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次会议我见识到了个挺有意思的同志。”毕庆山边说边把一个葱爆小龙虾里面的虾肉虾脑剥出来,说完之后他把虾肉丢进嘴里,吃下去之后又灌了口啤酒。
韦泽也认真的吃着小龙虾,广州的夏天相当的不好过。白天是太阳晒水汽蒸,所以白天其实没啥人。而到了晚上,凉风来了,夜市相当的热闹。当然,韦泽和毕庆山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带着大票的护卫前去吃夜市,只是此时两人的夜宵与夜市也没什么差别。
“怎么个有趣法?”韦泽灌了两口啤酒,这才问道。
此时两人已经报销了一盘子葱爆小龙虾,毕庆山擦干净了手,拿出了一份文件。韦泽也去洗了手,这才拿起文件来看。
“……
有的女子,因决心要过独身生活,虽瞒着父母已秘密自梳,但终因拗不过父母的逼迫而出嫁,所以只好采取婚后“不落家”的办法来应付父母。
蓄意不落家的妇女,临嫁时秘密请知己的大嫂大姐们传授洞房花烛之夜的应付办法,并请金兰姐妹特制一套防卫衣服,衣服制成上下相连,夹口处缝得特别牢固,让新郎无法扯开。自带一把剪刀作自卫,不让新郎贴近其身。如新郎以暴力相逼,即高声呼救,以金兰姐妹扮演的大姐,闻声后便集体前往救护,帮助新娘解脱。
在夫家住至三日,“回门”后就不再返回夫家了。不过,不落家妇女,在夫家仍是主妇名分。夫家如有红白喜丧之事时,还要派人回去以示关照。若是翁姑或丈夫过世,必须亲自回去“上服”尽孝执丧。本人要是病危将逝时,不能留在娘家办丧,必须回到夫家去待终。弥留期间的饮食、医药及身后费用,均由女家来负责。夫家要以主妇之礼仪进行办丧。遗产留给妾侍或庶出子女。也有不回夫家而死于“姑婆屋”或尼姑庵的。
……”
看完这段,韦泽放下了文件。他捏起了毛豆吃了几个,又灌下一口啤酒之后才说道:“的确有趣。这是何人的报告。”
毕庆山则是用筷子夹起了罐头装的红油鱼干,他答道:“这个人叫尹晓峰,是江门镇压地主的时候当作投靠我们的典型的人员。我去人事部调了他的资料,资料开头上的重要索引上批示了不可重用。”
“你想在上面补充调整么?”韦泽问道。以前韦泽也听说过新中国成立之后在档案中有这个情况,往往一位重要人员的批示就能决定某些人一生的仕途。那时候韦泽还觉得这么做很是过分。不过现在韦泽不仅不觉得这么做过分,他自己还把这个人事处理方式给制度化了。
其实不可重用四个字后面还会有一个引用相关不可重用的理由。那个理由是一个编码。例如对与旧时代人员不可重用,或者是此人有重大问题,不可重用。这些都是秩序的内部规则,是不能公开拿出来讨论的。但是不能公开讨论,却不等于没有明确理由。
当然,如果毕庆山肯负起责任来,他就可以在上面做出批示。一旦有了这位国务院总理的批示,以后人事部门对尹晓峰的使用就会取消很多限制。当然了,如果尹晓峰出了问题,毕庆山的历史上就会记下一笔。
权力与义务是相对等的,毕庆山必须为自己的决定负起责任来。
毕庆山答道:“这个同志,我看他也是拼了。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我是觉得他功名心很重的一个人。”
韦泽觉得毕庆山这巧妙的回答很有趣,这摆明了是毕庆山不肯为尹晓峰背书。韦泽笑道:“他毕竟是有些能让你看上眼的东西,不妨拿出来说说。”
见韦泽如此配合,毕庆山说道:“这个同志认为,现在想提高妇女地位,就得扩大各个单位的妇联工作,选出更多女性出来工作。他认为自梳女们可以当作团结的对象。”
“呵呵!”韦泽连连点头,“很有想法么!”
毕庆山苦笑道:“他不仅有这个想法,他还认为需要招收更多的女性党员,这才能更有效的推动光复党的妇女工作。我原本觉得尹晓峰这家伙即便是被批示不可重用,但是他的意见不是没有可取之处。所以还在奇怪为何江门的同志竟然完全不配合。现在看,他都敢提出有关党的工作,江门同志没把他工作给撸了,说明同志们还是挺宽厚的么!”
韦泽不想批评毕庆山,更不想批评江门的同志。就韦泽得到的情况来看,与其说这帮同志是宽厚,还不如说这帮同志们是对妇女工作有抵触情趣。
见韦泽沉默不语,毕庆山继续说道:“而且这个尹晓峰还提出了一个很扯淡的要求,就是把购房给拉进妇女解放和结婚里面来。所以我觉得这家伙功名心太重,为了能够出风头,他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呵呵呵呵……”韦泽干笑起来。他并不想嘲笑尹晓峰,尹晓峰的想法与韦泽会有极大不同,但是利用购房等条件推动妇女工作以及不久之后的结婚潮,韦泽也在进行这样的考量。
以前韦泽光看历史上那帮“名臣”批“奸臣”,说奸臣们好生事,做事只求结果。现在韦泽突然有些明白了这种批评的所在。必须承认的是,从政治上进行考量,韦泽绝对属于“好生事”的生事大王。
历史证明,国家政策介入到房地产里面之后,各种人情都会全面渗透到这种分房里面去。所以韦泽考虑的是贷款买房体制,当然,这种体制牵扯的问题就多了。所以他还在考虑。
而突然有这么一个在档案上写了“不可重用”的家伙,竟然提出了好些表面上看与韦泽未来要实施的政策非常相似的意见。韦泽也觉得有点意外。到底该怎么处置这个家伙呢?
“喂喂!都督,难道你也有过如此的想法。”毕庆山半真心的问道。
“你有过这个想法么?”韦泽问毕庆山。
毕庆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有过这类想法,不过还不太有要领。”
韦泽现在能够确定,好生事的家伙们其实骨子里头都一样,面对能够利用的对象,大家未必会干,却绝对会去想,所以他说道:“我给你讲一个我的看法。咱们都知道咱们的土地上是有边疆的。而经济上也是有边疆的。”
“经济边疆?”毕庆山从未听韦泽说过这个问题,他慢慢品味着这个词汇。
“土地上的边疆这个好理解,边疆之内所有人都在一个制度下。现在淮河南北两边的制度截然不同。这就是土地边疆。经济边疆其实与这个类似,谁追随的是我们的经济制度,我们的经济制度能够扩张到什么程度的范围。这个范围内的就是经济体,这个范围之外的就是经济边疆。所以庆山,你觉得土地边疆与经济边疆相比,哪个比较大?”韦泽在最后还提出了一个问题。
毕庆山慢慢点着头,“土地边疆的确更大一些。”
见毕庆山回答正确,韦泽继续说道:“组织最大的特点就在于,组织内的人要靠这个组织吃饭。现阶段相比,没什么能比这个遮风挡雨的房子更能让大家心甘情愿跟随组织的手段了。年轻人现在不靠家里,当然买不起房子,不过只要大家真的肯跟着我们干,可以分期付款么!我们也不用什么利滚利,一年固定5%的利息。5年、10年,总能分期把钱付清吧。他们离开了我们的组织,去哪里弄这么多钱出来?每个月都要支付按揭。那就自然得跟着组织走了。”
毕庆山当然知道韦泽绝非什么好人,用这样冷酷的经济手段来实现一些措施倒也能算得上非常有效。只是这样的冷静的态度的确是比较骇人了。
“都督,我们能保证这些人会这么做么?”毕庆山问道。
韦泽笑道:“我们不是神仙,我们更不是什么算命先生。测算无疑在小说里头能说说,可是咱们真的能做到的是什么?我觉得我们竭尽全力能让这个政策不走样就不错了。庆山,如果采用了这个政策,我得先和同志们说清楚。谁在这么大的利益里头往自家捞好处,那就不要说国法无情。”
毕庆山也认同韦泽所说的做不到测算无疑,不过毕庆山却觉得韦泽或许是能够例外的。因为国法无情是光复党达成的共识,写进了党的决议里面。而韦泽现在所做的事情,无一例外都是有之前的事情做铺垫。
“都督,我觉得大家不会干这种傻事的。”毕庆山还是得打圆场。毕竟国务院将负责这个政策的具体执行,一早就预言有同志会出事,那也太晦气了。
韦泽爽朗的笑道:“希望如此吧。”
看着那温暖的笑容,毕庆山心里头其实是有点发冷的。一直以来,韦泽做出的预测极少有错误。从天京之变前韦泽对杨秀清的忠诚,到天京之变时韦泽为了避免太平天国内部彻底分裂做出的努力。这些看着对别人有着最大利益的事情,放到五年十年为长度的时间上来看,韦泽则是最大的受益人。
1853年,当韦泽手里只有那几千号人的时候,谁又能相信,那位太平天国的小检点,10年后就能占据淮河以南的所有土地?
在这样的强烈感觉之下,毕庆山跟了一句,“希望如此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