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听了朱杰的话,无不肃然,别的不说,单单是这份气度,这份坚持,就已经足够几个江左名士动容的了。
“抚台大人,您这份心胸实在是令我们无地自容了……”
朱舜水苦笑道,“独善其身,谁都可以做到,兼济天下,却是太难了,我们都是对于这政局不满,不愿在其中和光同尘,既然朝堂不愿进,那就只能退隐林泉了,没有想到,您明知不可而为之,依旧如此坚定地向前走……”
“谁说明知不可而为之了?如果知道不行那还干,岂不是蠢材?”
朱杰笑道。
朱舜水一愣,愕然道:“抚台大人,您这是何意?”
朱杰傲然道:“既然我选择了入朝为官,那就有把握将这个乱世之局给扳回来,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不为天地立心,不为生民立命,枉称英雄!”
几个人神色一滞,唐廷枢皱皱眉头,问道:“抚台大人,您真有把握改天换地,打造一个太平盛世出来?这不是在开玩笑吧?事情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阉党之乱后,可谓是礼崩乐坏了,读书人的心志都坏了,更何况天下芸芸众生?”
“当然,靠我一个人不可能完成这样浩大的事情,不过,如果有各位相助呢?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仁人志士站出来的,不缺乏有热血,不缺乏有情怀的,也不缺乏道德高尚的,缺乏的是一个能够将这些英雄豪杰聚集在一起,一同为着一个目标奋斗的人,不是吗?”
朱杰淡淡的说道。
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虽然刚才朱杰的话有些狂傲,不过却是一语中的,大明朝代有人才,但是,如何才能够使一个个人才站出来,才是最大的难题,这大明缺少一个振臂一呼,从者如云的重量级人物!
当年的东林党的顾宪成、高攀龙,如今复社张溥、张采,也许勉强够格,但是他们也仅仅是从资历与名望上可以,只是时间已经证明了,他们不是这样的英雄豪杰,第一,文不能安天下,第二,武不能御鞑虏,第三,陷于党争,追求一己之私,如何能够让天下世子信服?
“抚台大人,我可以认为,你就是这样一个振臂一呼,从者如云的大英雄吗?”
黄宗羲眼睛充满火热,看向朱杰问道。
“当然!”
朱杰站立起来,答道,“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
狂,真的是狂!
几个人心头不禁暗自撇嘴,抚台大人还真的是够狂妄的,舍我其谁!这话说得,好像自己是皇帝一般,有些僭越了啊……
不过,想想也是,看看这个年轻的抚台出道以来赶下的一桩桩的事情,就知道了,绝对是有真才实学啊,论武功,去年协助孙传庭击败了李自成,今天又独自领军南下,以三万之众,击溃了李自成二十万大军,如此能力,亘古罕有,只怕是直追韩信、李靖了;论文治,同样是不负众望,出使、平鼠疫、除奸臣,即便是这个开封府,不到半月的时间,都已经是井井有条了,甚至听说还直接筹办了汴京书院,兴学育人,还有什么他干不了的事情?
朱杰接着说道:“诸位先生,套用诸葛孔明的一句话——”
杨廷枢问道:“怎么,莫非是‘三人务于精熟,而亮独观其大略’?”
“哈哈!”
朱杰笑道,“不错,诸位先生,您们都是一代人杰,饱读诗书,舜水先生允文允武;复庵兄义薄云天;太冲昆仲博学强识,无所不精;候公子更是诗词风流,一代名家,不过,你们现在只是博学鸿儒而已,经济天下,可不是光凭着四书五经就可以的,半部论语治天下,那是妄语,张居正居相位二十载,大明四海升平,国力鼎盛,你们可曾知道他是什么博学鸿儒?当年的赵普更是只是一个落魄秀才。一个人要治国定天下,凭借的是经世致用的学问,除了儒学之外,算学、立法、天文、地理、农林、河工、恪物,无所不包,无所不至,这些才是最重要的,吟诗作赋,不过是雕虫小技尔……”
这几句话,即便是黄宗羲兄弟都不愿意听了,分明就是贬斥儒学,别尊他家啊,堂堂中国独尊儒术已经近两千年了,朱杰一上来就说四书五经不行,这如何能够接受的了?
“诸位先生,你们不要不服气,东林党的人哪一个不是博学鸿儒,但是一个魏忠贤就将他们给折腾的够呛,他们可是有半点脾气?如果不是皇上登基,乾纲独断,收拾了魏忠贤,只怕现在东林党人早就被赶尽杀绝了,所以有句话说得好,百无一用是书生,天天埋在纸堆里,寻章摘句的老学究是不可能将一个国家治理好的!”
朱杰接着说道。
几个人顿时沉默下来,别的不说,如果儒术真的管用,那如何还会出现魏忠贤这样的阉贼?如何会让他权势滔天,为所欲为?魏忠贤倒台了,东林党上台,同样没有挽救家国命运,打女真,屡战屡败;剿流贼,越剿闹得越凶,反而是天下的老百姓苦不堪言,大明江山真的已经走到了死胡同了,单单靠儒学,改变大明命运,不可能的!
“那请问抚台大人,您打算如何改变大明混乱不堪的局面呢?”
黄宗羲不甘心的问道。
朱杰笑道:“说起来,简单的很,十六个字,内修德政,兴农工商,外练精兵,巩固山河;可是,做起来,就难了,一步一个脚印,需要我们一步步的走下去,我一个人是做不来的,练兵打仗,那是我的看家本领,鼓励工商,我也有一定的见解,唯独庶政,可不是我的强项,这其中的学问可是太大了,所以,我需要诸位鼎力相助,要不然的话,我干嘛厚着脸皮,请动圣旨,请各位出山呢?”
朱舜水一脸严肃,沉声道:“好,抚台大人,这桩差事,我们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