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渐渐消失在风雪夜色中的檀檀和乌籍,欧文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已经没人了,出来吧。”他对着风雪说道。
“哼,杂碎!”庞大的身影从小帐蓬后面出现。
“今晚的访客可真多,想安心睡个好觉都难。你说是不是?郅支骨都头人。”
“再敢胡言乱语,我马上就杀掉你。”郅支骨都在欧文身后三米处停住脚步,在这个距离,他有绝对的信心在一秒之内收割欧文的性命。
“威胁是最低级的手段。”欧文摇了摇头,“你不会杀我的,至少今晚还不会。否则刚才有这么多机会,你早就动手了。”
“少啰嗦,想活命就回答我的问题。”
“请讲。”
“你插足我们雄砮人的比武,到底有何目的?”
“不是说得很清楚吗?是鹰父狼母指引我来的。”
“少装疯卖傻!有一个谣言在军营传开,说你是提居车儿的转生,我绝不相信,简直是一派胡言!”
“没错,这根本就是一派胡言。我是欧文,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个谁谁谁。”
“你这杂碎……”没想到欧文回答得这么干脆,郅支骨都有点始料不及,“别人被你骗了,难道我能看不出吗?你用该死的精神干扰手段,先是欺骗鹰父狼母承认你的资格,然后又在擂台上故意使自己左手受伤,并影响呼征栾那蠢材的神智,让他产生幻觉,把你错认成提居车儿。别以为你的精神攻击有多了不起,在我面前,那些伎俩只是一堆马粪。”
“是的,”欧文微微点头,“强大的意志力可以抵御精神攻击,你的意志力非常强大,别说是在雄砮族中,就算放眼整个奥洛帕世界,也是首屈一指的。”
“别跟我扯东拉西。快说,你跟提居车儿到底什么关系!”
“你的问题和檀檀公主一样啊。还是那句话,我跟你说的那个人毫无关系。”
“找死!”感觉到被愚弄的郅支骨都捏紧拳头,关节上发出“咯咯”的声音,“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为何会知道提居车儿临死前的遗言?”
背对强敌的欧文对威胁置若妄然:“这么说你是承认,提居车儿被杀时你在现场了?”
这种挑衅让郅支骨都彻底失去耐性,他抬起马刀,下一秒,欧文的脑袋将与身体分离……
“你可以弄出更大的动静。现在风雪交加,周围的人可能听不清楚。”欧文轻描淡写地说。
权衡了一会,郅支骨都将弯刀收回来。虽然他很想杀掉这个碍事的家伙,但若因此搞乱了自己的计划,那就得不尝失了。“给你两条路,想活命马上滚蛋,想死就到最后决战的擂台上找我。”抛下一句狠话后,他消失在密密扎扎的帐蓬之间。
虽然刚才与郅支骨都之间剑拔弩张,但欧文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后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某个隐蔽的角落里,一把长弓正瞄准着那强大的敌人。郅支骨都离开之后,欧文做了一个微小的手势,躲在一根旗杆上的乔伊卡看得一清二楚,他知道这是危险解除的讯号,于是赏金猎人背起长弓,迅速离开旗杆,继续进行原定的计划。欧文走进帐蓬,盖上棉被,看来终于可以安稳地睡一觉了。为应付明天的大战,他必须抓紧时间补充体力。
第二天一早,仿佛回应着众人的心愿,肆虐了一夜的风雪已经停了。
野蛮人军营里战鼓隆隆,擂台四周再次围满了人。乌籍原本的对手已被欧文击败,所以进入决赛的最后一个名额,将在乌籍与欧文之间产生。
两名对手同时跳上了擂台。此时欧文已脱下了昨天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换上一套普遍的雄砮人兽皮服装。
“说,昨晚你做过什么?”乌籍抬起短枪指向欧文,眼神之中杀气腾腾。
欧文知道,乌籍说的是檀檀的事,因为他透过乌籍弥漫着杀气的眼神中,看到了嫉妒之火,并感觉到一股酸溜溜的醋味。
“只是接过了一盒疗伤药而已,你都看见了。”欧文说话的同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铁盒,扔给乌籍,“但我没有使用过。告诉这盒疗伤药的主人,她的好意我心领了。”
乌籍接过铁盒,看到上面的涂腊尚未解封,知道欧文所言非虚。
而对面指挥台上的老单于,看到这个铁盒后,立即望向坐在旁边的女儿。檀檀羞红着脸低下了头。
每一位雄砮少女在未嫁的时候,都要亲自练制一盒疗伤药,用腊封好,在出嫁之时,这盒疗伤药就会作为嫁妆,送到新郎的手里,也只有她的丈夫,才有资格解开疗伤药的封腊--这也是乌籍在看到檀檀把药交给欧文之后,会如此火冒三丈的原因。
不过当他看到封口的腊完好无损时,便明白自己错怪了欧文,一时说不出话来。
“别为战斗以外的事分心。我们还是敌人。”欧文提醒道。
“好。”乌籍微微弯腰,以表示他对欧文的感激之情,他的双眼内不再有刚才的妒嫉之火,反而平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钦佩。
“可以开始了吗?”乌籍问道。
“还不行。”欧文摇了摇头。
然后,欧文做出了一个令人费解的举动,他蹲下来,一拳打穿木板地面,从碗口大的洞里抽出一根用来支撑擂台、一米多长的木棍。
“可以了。”欧文对乌籍说。
“你不打算赤手空拳吗?就跟昨天打败呼征栾一样。”
“虽然我不喜欢使用武器,但如果被看作对你的侮辱,我会有所变通的。”欧文握住木棍的一端,把它当作长剑一样拿在手里。
“我赞赏你的品质,小心,我要来了。”好像对面的并不是竞争对手,而是陪练的同伴一样,乌籍将自己进攻的时机也告诉了对手。
话音未落,乌籍纵身而起,右手一枪刺向欧文的左肩,以作试探性的攻击,欧文向后急跃,乘机扬起手中的“木剑”还招,使出他在钥匙岛上的骑士训练营学到的剑法,反剑刺出,指向乌籍的肚脐。这一招反手剑部位奇特,在刺入敌人肚脐的同时,也是躲开敌人武器的最佳姿势。但乌籍有两把枪,退开木剑的攻击范围,仗着枪比剑长的优势,左手一枪刺向欧文的太阳穴。欧文回剑一挡,两把武器相撞,二人双双往后退开一步。
一击不成,乌籍跑动起来,绕着欧文转圈,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中双枪连续刺出,一枪快过一枪,如风如雷、凶险之极。欧文深着应战,他应用师匠所指点的“天人合一”感应对手的攻势,手中的木剑却用从骑士训练营学来的剑法逐一抵挡。虽然欧文学到的剑法招式有限,但他也不管剑招接不接得上,顺手使出、挥洒如意,剑招之间蕴藏了无数变化,与乌籍片刻间便对拼了二十余招,两人武器接触无数次,却始终没有触碰到对方的身体。
围观的人看得眼花缭乱。相比于昨天的血腥场面,这场战斗具有极高的观赏性。
“那少年使用的是圣殿骑士团的剑术,他是中央教庭的人吗?”说话的是雷欧纳德,虽然他负伤无法站立,但也躺着观战,在场的伙伴们之中,只有他没有见过欧文,产生这样的疑问一点都不奇怪。
“别胡说!”雷道出心中不满。
“欧文虽然曾经在圣骑士训练营中学习,但他绝不是中央教庭的走狗。”苏菲娅也不满自己的骑士妄加评论。
这时,擂台上的战斗进入白热化。欧文剑上的招式虽然不多,但他毫不默守陈规,以不符合剑理的方式出剑,使剑招看上去层出不穷、变幻无常。而强烈的运动却使乌籍喘息沉重,显然力气不支,他这种活动中出枪的打法虽然很难防御,但极消耗体力,若在30招内无法克敌,就必须改变套路。乌籍站定双脚,以双枪硬刺硬劈,几次冲刺,逼得欧文移开身子,往后连退几步。乌籍见战术有效,喜上眉梢,便加大力度挥舞双枪;怎料对手的适应能力很强,数十秒钟,便完全熟悉了乌籍的套路,两人酣斗良久,一时仍胜败难分。
又斗了三十多回合,无论乌籍以如何凌厉狠辣的枪法攻来,欧文总能一眼便看到他招式中的破绽,随手出剑,便迫得他非得回枪自保不可。尽管乌籍的铁制枪头完全可以切断欧文手中的木剑,但他的枪身却是由硬木头制成的,欧文总是让木剑避开锋利的铁制枪头,与木制枪身相撞击,使得枪头全无用武之地。
突然,乌籍想到,对手所持的并非可以杀人的铁剑,只不过是一根没什么杀伤力可言的木棍,当下便不再避开欧文的剑路,用身体承受了欧文一招刺向小腹的冲刺,同时右手长枪往欧文手上直挑而去。逼得欧文不得不放开手上的木剑,否则他的右手就要报废了。
然而放开木棍之后,欧文摆脱了武器的约束,他右手时而变拳、时而变掌、时而变爪,从对手双枪的间隙攻击。刚才欧文使剑时,乌籍还能见招拆招与之抗衡,没想到欧文弃剑之后,使出的拳法却是杂乱无章,根本无任何招式言,这便是“无招胜有招”,每每欧文随手挥出一拳,乌籍便难以抵挡,手忙脚乱。
“攻他左手!”人群里突然有人高喊一声,哒孟族中有人为自己的勇士支招。乌籍连忙往欧文左边跳去,双枪刷刷刷刷四招向欧文胸、腹、腰、肩连刺,欧文抬起左手抵挡,却不料左手伤势未愈,软弱无力,被击得连连后退。本来乌籍想与欧文公平决斗,不想乘人之危攻击他负伤的左手,却不想久攻不下,心里着急,便也顾不得这么多。
可他这种攻势也失败了,欧文转身很快,右手迅速接敌。
“啊--哗!”乌籍仰天一声清啸,双枪横削直击,迅捷无比,枪势中发出隐隐风声。这套连续突刺是乌籍的最强绝技--“飓风连袭”!
双枪越来越快,如同两条抢食的银蛇,在半空中留下道道残影,不仅如此,双枪出击时带动周围的空气,刮起阵阵狂风,规模虽小,但劲度十足,其威力甚至与中级风系魔法不相上下。随着他的枪越来越快,所激起的风劲也越来越强烈,风劲渐渐扩展,连擂台下靠得比较近的观众也觉得脸上、手上被疾风刮得隐隐生疼,不由自主的后退。
此时的欧文,却似处于惊涛骇浪中的一段浮木,任由狂风怒号,一个又一个的滔天巨浪扑向浮木,可浮木却上下浮沉,始终未被波涛所吞没。乌籍攻得越来越急,欧文左臂、右臂、左腿、右腿上均已被短枪击中,血流如注,但他避开了致命部位,实际上所受的伤并不重--终于,“飓风连袭”到达了极限,两分钟过去了,双枪停止了挥舞,狂风也消失了,欧文始终屹立不倒;而乌籍,却倚着枪大口大口地喘气,这一招虽然威力巨大,但耗尽他的全身体力。如果无法一击打倒敌人,自己就会毫无还手之力。
“飓风连袭”是乌籍和他哥哥乌单耳绝技,如果两人联手、四枪合壁,威力绝非简单的加倍,而是以多次方加成计算,如今哥哥已死,而乌籍凭借此招,连续击败之前的两个对手,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我……输了……”双枪掉落地上,不要说拿起武器,乌籍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双脚一软,跪在地上,身体往后仰去。
“乌籍!”欧文冲过去,扶起对手虚弱无力的身躯。
“你比我强……请、请保护檀檀……”乌籍抓住欧文的手,在昏迷之前,说出他的托咐。
战斗结束了,胜利者:欧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