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打算盘的噼啪声,翻动纸张的哗哗声,黑板上各种数据以及不同的数据图表。王明山在塞浦路斯的欧罗巴银行总行再次感受到了央行行长的感觉。
欧罗巴银行对于此次欧洲粮食价格的暴跌非常关注,因为已经有银行客户投水自尽,欧罗巴银行的当地分行马上就开动了清算工作,力求让利益最大化。各国分行都惴惴不安,不知道未来发展方向是什么。
“分析部门认为,此次粮价暴跌不是偶然,而是长期变化的一次总爆发。”银行行长一脸紧张的给王明山做着报告,一同参加会议的人也都神色紧张。
王明山认识这些负责人中的最关键的几位,对他们的专业水准也有些信心。所以王明山只是点点头,静静的听。行长见到老央行行长没有丝毫激动,他也冷静下来继续介绍。
欧罗巴银行的分析部门认为,欧洲这些年农业生产率提高许多,然而欧洲主要的大宗粮食输入国是英国、德国以及北欧国家。北欧国家地广人稀,人口不多,肉类与鱼类供应充足。能大规模影响粮食价格的主要市场是英国和德国。英国过去两年里面有超过200万穷困人口离开大不列颠岛,这让英国对于粮食的实际需求量大大降低。
“更廉价的肉类以及副食品开始输入大不列颠岛,这是最后一根稻草。未来的粮食价格还将继续走低。除非遇到大规模的荒年,否则粮食价格不可能快速反弹。大型运输船只已经让运输成本快速降低,决定英国粮食价格的是北美的粮食产量。欧洲有可能出现通缩的局面。”欧罗巴银行的行长念完了对未来的预期。
“通缩么……”王明山微微点头。通胀、通缩,这些名词都是最近二十几年突然出现在中国的新词汇。王明山算是韦泽的弟子,在党校的时候听过这些词汇。而王明山手下的这些年轻人听到这些词汇的时间大概是在初中,他们的初中老师知道这些词汇的时间未必就比学生早很多。想到这里,王明山忍不住很想笑,能在见到真正意义上的大规模通缩可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见到老行长露出了意义不明的笑容,欧罗巴银行的行长觉得心里面惴惴不安。他试探着问道:“王书记,这个……您对我们的报告有什么意见么?”
王明山很轻松的答道:“我觉得大家已经尽力了。至于事情到底会变得如何,我们就继续向下看。很多事情我们只是听说过,还真没见过。”
“可是……,根据教科书上讲,通缩导致整个社会交易金额降低,造成的威胁未必就比通胀好。”欧罗巴银行的行长不安的说道。
看行长如此紧张,王明山摆摆手,“我这次来是看看大家怎么面对问题,至于具体问题的执行我不做指示。这么些年来,咱们都没见到真正的通缩。所以说该怎么应对,我们也只是看过书上写。虽然都督绝不会骗咱们,但是总得经历过之后才知道我们的应对能力是不是有问题。”
这话没有任何实际解决的办法,欧罗巴银行的行长心里面很是失望。不过王明山并没有任何责怪,至少算是让银行过了这一关。行长心里面叹口气,以后的事情走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吧。
在市场的反应只是粮食价格暴跌的时候,伦敦方面根本没有对自己制造的局面有丝毫的羞愧。大英帝国此时考虑的事情只是混过一天算一天,议会的议员们出于自己的利益角度,或者是希望能够在选举中得到更多选票,或者是希望能够在某些投资中得到收益,又或者是简单的希望能够推动他们自己认同的法令,相当一票议员继续鼓动英国民众向北美移民。
英国向北美移民,民朝也在向民朝移民。让美国接受大扫荡的重要人员之一祁睿倒是反其道而行之,到了1895年7月,他就带着马上就要18岁的未婚妻步然乘船直奔北京。一直没见到老爹韦泽进行任何推动祁睿复原的行动,这让祁睿自己也觉得有些意外。这次能够吧结婚的事情搞定,祁睿也想趁此机会和老爹认真聊聊,看看老爹此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祁睿,你父亲真的跟你说的那么和气么?”步然已经好多次不安的询问同一个问题。
祁睿能想到步然的不安,他笑道:“你听说过我老爹有什么暴行么?”
步然眨眨眼睛,低声说道:“他可是颁布贱民法的人啊。”
没想到步然竟然把此事给提出来,祁睿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感叹。韦泽说过,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步然的外公是满清的官员,级别还不低,所以集结了‘大地主、汉奸、屠杀人民刽子手’于一身。这个家庭人丁旺盛,根本够不上‘弱势群体保护条例’的范畴,所以这个家族就实实在在当了快二十年的贱民。能让身为开国少将的‘首长’娶个贱民家的女儿,固然因为命运的偶遇,步然母亲的容貌与气质也可想而知。
对于贱民法,祁睿的态度是‘我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在贱民法已经被废除的今天,祁睿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未婚妻对老爹韦泽的印象竟然是这个‘贱民法’。祁睿笑道:“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你还能记得?”
这话让步然微微的哆嗦了一下,这位十八岁的少女很想说,贱民法实实在在实施了超过十五年。民朝到现在才二十六年。这部法令对满清时代的社会主流的摧毁非常残酷,不仅仅是有整整一代人永远失去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不仅仅是有两代人失去了进入社会上层的机会。更重要的是这种公开明确的歧视沉重打击了这些家族的自尊心。
被民朝这样强大的力量指定为贱民,那是无比恐怖的事情。步然发觉父亲周围那些家庭的小孩从小除了有爷爷奶奶之外,还有外公外婆。直到不然十岁的时候,她才第一次被母亲带着去见到自己的外公外婆。后来她才知道那一年民朝正式宣布停止贱民法的执行。外公家的人看着都非常畏缩,走路都低着头,从不敢大声说话。十岁的步然是父亲的心肝宝贝,那时候哪里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她发觉自己的表兄表弟们都很懦弱的时候,就忍不住欺负他们一下。然后步然第一次被母亲痛打了一顿。
步然当然放声大哭,在她哭泣的时候,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母亲也伤心欲绝的哭泣着。步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错了。后来,她才知道有贱民法这种东西的存在。现在贱民法已经被完全废除,但是提起韦泽都督,步然就难以忘记母亲用恐惧的声音说着:“是皇帝陛下亲自制定了贱民法。”
祁睿知道美女外貌的美丽和她们内心的想法毫无关系,然而看到步然因为感受恐惧而忍不住露出可怜楚楚的表情,他发觉自己的爱怜之心就强烈的迸发出来。明知道老爹韦泽从来不会针对个人进行针对性打击,但是祁睿发觉自己居然生出了一丝对老爹韦泽的不满来。
赶紧把这一丝不满驱逐出大脑,祁睿上前搂住了步然的肩膀,“这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你害怕不害怕都是对着不存在的事情。不要难为自己。”
步然靠在祁睿胸前,委屈的低声说道:“以前发生过,难道以后就不会发生么?”
祁睿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作为政委,祁睿要做思想工作,所以祁睿竟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未婚妻提出的问题。步然的恐惧并不是空穴来风,当贱民法制定出来之后,执行的可是非常给力。那帮前朝主流社会的人们在天翻地覆的社会大变后跌入谷底。发生过一次的事情为何不会再来第二次?
思忖了好一阵,祁睿觉得自己的情绪好不容易从怜香惜玉中挣脱出来,然后他才突然发觉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用手摸了摸步然的长发,祁睿笑道:“因为旧时代的剥削阶级已经不存在了。从制度上,从认知上,旧制度已经被彻底消灭。如果还有人再想复辟旧制度,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旧时代的贱民法再也不会被复苏。你不用担心。”
“真的?”步然抬头看着祁睿,美丽的容貌上有了光彩。
祁睿发觉自己恢复了没多久的理性又要在这样的美人面前消失,他忍不住别开了头。祁睿甚至觉得自己的心境很可耻。然而片刻后,祁睿就扭过头来,看着这样的美人真心是非常让人满足的事情。现在不是办公事件,祁睿决定还是顺从自己的想法为上。
成熟繁忙的航路,新造的船只,此次航行很顺利。祁睿和步然抵达了天津,然后乘火车到了北京。见到了老爹韦泽,祁睿还没来得及介绍步然,就见到老妈目不转睛的盯着步然看。老爹韦泽也很认真的看。步然在这样的目光火力下竟然没有害羞或者怯场,她从上上前说道:“韦伯伯好,祁阿姨好。韦伯伯,我父亲很想念您,他托我带了封信给您。”
韦泽接过步然递过来的信,然后开心的赞道:“我真没想到,步正途竟然能生出这么好的小姑娘。他……他太能干啦!”
韦泽说完之后,祁红意上前拉住步然上下仔细打量,忍不住啧啧称奇。“我在广东的时候见过你爹,你爹……啧啧……真不得了。”
步然对于别人称赞她的美貌早就习惯了,所以小姑娘带着谦虚的美貌从容不迫的答道:“伯伯,阿姨,您过奖了。”
韦泽很快就恢复过来,他向祁红意试了个眼色。祁睿也如梦方醒般赶紧回身从沙发上拿出一个厚厚的大红包来。看那个厚度,祁睿相信里面大概是一万块的见面钱。不过他突然生出一个怀疑,里面到底装的是一百块还是十块呢?
“谢谢阿姨。”步然展现了让人极为喜欢的大家闺秀的礼貌与亲切。
“步然,坐!坐!”韦泽招呼大家在客厅里面落座。气氛很好的会面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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