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渊的寒风卷着碎镜片刮过脸颊时,我忽然想起万福茶馆地窖那口樟木箱。七岁那年偷翻出来的一纸血书,此刻正在记忆里渗出腥气——「戊子年七月初七,八门诛邪,胡氏戮亲」。
\"哥哥,你终于记起来了。\"白衣女孩拾起龙牙,冰面映出她脖颈的茶叶胎记正在褪色,\"那年爷爷不是屠杀同门,是在救他们的魂。\"
姚广孝的残魂在冰柱后发出冷笑,骸骨指节捏着枚血玉扳指:\"好个救魂!胡念卿亲手用苗刀剜出七门当家的心脏,就为喂饱这龙神喉骨!\"
我攥紧阴阳双骨后退半步,祖父日记里缺失的十三页突然在脑海拼合:1948年暴雨夜,七门当家围坐在乌木棺旁,每人的心口都趴着条龙形尸蚕。
\"不是尸蚕!\"女孩突然割破手腕,血珠在空中凝成当年的场景。画面中七位当家撕开衣襟,心口赫然嵌着青铜镜——与灰衫人脊椎上的镜子一模一样!
\"当年姚广孝的走狗混进八门,用摄魂镜换了七位当家的魂魄。\"女孩的龙牙戳向冰壁,那里浮现出祖父挥刀的身影,\"爷爷不得不用苗刀挑出镜子,可镜子离体的瞬间...\"
画面突变。七具尸体心口喷出的不是血,而是泛着荧光的红沙。沙粒在空中凝成\"不老泉\"三个字,棺材里的茶馆女孩前身睁开双眼:\"欲得永生,八门尽诛。\"
\"这才是真正的戊子之乱!\"我踢碎脚边冰锥,碎冰里封着半张泛黄的电报稿——「胡念卿叛门,诛七首,独留许门二子」。
女孩突然扯开衣襟,她心口处有道陈年刀疤:\"我就是许二爷的亲姐许如茵!爷爷当年故意留我一命,把龙神阳骨种在我体内,就为今日破局!\"
冰渊剧烈震颤。姚广孝的残魂卷起飓风,风中裹着七张人皮,每张都绘着门阀秘术:\"好个胡念卿!假意屠门蒙蔽老夫,暗中将七门绝技刻在传人骨血里——\"
话音未落,我怀中的铜匣突然发烫。匣盖弹开的瞬间,七枚青铜镜碎片凌空飞起,每片都映出一门当家的残魂:
\"胡家小子!\"卸岭力士的残魂撞碎冰壁,\"你爷爷剜我心时说过,六十载后镜碎魂归!\"
七道残魂汇成星河,直扑姚广孝的骸骨。许如茵趁机将龙牙刺入自己心口,阳骨离体的刹那,我胸口的阴骨突然胀大如斗。
\"接骨!\"她呕着血沫将阳骨抛来,\"爷爷在姚广孝墓里留了...\"
骸骨指节洞穿她的胸膛。姚广孝的狂笑震落冰棱:\"想不到吧?许二爷早被我炼成镜傀,你们胡家这六十年的布局,全在他眼里!\"
冰面突然裂开缝隙,爬出满身血污的许二爷。他左耳的缺口钻出尸蚕,手中却紧攥着个油纸包——是祖父失踪那日带走的老君山茶饼!
\"天哥儿...对不住...\"许二爷的眼球突然爆裂,爬出两条衔着铜钱的尸蚕,\"茶饼里...有真诏书...\"
我劈手夺过茶饼捏碎,陈年茶渣里掉出卷血诏。1948年的字迹在冰渊荧光中狰狞如活
戊子血诏
七门当家身中摄魂镜,魂魄将沦为饲龙之饵。
胡氏戮亲取镜,实为封魂于龙神骨。
后世子孙当于丙午年重阳,碎骨释魂,可破姚逆百年局。
——胡念卿绝笔
姚广孝的骸骨突然散架。七枚青铜镜碎片扎进他每一节脊椎,残魂发出不甘的嘶吼:\"胡念卿!你连亲孙都算计!\"
许二爷的尸身在这时暴起,用最后气力将我推向阳骨:\"快!龙抬头要过了!\"
阴阳双骨相撞的瞬间,冰渊化作漫天星斗。六十年前的场景在星河间流转:祖父跪在七具尸身前,将染血的苗刀刺入自己丹田,挖出半块阴骨塞进我襁褓。
\"原来我才是阴骨容器...\"我摸向心口,那里传来婴儿啼哭——是七门当家的残魂在龙神骨里苏醒。
星河突然扭曲成漩涡,许如茵的残影在漩涡中心招手:\"哥!去龙眼井!爷爷在那里等...\"
冰水灌入鼻腔的刹那,我听见茶馆女孩的银铃声。睁眼时已回到万福茶馆天井,石桌上摆着两杯佛爷笑,对面坐着个穿中山装的虚影。
\"爷爷?\"我攥碎茶盏,瓷片割破的掌心渗出血沙。
虚影抬手画出卦象,正是我七岁那年他教的第一课:\"坎为水,陷也。胡家三代陷此局,终该你破坎了。\"
天井古井突然喷出血泉,井绳自动缠绕我的手腕。被拽入井底的瞬间,看见井壁刻满生辰八字——最新一行竟是今日日期!
\"这才是真正的龙眼井。\"祖父的声音在井底回荡,\"六十年前七门当家自愿赴死,将魂魄封于你体内阴骨。如今阴阳双骨俱全,该让那些贪求不老泉的叛徒看看...\"
井水突然退去,露出底下青铜祭坛。坛上跪着三具新鲜尸体,心口都插着刻有\"不老泉\"的青铜镜——正是当年逃出的三门后人!
\"他们不知摄取魂魄的镜子会吸干寿数。\"许如茵的残魂从镜中走出,\"所谓不老泉,不过是沙蛊母虫的排泄物。\"
祭坛中央的铜鼎突然沸腾,鼎中涌出腥臭黏液。黏液里浮着个女童,模样与茶馆女孩一般无二:\"胡天哥哥,这六十年的佛爷笑好喝吗?\"
我猛然惊醒——每回在茶馆饮茶后,掌心的月牙疤都会发烫!
\"茶里掺了龙神褪的鳞粉。\"女童舔着指尖的黏液,\"要不是爷爷的阴骨镇着,你早变成外面那些沙傀了。\"
青铜镜突然同时炸裂。三门后人的尸体里爬出巨型尸蚕,蚕口吐着人言:\"杀了胡天!夺回阴骨!\"
我抄起祭坛上的青铜戟,戟身刻着胡家二十八路伏魔棍法。当第一只尸蚕扑来时,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舞动——是七门当家的残魂在借我身躯战斗!
\"坎字,覆水!\"我听见搬山道人的残魂在吼。青铜戟刺穿尸蚕复眼,粘液溅在鼎上显出一行小字:
胡念卿留:三门后人早被姚逆摄魂,诛之可释七门英灵
女童突然尖叫着融化。她化作的黏液里浮出枚钥匙,正是开启祖父密室的那把。我插入祭坛锁孔时,整座茶馆开始崩塌。
\"天哥儿!\"
熊明的黄金鼠尾卷住我的腰。他半边身子龙化,右爪捏着许二爷的油纸包:\"老东西临死前让我告诉你,茶馆地窖还有...\"
地面塌陷的瞬间,我望见地窖里摆着七口薄棺。每口棺前都燃着盏青铜灯,灯油泛着熟悉的佛爷笑茶香——那分明是掺了七门当家心头血的续魂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