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轩语落,冲幽道人与元妙,灵戒三人都面面相觑了一眼,他们都听出李轩语中的寒意与不悦。
可在须臾之后,净觉寺的灵戒大师自恃净土莲宗的声势,还是首先开口道:“贫僧是想问靖安侯大人意图南下居庸关,可是为参与居庸关的战事?”
“正是!”有灵戒先开口,冲幽道人也鼓起了勇气:“靖安侯大人,此时的居庸关可非是善地。现在过去,我们难免要卷入兵灾。”
李轩的面色更加沉冷;“是又如何?你们都是受朝廷度牒的僧道,平时不但免除赋税和劳役,日常还有百姓的民脂民膏养着,可以说承尽朝廷恩德。如今国难之际,不正是你们报效国家之时?”
善积寺的元妙大师不由微微蹙眉:“靖安侯,我等都是出家人,此来是奉命镇压战场上的凶灵邪魔。而大晋与蒙兀之战,却是俗世之间的纷争,与我等无涉。”
“出家人?”李轩看着元妙,一丝冷光在眸间凝聚:“笑话!受朝廷供奉的时候,你们怎不说你们是出家人?收取百姓香火银钱的时候,你们怎不认为自己是出家人?
此事本将心意已决,你们只管听命就是。如敢违抗,本将不但将军法从事,事后也必定上奏朝廷,取消汝等的道牒。”
元妙与灵戒就不禁对视了一眼,眼里面都现出为难之意。
心想这蒙兀人都快打入北京城了,大晋朝廷未来能不能守得住北方都是个问题,谁还管什么朝廷的道牒?
冲幽道人则是苦笑道:“靖安侯,我长春观世受国朝供养,如今为国效力也在情理之中。
贫道只是担心,如今蒙兀人军势浩大,又有云中战舰为助。我们这点人赶过去,如果能有益时局也就罢了。就怕是非但于大局无补,反倒把我们的性命也搭上了。”
李轩听了这句,对冲幽道人就多出了几分和颜悦色:“放心!本将不会蠢到飞蛾扑火,自寻死路。这次南下居庸关,是有着足够的把握。如果事不可为,本将绝不会勉强诸位。”
冲幽道人就心想你这话是骗鬼呢,谁不知你李轩是文忠烈公的弟子?出了名的忘生舍死,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你没见你身上的那些法器,都在发光吗?一身浩气都已冲贯云霄了。
冲幽微觉无奈,可在思忖之后,就轻声一叹:“罢了,我长春观就随靖安侯走一趟。”
他并非贪生怕死之徒,却不能不在乎那三百随行弟子的生死。
也担心未来大晋如果守不住北直隶,蒙兀人未来会迁怒他们长春观,使自家道脉绝传。
此时随在灵戒旁边的一位僧人却冷着脸道:“靖安侯大人,朝廷给我等的使命,只是让我们随你净化战场,扫除凶灵,并非是介入朝廷的战事。靖安侯大人的乱命,我们净觉寺恕难从命——”
灵戒一听就知不妙,忖道自己这师弟,就没看到李轩的杀意已经不加掩饰了?哪里能这么硬顶的?
果然此人语音未落,虚空中就闪过了一抹电光。那僧人的脸上现出不可思议之色,然后他的头颅就被血泉冲起数尺。
李轩的这一刀,迅如闪电雷霆,在场就连冲幽与元妙,灵戒三人都只摸到了一点轨迹,就更不用说阻止了。
“当初本将至居庸关的时候就与你们说过,抗命不遵者斩!”
李轩将碧血雷雀刀收入鞘内,就目光冰冷的看着三人,还有他们身后的几十个僧道:“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
此时的罗烟,也将一双红袖刀滑到了手中,目光冷如冰霜。
于是包括死了师弟的灵戒大师在内,都在二人刀意压迫下噤若寒蝉,再不敢言声。
两日之前,他们可都亲眼看过这对‘天击地和阳阳神刀’的神威,知道这里的一群人,都不够这两人宰的。
灵戒大师也有明悟,此时他再敢有一言抗辩,李轩是真敢宰了他。
等到这群僧道都离去,罗烟就有些心忧的看向李轩:“看得出来,这些牛鼻子秃驴许多都不服气,即便被你强按着去了居庸关,也未必肯尽力。”
李轩则不在意的摇头道:“这我不管,只要人去了就可以。”
这些佛道,要么通晓术法,要么精通小型战阵,在战场上还是很有用处的,尤其是守城。
李轩自问没有让人甘心赴死的口才,也没有让这些僧道听命的筹码手段,那就只能以暴力镇压了,这样最简单省事。
所以接下来,李轩就又找来了玄尘子:“你从我的神翼都挑二十个好手用于督战,这些僧道如果敢逃走,或者想要闹什么幺蛾子,杀无赦!”
玄尘子有些为难,可他稍作凝思之后,还是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
这虽是得罪人的活计,可他一点都不在乎。
玄尘子只是惊讶于李轩的杀气之重,忖道这位不愧是出身将门,越是关键时刻,越狠得下心肠。
※※※※
除了随行的僧道,李轩也将长安千户所与云川千户所的部分人马也裹挟而去。
他已经用信符取得了宣府总兵朱国能与兵部尚书于杰的许可,从两个千户所抽调兵力去增援居庸关。
朱国能也知道居庸关的得失至关重要,不但同意了李轩的请求,还在鞑靼大将巴特尔数万铁骑重压下,额外从军中抽调了一千二百精锐骑军赶至,在途中与他们汇合。
可惜的是他们马匹不够,哪怕加上前两天从怯薛军那里缴获的战马,李轩也只能从两个千户所挑选八百人随他南下居庸关。
此时他麾下,还有六道司三都十旗共八百余人,一众僧道七百人,一共是三千五百人左右。
万幸的是,当李轩率着这三千五百骑一路疾驰赶至居庸关的时候,这附近还没有蒙兀人的踪影。
最新的消息是蒙兀已经攻破延庆,大军正在往居庸关方向推进。不过沿途还有位于军都陉北口的上关和八达岭两重关隘,李轩估计他们也得三五个时辰才能攻至此地,即便有云中战舰之助。
不过当他们三千骑来到关城前方,却见居庸关的关门紧闭,关城上方的兵将,则对李轩他们的到来视如不见。
只有一名千总来到墙头回话:“靖安侯大人请回吧!昨日我家总兵有令,即日起封锁关城内外,一防蒙兀细作混入,二禁闲杂人等。”
李轩就不禁错愕,目光随后就变得凌厉起来:“请通告袁总兵,本将乃是奉兵部尚书与伏魔天尊之令增援居庸关,他是吃了什么胆,敢对我六道司闭门不纳?”
那千总的神色一怔,就转过头走入了城门楼内。
仅仅片刻之后,他又走了出来:“总兵大人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总之靖安侯大人您想要进城可以,除非是登城攻入居庸关!”
之后他就不再搭理李轩,转身消失的无影无踪。
彭富来顿时惊怒交加,他手按着腰刀,眼仁微凸:“这个袁军,他怎么敢?”
张岳的也是难以置信:“这位袁总兵,他是疯了吧?”
且不说他们手里有兵部尚书于杰的飞符谕令,就六道司本身,也有着在战前出入关城之权。
按照昔日六道司与晋太祖的约定,六道司对于边军与卫所军,可是有着节制之权的。
李轩则是眉头紧皱,看着上方的关城。
而此时在城门楼内,居庸关总兵袁军正身缠铁链,动弹不得的被捆在了旁边的铁柱之上。他面色铁青,难看无比。
坐于帅座之上的,却是一个身穿黑衣,头戴斗笠的身影。
值得注意的是,此人的身后,还立着一个高约丈二,浑身黑色甲胄包裹的魁梧甲士。唯一暴露在外的双眼,则是目光呆滞。
在帅座的前方,则是镇守居庸关的几位参将与游击将军。
其中一人不解的询问:“张先生,其实大可把他们放入进来,区区三千乌合之众,有心算无心之下,我们要解决这群人很容易。”
这位穿着参将袍服的,乃是居庸关总兵袁军的副手李彦,他对于那道袍青年毕恭毕敬。
只因帅座之上的这位,是手持蒙兀大汗脱脱不花,蒙兀太师也先二人的令谕而来。还有旁边那位魁梧甲士,据说也是前元天师张观澜的弟子,名为‘张天元’。
而这二人,都关系到他们未来的生死荣辱。
张元佑却冷笑着斜睨了他们一眼:“容易?你们可知就在两天之前,蒙兀法王罗桑尊丹巴已经死在他们的手里?”
李彦与几位游击将军闻言,就不禁面面相觑,眼神都有些不可思议。
蒙兀法王罗桑尊丹巴死了?
黑衣斗笠人的目中显出了些许无奈与忌惮之色:“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那对‘天击地和阳阳神刀’稍微有点难缠,我与旁边这位张兄弟联手,也不是不能将他们拿下。
可这关城之内,难免会被我们几人的战斗波及。届时关城内的法阵有什么损毁,那就得不偿失了。”
黑衣斗笠人随后又神色淡淡的,看着关城之外:“张天师的云中炮舰所向披靡,摧城拔塞无往而不利。这区区居庸关,也不过就是三五十炮的功夫就可轰破。
太师之所以愿意接纳你们几个降人,并以蒙兀万户,公侯之位的高官厚禄许之。就是想要保障此关,完完整整的落入我蒙元之手。
只有如此,才能在怀来一带围歼于杰大军。这对你们来说也是有好处的事情,只有这大晋倒了,你们几位才可公侯万代。”
在场的几人,顿时神色微振,都神色敬服的抱拳一礼。
旁边被铁柱捆绑的居庸关总兵袁军,不禁吐了一口血水:“一群世受国恩的,却甘愿做蒙兀人的狗,无耻之尤!”
参将李彦的面色微红,可随后就平静了下来。
正如黑衣斗笠人所说,张天师的云中炮舰摧城拔塞,轻而易举。今日他们不降,这居庸关就守得住吗?
且兵部尚书于杰这个人过于清廉,眼里面揉不得沙子。如今因大同那边的晋商走私案,于杰正极力追查军中贪腐。
这桩事,迟早会卷到他的头上,那时丢官弃职,抄家发配都是最好的结果。
与其如此,倒不如趁着这一次的机会,搏一搏未来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