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无归知道乾为天、坤为地,胎是胎儿,乾、坤、胎加起来是什么就不知道了。她看大家的反应都有很奇怪,张嘴想问,可看游清微似乎气得狠了,不好再问,只拿眼看着游清微。
游清微见路无归的脸上写满好奇,怕路无归又到处嚷嚷着打听她的来路,叹了口气,说:“我先去处理身上的伤口,你好好休息,明天和我们去勘探柳平村的风水地形,之后你就知道了。”
路无归看到游清微身上的衣服被挠得跟破布条似的,好多地方还见了血。她“嗯”了声,说:“快去吧。”她见游清微似乎不放心的样子,知道游清微是为她好,说:“我以后不跟人说我以前是乾坤胎。”
游清微摸摸路无归的头,被左小刺搀扶着去到路无归的卧室清理身上的伤口。
待游清微处理好伤口后,左小刺和薛元乾结伴去庄富庆家报平安,顺便就在庄富庆家住下了。
井口已被螭龙八卦盘镇住,又有路无归和鬼道三人守着,游清微总算能松口气。她这阵子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浑身上下布满深深浅浅长长短短的伤痕,消炎药、维生素之类的药随身带着。她给伤口消毒止血、包扎过后,吃过药,上床倒头就睡,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时间休息。
路无归盘膝坐在桌子上打坐到天亮。
鬼道三人蹲在螭龙八卦盘前反复地看了半天,鬼一说了句:“像是阴阳五行道派的东西。”
鬼二和鬼三同时点头“嗯”了声,三人便一起散开,去柴房找了个地方过了一夜。
天刚亮,庄富庆两口子、左娴、应阴阳就急匆匆地赶到了保安观。
蔡芬看到路无归盘腿坐在桌子,身上的衣服有点脏,但是没破更没有血,长长地松了口气,念叨了句:“阿咪陀佛,佛主保偌。”
左娴问路无归:“清微呢?”
路无归朝屋子一指,说:“在睡觉。”
左娴悄悄地推开半掩的房门进到卧室,见游清微蜷在被子里蒙头大睡,又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路无归让庄富庆把镇在井上的螭龙八卦盘给她。
庄富庆把螭龙八卦盘从井口的红绳网上一挪开,原本在空中翻腾的大白瞬间缩成筷子大小钻进了螭龙八卦盘中间的太极中。
庄富庆看不见大白,只感觉到有一股风从面前吹过,迷了下眼睛。他揉了揉眼睛,把螭龙八卦盘递给路无归,问:“听说井里有僵尸?这个能镇尸?”
路无归接过螭龙八卦盘,装进自己那破了几道大口子的背包的内袋中,说:“能聚地气镇邪。”她想起庄富庆家的大门口上被她挂的那面八卦镜,那八卦镜用来镇尸是最好的了。她说了句:“庄富庆,把你家大门上挂的那面八卦镜借来用一用。”就朝庄富庆家跑去。
庄富庆说:“那八卦镜是你挂上去……”话还没说完,路无归已经跑得没影了,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蔡芬看到路无归的背包破得补都补不了,她想起晓笙有背包留在家里,把庄晓笙的背包拿来给路无归用了。
游清微一觉睡到上午九点多才起。她饱饱地睡了一觉,起来时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她吃过早饭后与应阴阳、路无归、鬼道三人上了山,薛元乾、小唐、左小刺都留在保安观里处理黄皮子的尸体和清洗地上的血污、收拾院子。
路无归不懂风水,默默地跟在游清微身后朝柳平村最高的座椅山爬去。
到了山顶后,鬼道三人、游清微环顾一圈山势地形,鬼二、鬼三便散开了四处查看。
游清微则拿出一本笔记本和一支笔对着山形地势描绘。她把整个村子都画了进去,连一些田间道路和村里那口八卦井都画上了,画的时候还不时向应阴阳询问些画的地方发生过什么事、以前是什么个情况。她问哪些田是水田,哪些田是旱田,现在的旱田在以前是不是水田或池塘之类的问题。她在问到以前的问题时,还翻出一个发黄的笔记本,相互比对。那本子上画的地形大致和游清微现在画的地形相似,不过上面还描了很多不知道做什么的线,这些线和游清微后来画的线不一样。
路无归听得一头雾水越听越糊涂,无聊地坐在旁边揪地里种的豌豆苗玩。
地里的豌豆苗长势特别不好。原本这个季节的豌豆苗最是鲜嫩,拿来肉片青菜汤是最好不过的,可是这片地里的豌豆苗长得奄奄一息,一株株枯黄的豌豆苗歪斜斜地倒在地里,不像青菜,倒跟寒春时节的野草差不多。
路无归觉得奇怪,把豌豆苗连根提起,一眼看到豌豆苗的根部全是她不认识的细得跟头发丝似的白色的长长的小线虫。她当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咦!”地一声,赶紧把手里的那株长满虫、根都黑了的豌豆苗扔得远远的,离那块种豌豆的土地远远的。她连拍几下手,怕手上沾了东西拍不干净,又跑到游清微的身边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水壶倒了一堆水冲洗。
游清微被路无归的举动惊动,问:“怎么了?”
路无归说:“地坏了,都是虫,种的菜连根都黑了。”
游清微看了眼路无归,狐疑地拣了根树枝走到刚才路无归在的种了豌豆苗的地里,她用树枝将一株豌豆苗连根翻起,那黑色的泥土翻起后出现一片白花花的绞作一堆的细长线虫,她浑身一阵恶寒,忙不迭地把手里的树枝扔了,连退好几步远。
应阴阳看了看被游清微翻出来的那株豌豆苗,对路无归说:“二丫,你用望气术看看这片地和这座山头。”
路无归扭头看了眼应阴阳,一脸无语的样子。
应阴阳问:“怎么了?”
路无归说:“雾朦朦的黑气从地里渗出来,大概有近半尺高飘在地面上。山头上的黑气稍矮一些,越往山脚下去黑气越重,山脚下的黑气把房子都罩住了,像黑雾。”她问应阴阳:“你看不见吗?”
应阴阳没理会路无归那小眼神,沉沉地叹了口气,神情凝重地看着山下的柳平村。
游清微问:“小闷呆,村里的黑气是有些地方浓有些地方淡还是到处都是一样的黑?”
路无归凝神看了看,说:“庄富庆家周围的黑气要淡很多,还有……还有……那边好像是应阴阳家,也挺淡的,别的地方都差不多,保安观的黑气最重。”她刚才在保安观的时候还没睡得黑气重,只是觉得天有点阴,这会儿凝神细看,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种黑气并不是纯黑色,确切地说是死灰色。黑气笼罩的地方死气沉沉的。这会儿看上去,整个柳平村之他们之前去的那鬼村还像鬼村。
路无归觉得现在的柳平村住鬼比住人合适。
游清微沉沉地叹了口气,把一新一旧两本笔记本收回背包里,说:“走吧。”
路无归紧紧地跟上游清微,她偷瞄了眼落在后面的应阴阳,用极低的声音说:“游清微,你看完风水了?可是我还不知道什么是乾坤胎。”
游清微说:“回屋后告诉你。”
路无归“哦”了声,乖乖地跟着游清微身后回到保安观。
庄富庆正拿着一把电锯把那倒在屋子里的大梧桐树锯成一截一截的。
院外堆着河沙、水泥和砖,庄晓笙那当泥砖匠的舅舅在那砌院墙。
唐远和薛元乾挑着水回来,一遍遍地冲洗地上的血渍。
路无归刚踏进院子,就看到刚才不知道跑到哪去的鬼道三人又转了回来。
游清微把他们仨和应阴阳一起请到屋里。
一行人在卧室里的八仙桌旁坐下后,游清微把包里的一新一旧两个笔记本取出来,将她今天新画的图和旧笔记本上的图都翻了出来,指着旧笔记本上的那图说:“这个是我爸当年来柳平村时做的笔记。二十五年前画的,通过两幅图的对比……很容易看出柳平村如今的风水走势,我觉得柳平村的风水正在朝风水绝地转化。”
鬼一拿过游敬曜的笔记本翻看。
路无归瞄了一眼,见到那发黄的笔记本上写了厚厚的好多字,还有各种各样的插画。
鬼一看的时候,鬼二、鬼三也凑了过去,三人看得很快。
游敬曜的字写得跟鬼画符似一片狂草,路无归看得非常吃力,她才看完一排,那鬼道三人就翻页了。她扔给道三人一个白眼,郁闷托着下巴等他们看笔记。她朝应阴阳看去,见到应阴阳的表情非常的沉重,从刚才在豌豆苗地里拔出虫就成了这副表情。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鬼道三人把笔记看完了。
游清微说:“保安观的事,我知道得并不详细。我爷爷零星和我说过一些,并不多。再有就是我爸的笔记里记载了些。我曾找我爸问起过柳平村和小闷呆的事,他当时给了我一本《观山望气诀》,我看完后一头雾水,大年初三那天,我再去找他,他把这笔记本给了我。我爸小时候被保安观的一位老前辈养过一段时间,那位老前辈和他说过一些保安观的辛秘,我想,我爸笔记里记的这些应该是可信的。”她顿了下,说:“小闷呆,你还记得你当初在老柳树下的情形吗?”
路无归扭头看了眼迟迟不告诉她乾坤胎是什么的游清微,“嗯”了声,点头。
游清微把她的笔记本推到路无归的面前,又给了她一支笔,说:“你把你在老柳树下的情形画出来。”
路无归瞬间想到了要把自己的那矮墩墩的侏儒模样画出来,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游清微说:“很重要。你不是想知道什么是乾坤胎吗?画出来我才好告诉你。”
路无归想了想,说:“好吧。”她握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小圆圈,再画一个箭头指出去,写“螭龙八卦盘”,又在那螭龙八卦盘上写了一个大字,再一个箭头指出去,写“我”;头顶上方离得远远的地方写一个“一”字,箭头标注“量天法尺”;脚底下画了一个椭圆形的圈,箭头标注“盘龙墨”;右边一个扇形图案,箭头标注“太极乾坤扇”;左边一个圆,箭头标注“八卦镜”。又再画了一个把所有东西都圈起来的大圈,标注:定星罗盘。
游清微看着那占据了整个纸面的“定星罗盘”,问:“定星罗盘这么大?”
路无归说:“它发的光有这么大,在头顶上照出一片星空。”顿了下,说:“定星承天、八卦盘接地、螭龙护左右,量天法尺、太极乾坤扇、盘龙墨、八卦镜定四方。”她瞅着那个代表着她的“大”字,为自己的机智小得意了下。
游清微又问:“你当时大概有多大?被挖出来的时候?”
路无归:“……”她傻愣愣地看着游清微,决定不说话。
应阴阳见到路无归不说话,以为她死的时候太小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比划了一下,说:“这么大点,看起来和一岁多点的孩子差不多。”
路无归:“……”
应阴阳又看了眼路无归,继续说:“保安观地下的地是实心的。老柳树下确实有个洞,不过并不大,约摸只有一尺多点,像是那条蛟龙出入的蛇洞。那孩子是在把老柳树连树根一起刨起来后,突然出现在坑底的。出现得太突然,又当场化成血水,吓到了不少人,不过那时候的人是天不怕地不怕,所以……”
路无归:“……”她愣了一下,才说:“应阴阳,你说的和我记得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