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道三人、左小刺、游清微、路无归都聚在保安观。
院子里,两张并在一起的八仙桌上整齐地摆着法布、符绳、灵旗、阵旗、枣木钉等一大堆布符阵的用材。
旁边还分开摆放着两张八仙桌。
一张八仙桌前站着凝神聚气提笔画符的路无归。
另一张桌子前则围聚着左小刺、游清微和鬼道三人。他们面前摊开着一张由鬼道三人这几天堪探测绘出来的柳平村风水图。
游清微的神情透着罕见的肃冷。她手上握着一支铅笔,笔尖在柳平村的风水图上勾勒出一道道线条,待收笔时,原本呈阴阳太极图案的柳平村在她勾勒出的线条的添补下绘成了一座完整的太极八卦图。
她手里的铅笔尖在保安安的阴阳井和野山坳的阴井上“刷刷”地各画一个叉,将手里的铅笔往桌子上一扔,指尖点在柳平村那条位于水脉上的八卦井上,说:“这里,是柳平村的风水活眼,是当初在柳平村布下这个千年风水局的保安观先辈给柳平村活人留的一口千年井。这口井虽是柳平村的风水活眼,但不在这运转了千年的乾坤阴阳局内。如果把柳平村的风水由乾坤阴阳局改成太极八卦局,这里就是太极位,新的阳阳井将出现在这里,昼为阳,夜为阴,阴阳二气在这里交汇相融。野山坳的黄鼠狼占据了乾坤阴阳局的阴眼穴才能有如今的猖狂,保安观则占据了阳眼养出了鬼观中的近千恶鬼,所以,我们要炸的不是黄皮子窝,而是炸掉柳平村阴阳二眼断它们的根!”
左小刺“呃”了声,弱弱地说:“游骗子,你爷爷还在保安鬼观。”
游清微的神情微凝,说:“我们没有那能力把他救回来,只能让他解脱。”
鬼三摸着下巴盯着桌面上的风水图,若有所思地说:“游大小姐也认为这口八卦井是一条单独的风水脉?”
游清微说:“乾坤阴阳局不养活人,养活柳平村这些人的是这条八卦井所在的风水脉。”
鬼一说:“太极八卦局是把两条风水脉融成一个风水局,在这基础上还得先炸掉乾坤阴阳局,游大小姐有几分把握?”
游清微说:“谋事成人,成事在天。我只能说在这风水局上布阵加以引导,至于能不能形成太极八卦局全看天意。当年保安观的祖师,机关算尽,也没算准天意。不炸乾坤阴阳局,黄皮子、阴蛇和保安鬼观里的那群恶鬼就能一直占据柳平村的风水,就算想退而求其次避开乾坤阴阳局埋在这条水脉风水上都会被阴蛇和黄鼠狼刨坟掘尸。炸了乾坤阴阳局,你们和我爸才有希望得葬太极真龙穴。”
太极真龙穴确实让人动心,但鬼道三人却显得有些顾虑。
鬼二摸着他那张皮包骨的鬼脸,犹豫中带着几分担忧,说:“游丫头,你动这么大的风水局,就不怕不得善终,死后不得善果。”
游清微摇了摇头,说:“不动,死后难逃保安观先人后尘,一定没有善果。”
鬼道三人犹豫不决。
鬼三说:“动这样的风水大局牵涉太大,你应该很清楚沾上因果有多可怕,可要想好了。”
游清微明白鬼道三人是在为她考虑,她谢过三人,说:“我是保安观仅剩的拜过道统的弟子,由我来破这乾坤阴阳局,未必就不是了结因果。”
鬼一说:“炸掉乾坤阴阳局也很难形成太极八卦局,要形成新的风水局,至少得三五十年。”
游清微说:“但是我们可以确定真龙位。”她指着柳平村风水图,说:“这是活眼,亦是太极八卦局的太极,再加上我爸身上的龙气养穴,不管三五十年后这里能不能形成太极八卦局,这里都将有一处风水好穴。”她抬眼挑眉看向鬼道三人,话里的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鬼二说:“游丫头,话说完。”
游清微说:“我的条件是毁掉乾坤阴阳局和保安鬼观。”
鬼一想了想,说:“我们可以陪你们走一趟。”
游清微应了声:“好”。
鬼一收起桌子上的那份柳平村风水图和鬼二、鬼三一起出了保安观。
左小刺看向游清微,喊了声:“游骗子。”
游清微把玩着手里的太极乾坤扇,冲左小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说:“你去睡会儿,晚上还有得忙。”她又“呃”了声,说:“最好先把晚饭做了再去歇息。”虽说准备了很多干粮,但是有热饭吃,谁愿意吃干粮呀。她见左小刺张嘴还想再说什么,赶紧催她:“还不快去。”
左小刺重重地“呵呵”两声,蹦到正在画符的路无归跟前,一巴掌按在那刚铺开还没来得及画符的黄纸上,对手握符笔抬头朝她看来的路无归,说:“你知道游骗子要做什么吗?”
路无归茫然地看着左小刺,摇头。
左小刺说:“她要把这里的风水局炸掉。”
路无归:“哦”了声。
左小刺问:“你不担心她?”
路无归问:“为什么要担心呀?”
左小刺说:“她炸了这里的风水局,那些黄皮子、阴蛇和地底下的那些千年恶鬼还会放过她?”
路无归说:“她不炸,那些黄皮子、阴蛇和地底下的千年恶鬼也不会放过她。”
左小刺被路无归一句话噎得竟然无话可说。
路无归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问:“不是炸黄皮子窝吗?”她见左小刺耸肩一副“我怎么知道”的表情,又扭头朝进屋拿了手机出来朝院外走、似乎要去打电话的游清微看去。
游清微说了句:“炸黄皮子窝治标不治本。”出了院子,给左娴打电话问他们到哪了、路上顺不顺利。
在路无归的设想中,她画了阴雷符去野山坳,把二十多道分散在野山坳的阴雷符用符绳连起来,这样她就能够一下子催动所有阴雷符同时炸开。二十多道分散开来的阴雷符的爆炸威力足够覆盖整个野山坳、把黄皮子洞里的那些黄皮子一窝端。害人的黄皮子都死光了,自然就不会再害人了。
她让庄富庆他们离开,是怕阴雷符炸开的时候有阴气溢到柳平村,普通人是受不住那些阴气的侵蚀的,不会要命,但是会影响到身体健康和运气,阴气缠身还容易招鬼、甚至可能会被鬼上身。
游清微要炸风水局,她就不知道该怎么炸了。
不过,匿阳符、聚阳符、风罡符多多益善,画再多都不嫌多。
路无归又埋头去画符。
夜幕时分,鬼道三人、路无归、左小刺、游清微正在院子里的饭桌前吃饭。
一个脚步声从野山坳方向过来,一直到了保安观的院门口才停下。
鬼道三人继续埋头吃饭。
路无归朝站在院门口那身材矮小、穿着花裙子、戴着大草帽一副见不得人的瘦小身影看去。她朝裙下的腿瞄了眼,没看到腿,但看到了透过打底裤渗出来的黄毛。
左小刺瞅着这遮得连脸都看不出来的身高不会超过一米五的矮小身影,怀疑不是鬼就是妖。
游清微只抬起眼皮子扫了那瘦小身影一眼就继续淡定地吃饭。
那瘦小身影打量一圈院子,这才慢腾腾地进了屋,问:“在吃饭呀?”她的声音很尖细,像是人捏着嗓子说话的声音。
路无归把碗里的饭一口气扒干净,握住筷子的手一用力,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断成两截。她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后,说:“吃完了。”
那瘦小身影说:“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我们也不想闹得太难看,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野山坳有个好穴位,游敬曜葬过去,我们给他守陵护尸,保他安然无恙。”它说完,朝旁边放符的桌子上一瞥,脑袋一下子胎了起来,露出一张似人非人的脸,那张脸上有着一双幽绿的眼睛。此刻,它的眼珠子一立,那表情透出惊骇,它尖声惊叫一句:“阴雷符!”神情狰狞地看向路无归,说:“这是鬼符!你不是人!你到底是不是人?”
鬼道三人也吃好了饭,慢腾腾地起身,然后,身形猛地一个腾挪,分作三个方位围住了那黄皮子精。
黄皮子精眦牙发出“嗬——”地一声威胁声响,随着它眦牙的动作,露出满嘴非人类牙齿,紧跟着发出一声尖厉刺耳的黄皮子啸声。
这声音又尖又锐,传出去极远,随着这声尖啸,野山坳方向、柳平村、保安观外面到处都是黄皮子回应的啸声传来。
鬼道三人抡起他们的武器就朝黄皮子攻杀过去。
鬼一大叫声:“小丫头,收好你的阴雷符。”
左小刺跑到门口,“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上了门栓,又把桌子推到大门前堵住大门。
黄皮子精在鬼道三人的围攻下不断闪挪,它嘴里的啸声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急过一声,声音刺得人的脑袋像被针扎一样疼。
就在几人受到它的尖厉啸声干扰的瞬间,它瞅准一个空隙就朝着围墙冲去。它先蹿到饭桌上,再像野兽般四肢一扑,身形直扑院墙上方。
左小刺见状,赶紧将手里的剑对着黄皮子精掷过去,那黄皮子在空中一个迈头,那剑贴着黄皮子的脑袋飞过去,带走了戴在它头上的帽子,露出一颗硕大的黄鼠狼脑袋。这脑袋配上它冲左小刺眦牙时的凶厉嘴脸,显得格外恐怖。左小刺一击落空,大叫声:“尼玛!”眼睁睁地看着黄皮子的爪子已经搭在了围墙上。
鬼一大叫声:“不要让它跑了!”
鬼道三人几乎同时追了过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黄皮子精的前爪往围墙上一搭,前肢用力一弯,身形已经腾了起来,看眼就要跃出围墙。
这时候,两块砌院墙剩下的红砖突然飞过去,那黄皮子精迈头躲开了一块,却没能躲开紧随其后的第二块,那红砖“啪”地一声砸在它的脑袋上,砸得它的身子一歪,那原本扑向院外的身形也随之偏离了一点方向,后腿挂在了围墙上。
鬼二及时赶到,一把揪住那落在围墙上眼前就要滑下围墙的后腿给揪回了院子里,抡起手里的哭丧棒就朝那被红砖砸破了脑袋的黄皮子精脑袋砸去。
黄皮子精的前爪一抬,抓住鬼二落下来的哭丧棒。鬼一、鬼三的棺材钉和招魂幡紧跟着落了过去,黄皮子精发出凄厉的尖啸声,猛地起身。它的力气极大,竟在鬼二用哭丧棒压向它的情况下还能起身一个蹬腿,把鬼二踹翻出去。它再侧身一闪,躲过鬼一、鬼三同时招呼上来的棺材钉和招魂幡,转身就朝刚才扔砖头砸它的游清微扑了过去。
游清微见到这黄皮子凶焰十足来势汹汹,一个闪身就躲到了提起量天法尺冲上来的路无归身后。
路无归刚提着量天法尺要朝黄皮子精冲去,这黄皮子精就自己扑了上来,那扑过来的位置还刚好,她非常顺手地抡起量天法尺“啪”地一声打在了黄皮子的脸上,砸得血光四溅。
黄皮子发出凄厉的怪叫落在了地上,那前爪捂住鲜血淋漓的脸叫得都快不成音了,再然后,又是一声极尽凄厉的叫声,它猛地把捂住面部的前爪挪开,露出一张鼻子被砸烂了、嘴巴也没有半截的脸!它的鼻子和嘴生生地砸断了一大截,看起来就像是被切掉了半截脸似的!
难怪叫得这么惨!
左小刺被这惨象激得打了个激灵。
游清微“呃”了声,觉得有点惨不忍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黄皮子精痛得发了狂,发狠地朝着路无归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