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彬的住址在一个高档小区，那个地方，郝承晟知道，是郝氏开发的楼盘，叫“澜亭一品”，当初那件事还没有发生的时侯，楼盘就已经在建了，既然李彬现在是郝氏的高层，他住在这里，一点也不出奇。
车子停在楼下，车窗闭着，杜齐一直伸着脖子往单元门那头看，嘴里嘀咕着，“应该要出来了，平时都是这个点出去吃饭的。”
夏季白天长，虽然时间不早了，天还没完全暗下来，陆续有下班的人回来，有熟悉的邻居扬手打招呼，一路同行往前走。
郝承晟侧身坐着，盯着窗外，对李彬，他还有点印象，算起来，那件事到如今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五年前的李彬刚进公司不久，还只是个负责具体事务的小职员，中等身材，相貌普通，属于扔在人群里就不见的那种，他职务低，和郝承晟并不经常打交道，但很奇怪，郝承晟居然对他有印象。
虽然几年没见，李彬的身影从单元门口一出现，郝承晟立刻认出了他。
“来了。”他低声说。
杜齐神情一震，手放在车门上，眼睛紧紧盯着李彬，等李彬经过车边的时侯，他猛的推门出去，叫住他，“李彬。”
李彬本能的应了一声，一看是杜齐，下意识就跑，杜齐早有准备，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他，双臂往后一折，笑道，“你跑什么？我又不吃人。”
李彬吃痛，“哎哟，你放手。”
杜齐松开，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老板想见你，请吧。”
李彬脸色微变，挤出一点笑意，“大少爷要见我？什么事？”
“你自己去问老板吧。”杜齐把他的去路挡住，下巴往车子抬了抬，笑着说，“进去啊，大少爷也不吃人。”
李彬讪讪笑了笑，拉开车门，没进去，躬着身子跟郝承晟打招呼，“大少爷，您找我？”
他已经成了郝氏的高层，郝承晟现在也不是郝氏的当家人，按理说他不需要对郝承晟卑躬屈膝，可一见着面，他立刻象回到五年前，又成了那个人微言轻的小职员，堆起一脸笑小心翼翼和他的顶头上司打招呼。
郝承晟往边上移了移，“进来坐。”
李彬迟疑了一下，诚惶诚恐的坐了进去，外头杜齐把车门一关，砰的一响，吓得李彬心一跳，掩饰的笑：“大少爷，来找我，是，是有什么事吧？”
“嗯，有事，”郝承晟开门见山，“我记得五年前，你在郝氏的日化部，管原料加工那块，对吧？”
“是的。”
“当时你手里负责的有一家叫荣发皂厂，还有印象吗？”
李彬眯着眼睛想了想，摇头，“太久的事，不太记得了。”
郝承晟提醒他，“荣发皂厂的老板叫江荣发，五年前跳楼自杀了，那么轰动的事，你怎么会忘呢？”
李彬一拍脑袋，“啊”了一声，“是他啊，我记得。”
“和荣发皂厂的业务往来，都是你经手的吧？”
“……是。”
“你能告诉我，江荣发为了什么要自杀吗？”
“这个……”李彬咽了一下喉咙，“好象是他欠了郝氏的钱，还不上，压力太大了，所以就……”
“他为什么会欠郝氏的钱？”
李彬没说话，眼珠子转来转去，似乎极力在回忆，过了半响，他说，“大少爷，我不太记得了。”
“和荣发皂厂的业务一直是你在跟进，出了那样大的事，你怎么会不记得呢？再好好想想。”
李彬的脑门上冒了汗，他抬手擦了一下，就象个被老师为难的小学生，嗫嗫的，“我真的不记得了。”
“荣发皂厂替郝氏加工，郝氏付钱，怎么江荣发倒欠郝氏的钱，被逼得破产自杀呢？”他顿了一下，“是不是荣发皂厂违约了？”
李彬立刻说，“对对对，他们违约了。”
“什么事情违约了？”
李彬，“……”
“违约不是小事，我这个最高主管为什么不清楚？连违约书我都没有看到，李彬，那些往来的文件你看到了吗？”
李彬额上的汗大颗大颗往下掉，他用手连擦了几下，声音干巴巴的，“大少爷，我，不记得了。”
“很热？”郝承晟锐利的目光盯着他，“要不要把空调再打高点？”
“不用，不用，我，我容易出汗。”
郝承晟拿了一包纸巾丢给他，“你刚才为什么要跑？”
“啊？什，什么？”李彬扯了纸巾把额头脖子都擦了一道，脏纸巾不知道往哪里扔，就握在手心里。
“刚才杜齐叫你，为什么要跑？”
“没，没跑，我跟杜齐开玩笑。”
“你现在是在郝氏工作吧？”
“嗯，是，的。”
“上次杜齐问你，为什么不承认？”
“什么时侯的事？他问我了？”李彬强颜笑了一下，“我不记得了。”
“杜齐记得，他记性一向很好，他问你了，你说在一家小公司上班。”
“那，可能是我跟他开玩笑。”
“看样子，你很喜欢开玩笑啊。”
“当年因为荣发皂厂的事，你引咎辞职，对你来说，这应该算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可你刚才说不记得。两年前，你回了郝氏，在地产部任职高层干部，一个在郝氏有污点的职员，却摇身变成公司高层，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郝承晟目光锐利，语气咄咄逼人，李彬脸色煞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当年往来账目距今已久，早已被销毁，既是往来账目，郝氏销毁了，对方却不一定销毁了，你懂我意思吧？”
李彬的脸又白了几分，笑得十分勉强，“大少爷，我，我不明白，那件事已经过去五年了，为什么您又重新提起来？”
“因为我不想替人背锅。”郝承晟直接了当的说，“我是个生意人，不如做笔交易吧，你把内幕告诉我，我给你一大笔钱，足以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哪，哪有什么内幕……”
“证据我手里有，但是要把整件事拼凑起来需要花费时间，我喜欢速战速决，你开个价。”他顿了一下，又说，“不然，让警察插手，事情闹大了，对郝氏影响不好。”
李彬沉思半响，“大少爷，真的隔得太久了，好多事情不记得了，你容我好好想一想，如果我想起什么来，再告诉你。”
“好，”郝承晟给了他一张名片：“想通了给我打电话，但是不要让我等得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