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真的如此坚定吗?
杨潮心中不由怀疑。
如果今天他们没有打下来,明天还有继续攻击自己坚阵的勇气吗?
杨潮不认为如此,很有可能,今天他们打不下来,明天就走了。
毕竟前前后后损失近百,加上今天的伤亡,虏兵肯定超过百人,对方总共才只有三百多人而已,伤亡一百这种战损比例简直匪夷所思,不是一只封建军队能够有的,大概是因为他们深入大明境内,举目四望都是敌境,必须抱团在一起取暖,单个人根本就无法回去,因此产生了更为紧密的团结力,才能忍受这种伤亡。
就好像后来明军城池被围攻时,甚至弹尽粮绝时,还能做到坚守,最后全军覆没,那是因为被困在城墙这样的封闭区域中,让人自然而然产生一种抱团意识,背后就是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抵抗更坚决一些。
如果放在辽东,杨潮不相信虏兵跟明军野战,还能承受这样程度的伤亡。
因为南北虏兵同时发动了强攻,杨潮坐镇北边,南边也不能没人坐镇,杨潮给了王璞命令,让他以把总的身份负责南边的防守,杨潮认为王璞拥有最为丰富的作战经验,此前杀过的江匪都过百了,他坐镇这里让人放心,最重要的是,王璞的战功还是能够服众的,起码放赵康在哪里,未必镇得住其他的军官。
杨潮这个决定,可完全对了王璞的心思,他十分积极的组织防御,高高的站在屋顶盯着虏兵。
他看到虏兵一步步走来,完全没把那些盾车放在眼里,他的眼神划过虏兵的阵后。看到最后压阵的一批精锐虏兵,人人披甲,而且相当多的虏兵盔甲鲜丽。都漆着红漆,让他看着都眼热。
“这都是大鱼啊!”
王璞判断哪些都是虏兵的军官。想到这里他就难以遏止想要冲过去将这些虏将全都斩杀的冲动,但是他也知道这不现实,但心里实在是难以甘心。
哪些虏将距离一百五十步,无论是弓箭还是鸟铳都奈何不得,但是王璞就是心有不甘。
突然王璞想到了大炮,他没玩过炮,但是却不妨碍他知道大炮打的更远。
想到这里,王璞顿时激动起来。跳下了屋顶,立刻拉着那些炮手,让他们将全部炮口对准后阵的虏将开火。
然后王璞就完全忽略正一步步逼近自己的虏兵步骑兵,眼神紧紧的盯着后面的一群虏将。
王璞眼中的虏将还真是大鱼,尤其是其中一个,正是这股虏兵中地位最高的。
此时他们也在交谈。
“贝勒爷,这股明军有古怪啊!看起来极为沉稳,当真是没有见过。”
一个穿着漂亮的漆成红色的铁甲,袖口还露出锁子甲的虏兵将领,甩了甩自己的小辫子。对旁边一个甲衣更为鲜丽的虏兵将领说道。
被称为贝勒虏兵轻蔑道:“打不下来又如何?他们能撑一天,两天,还能撑十天。二十天吗?”
虏将道:“那倒是。那祖大寿多么狠的人,锦州城多么坚固,围了半年还不是破城了。还有那洪承畴,听说还是大名鼎鼎的大明经略,还不是降了!”
贝勒道:“哼。那是自然,普天之下何人能挡我大金铁骑的兵锋。要不是不让攻击坚城,哪一个大明城池我们打不进去。”
虏将道:“那还不是主子们爱惜奴才,不想白白折损。”
贝勒哼道:“不攻城能抢到什么好东西,这大明的有钱人。都住在城里的。”
虏将叹了口气没说话,这些主子们的事情。贝勒可以说,他不可以说。
不过虏将心里还是惋惜:“就是不知道要折损多少丁口啊。”
其实贝勒何尝不惋惜。证明大将军阿巴泰已经下令全军去山东集结了,修正一番就该回辽东了,大多数虏兵都老实的回去了,但是贝勒却没有,因为他不怕阿巴泰,因为他犯不着怕。
所以他就让手下一些军队先回去复命,自己带了一些丁口多逗留了几天,本意是想让旗下一些旗丁多抢点东西,为此他将军中所有的蒙古人都打发回去了,那些蒙古人还很不乐意。
现在贝勒倒是有些后悔,如果蒙古人在,现在倒是可以让他们冲冲阵,消耗一下明军,就不用自己旗中这些丁口送死了。
可惜贝勒想不到会突然出现这股明军,更想不到他们敢在城外列阵,最让贝勒想不到的是,自己竟然跟这股明军一接触,就被打死了近百人,这让贝勒难以接受,不杀光这股明军,他决不罢休。
而且贝勒已经打定主意,不但要杀光这股明军,他还要攻破海州城。
海州的富庶他已经见识到了,这里附近的几个盐浦,就让他手下旗丁抢到了超过三十万两银子,而且这些都是私下抢到的,回去后可不用上交给公中,有这笔银子,到明年,自己旗中就能多数千披甲,他阿玛的实力就更上一层楼,以后就是皇太极想必也只能拉拢,自家地位会大大提高。
如果能够打开海州城呢,抢掠的金银岂不要超过百万,想到这里,贝勒就感觉损失百十号旗丁,也不是不能接受了,至于他们有没有攻击坚城的能力,贝勒丝毫不怀疑,这些天他们在海州城下,那些近在咫尺的明军,硬是不敢超他们发一矢,射一箭,这样的明军,不值得他看得起。
倒是眼前这股不知道哪里来的明军颇为棘手,军中鸟铳颇多,关键的不是鸟铳,关键的是他们跟其他明军不同,他们竟然敢跟满洲勇士动手!
这还得了,要是明军都如此不识相,哪怕多么没有战斗力,以后满洲勇士想要轻松抢掠,恐怕都没那么容易了,毕竟明人就如同草原上的野草一样多,明军也跟草原上的兔子一样,杀都杀不光,这些兔子胆子大了,都不用变成狼,只要变成野狗,也足够咬死他们满清这头猛虎了。
因此于公于私,贝勒觉得自己都要杀光这股明军,想到这里,贝勒的意志更坚定了,可是这时候他听到了巨响,心里立刻就一震,他很清楚这种声音,这是大炮,在辽东八旗没少吃大炮的亏!
杨潮面前的虏兵盾车已经到了仓库前,在盾车后的虏兵早就开始射箭,目标则是两侧屋顶上的鸟铳手。
但是鸟铳手的目标则是后面进入六十步的骑兵,双方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虏兵的步弓因为仰角的关系,要么就是射不中,要么就是射中鸟铳手的头盔,没有什么杀伤。
鸟铳手却能有条不紊的一个个射杀骑兵,一个个骑兵掉下去。
大概是觉得这样太徒劳,盾车也到了仓库前,虏兵步兵终于开始冲击街口。
盾车朝着狭窄的街口推过来,并且开始朝着街口抛射。
还真有几只箭射伤了矮墙后的倒霉蛋。
但盾车依然在前行。
炮手紧张的躲在矮墙下,身子仅仅的贴着矮墙,担惊受怕的看着杨潮。
杨潮却看着一直看到虏兵的盾车抵住了矮墙那边,然后有虏兵拿刀跳了出来,杨潮才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开炮!”
炮手已经迫不及待的,用带有火绳的木棍,点向火池。
随着十门大炮的一声轰鸣,五钱重的铅弹被火药爆炸的能量猛的冲了出去,因为虎蹲炮和矮墙里面的盐袋绑在一起,整个矮墙都颤动了一下。
十门大炮冒出了一股白烟,同时前面立刻肢体横飞,街口顿时就被清出了一大片。
一个倒霉的虏兵跳了起来,想要从盾车上跳上矮墙,恰好就在半空中虎蹲炮响了。
刚刚跳起的虏兵身子顿时就朝后飞去,连叫声都无法发出,因为肚子上炸开了一个大洞,血和肉混在一起,浇了后面虏兵一身。
而其他虏兵根本就顾及不到这个倒霉的同伴,因为他们同样被打懵了,十门虎蹲炮打过来,血肉和残肢乱飞,一下子就打飞了一堆虏兵,而且主要是后边的,反而最靠前的,贴上了矮墙的虏兵躲过了一劫。
但是靠墙的虏兵也不好受,他们手里握着刀,本来是打算抢先爬上矮墙的,然后他们身后的虏兵会跟着杀入,可是突然身后就空了,就只有他们这一批十来个人,眼前的惨景竟然让他们心中惊惧,一时间不敢爬墙了。
墙这边的明军可不知道矮墙那边还躲藏着几个漏网之鱼的,此时军阵已经像机器一般运转起来,鸟铳手有条不紊的开枪,弓兵也开始拉弓射箭。
弓兵之后则是同样架起的大炮,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炮兵之后则是一群群摆开阵势,手握长枪的步兵。
虽然盾车兵遭受重击,可是他们后面六十步外的骑兵,却感受不到,他们看到的是,损失了一部分步兵,但是也有一部分步兵贴上了矮墙,虽然一时还没有攻击,反而让骑兵以为是在等他们。
因此第一轮的炮击不但没有让骑兵心生退意,反而不约而同的开始加速冲锋起来。
五六十步的距离,对骑兵冲锋来说,也就是十几个呼吸之间的事情。
顷刻间第二排骑兵就到了四十步,第三排的骑兵也突到了六十步内。
杨潮突然大吼一声:“大炮准备,轰击骑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