,看到夏健锋泡了一缸茶坐在沙发上,手里正拿着一只半透明的绿色暗花玻璃花瓶端详着,只是在她进来时看了她一眼。
夫妇二人都没有任何表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只有夏远对她还热情些。夏远从江西回来实习,实习单位是夏健锋帮忙找的,比她早一个星期到家。
“姐,你回来啦。”夏远走上前替她接过手里提的一大袋零食,扬着眉毛朝她打了个眼色,然后拉开袋子小题大做地叫着,“哇哦,我要吃这个!”
何艳摆着碗筷,说:“吃什么吃,马上吃饭了。”
“我吃完饭吃!”夏远朝何艳嚷道。
何艳嘟囔着“垃圾食品”什么的,转身进厨房上菜,夏远背对着夏健锋,偷偷竖起拇指指向厨房,夏至马上会意,把背包扔给了夏远:“妈你坐着,我来。”
何艳当然不会坐着,她这辈子就坐不住,但也并不拒绝夏至的帮忙。
饭照例是吃得很沉默的,夏健锋和何艳眼睛只看着桌上的菜,夏至合紧了嘴,还是听见自己的咀嚼声与另外三人的汇聚在一起,奇特而尴尬。
她看向夏远,夏远也正好看她。
“小远,你实习还习惯吗?”
“食不言,寝不语。”夏至刚一开口,夏健锋就抛过来一句,姐弟俩赶紧低下头扒饭。
一放下饭碗,夏远就跳进了房间上网,夏至也马上抱了衣服去洗澡,可是从洗手间出来,她就被夏健锋逮了个正着,他和何艳,端坐在沙发上,这会儿齐刷刷地看着她。
“过来。”夏健锋就那么一句,夏至仿佛被抽了一鞭。
她坐在了单人沙发上,与两人侧对着。她心里还在想着,大不了又是一套“我早说了”的说辞,夏健锋最爱说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她做好了闭嘴挨批的准备,夏健锋却要她开口交待:“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是谁退的婚?”
退婚……夏至反应过来,对夏健锋来说,这是退婚了,他当然不知道潘家二老从来就没赞成过这婚事,到了这会儿,她也不好说这事。
“就是……”夏至拖着话音,一边思索着,“也没说谁退的婚,就是大家……觉得不合适。”
“你现在跟我说不合适?我当初是怎么说的?”听到夏健锋这句话,夏至不知道是该满足期待地舒一口气,还是该紧张地重新提一口气,大概是兼而有之。
“你说对了,是我当初没有考虑清楚。”夏至只能憋屈地承认。
“那到底是谁说不结婚的?是你,还是他?”
夏至犹豫了几秒钟才说:“是我。”
“他同意?他家也同意?”
夏至看着夏健锋,他脸色严峻,她看不出他对此到底是什么态度,她只能点头。
夏健锋声量不大,却字字戳心:“所以在你看来,婚姻是那么儿戏的事对不?想结婚就结婚,不想结婚,一句话就退了?夏至,你知道什么是责任吗?”
夏至又愕然又摸不着头脑:“你不是不喜欢我们在一起嘛……”
“我喜不喜欢是重点吗?我说不喜欢,你还是跟了他,你好好的工作不做,跑到泰城去,现在好好的又跑回来。你对自己的未来,对自己的人生有过规划吗?你这样任性胡来,对身边的人有没有责任感?”
夏健锋不问她是否受到了委屈,不问她过得是否顺心,劈头劈脑就一顿责备,虽已有心理准备,夏至还是结了一核顶在气管里不上不下。
夏健锋还在往下说:“我跟你说过,人生每一步都要考虑清楚,考虑好了就去做,不要随随便便放弃。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人家爸爸这头出了车祸,你那头就说要退婚,人家不了解状况,就说是我夏健锋不会教女儿!”
对潘爸爸的车祸,夏至是感到难过的,可是她也很气愤,不论是潘锐还是夏健锋,都要把他们的分开联系到这件事上来,合着她就不能有自己的感受,得为全世界让路?
她忍不住了,憋着气说:“你当然教了,大家都知道你家教好,善于教导儿女忍气吞声韬光隐晦,亏要吃到底,被人扇一巴掌得把另一边脸也送上去,咱这样的人家,天生就是给人当奴隶的。”
“你说什么?”夏健锋眉心一扭,厉声问。
“夏至!”何艳也叫了她一声,但却没有往下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