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元首,西班牙人民的心永远和德意志连在一起!”
随着这段看似表忠、实际却没有任何意义的欲抑先扬式的外交言语,佛朗哥开始了他的苦水倾诉:“可是,今天的西班牙实在太虚弱了。内战结束1年里,我国的财政赤字是岁入的整整3倍,失业率长期维持在30%以上,数以百万计的民众因为战乱造成的破坏而无家可归。至于军队,西班牙更是远远不及主流强国:舰队只剩下4艘缺乏维护的巡洋舰,陆、空军的情况贵国则最为了解。”
“一旦参战,西班牙的经济将毫无悬念的迅速崩溃,军队也无法承担保卫自己的重任,国家甚至会有爆发二次革命的危险。届时西班牙将成为轴心阵营里的一个无法愈合的烂疮,想必这绝不是元首您愿意看到的吧?此外,西班牙参战还将使贵国失去一个重要的对外贸易窗口。现在包括飞机发动机、高标准燃油等众多关键性物资,贵国都可以通过我们这条线从美国获得,倘若美国的物资彻底断绝,对于贵国的战争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佛朗哥圆片似的眼睛眨了眨,表情无比诚恳的说道。
“那么依照统领的想法,贵国仍然准备继续维持现状了?”希特勒目光如刀地盯着佛朗哥,声音不带丝毫感情的说道,“我不得不提醒您,统领阁下,战争局势每天都在发生着变化。今天德意志还有十足的诚意邀请贵国入伍,但一两个月后,情况就不同了。等到我们打垮英国,贵国将不会从这场胜利中分得一丝利益,而且在全新的欧洲秩序当中,贵国也必然会被排斥在核心圈外。”
面对希特勒的不满和威胁,佛朗哥心里已经将对方诅咒了无数遍,然而眼下形势使然,他只能强行讪笑一声,给出了否定的回答。诚然,佛朗哥实在舍不得放弃目前一片大好的中立局面,但如果能以最小的代价换来比现在更多的收获,佛朗哥还是愿意做这个交换。他深信无论美国还是苏联,都已无法撼动被狂热领袖崇拜凝聚起来的德国,自己已经登上了胜利者的战车,接下来无非是争夺更多的利益罢了。
“基于德意志付出的兄弟般的情谊,我们确实有义务为贵国的行动提供帮助。然而,西班牙的力量毕竟太孱弱了,任何大的动作都是病重的她所无法承受的。假如贵国能满足我方的几个条件,那么西班牙愿意转变成有限度的中立。”佛朗哥不着痕迹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将自己的盘算亮了出来。
“有限度的中立?”在一旁当陪衬的里宾特洛甫眉头皱起,出言询问道。
佛朗哥语速平缓,解释道:“当前西班牙没有力量投身到一场战争中去。鉴于此现状,我国在政治上仍将保持中立,但却会给贵国提供一些特殊的便利。贵国可有偿使用我国的港口,同时原则上可获得我国部分领土的军队通行权。”
听到最后一句,希特勒双眸顷刻间光芒大放。自己这么费尽心力的拉拢佛朗哥入伙,不就是为了能进入西班牙国土,从陆地上攻占直布罗陀么?现在这个老混蛋终于肯松口,同意德军借道过境,着实是自己最近1个月以来收到的最好消息了。希特勒强行按捺下内心的激动,蓦地想起佛朗哥刚才说他是有条件的——而以对方的一贯作风,此次做出这么关键性的让步必然会是狮子大开口!
正应了希特勒的猜测,只听佛朗哥沉声出言道:“直布罗陀是伊比利亚半岛天然的一部分,却被英国野蛮夺占长达两个半世纪之久,每一个西班牙人都无法直视祖国地图的最南端,那是铭刻于整个民族当中最深重的伤痛。无论贵国对这里有什么计划,西班牙政府永远坚持对直布罗陀拥有完整的主权,绝不动摇。”
希特勒点点头,非常干脆地答应了这个要求。他早就预料到佛朗哥会有此请:在民族主义声潮日渐浓烈的西班牙,收回直布罗陀绝对是一件彪炳史册的特大事件,而作为依靠内战上台的军队领袖,再没有什么比洗刷这份数百年国耻,更能让佛朗哥的政权成为正统,牢不可破了。只要西班牙的国旗在直布罗陀巨岩上升起,2000万西班牙人都将对佛朗哥的统治顶礼膜拜,歌颂臣服!
而在希特勒的计划里,从未想过要把直布罗陀变成德国的一块飞地。先前英国之所以把直布罗陀视若珍宝,是因为它扼守通往印度的海上航线;而英国本身在欧洲大陆上又缺乏领土支撑,因此必须牢牢卡住这类关键地理节点,才能维护住大不列颠的海上霸权乃至世界霸权。
但对于德国而言,这些前提要素都不存在。战后德国将成为欧洲的绝对主宰,就算把直布罗陀送给西班牙人,也能轻松使后者就范。更何况希特勒的视线一直都在东欧,那里才是他梦寐以求的生存空间!
因此,即使是佛朗哥准备把德国当成免费的打手,帮他夺取直布罗陀,希特勒也愿意答应他的“借师助剿”,全为各取所需。在希特勒眼里,自己卖给佛朗哥的这个情面无疑够大了:直布罗陀要塞坚固无比,德军将其攻克必定会消耗大量人力物力,而所得到的仅仅只是一条海峡的畅通,完全是给西班牙人打了工。但他还是低估了佛朗哥的胃口,后者的条件才刚刚开了个头。
“……目前,我国的经济完全依赖美国输血,这才勉强支撑不至于破产。虽然我国并不打算放弃中立,但由于贵国&军队的入境驻扎,还是难免会让美国感到疑虑甚至误解。一旦美国抽回资金,和我们断绝往来,西班牙的经济就要垮了。”佛朗哥面露苦色,语气却无比郑重地说道,“贵国必须向我国提供70亿马克无息贷款,1年内拨付完毕,15年分步还清。否则的话,我国的现有立场断难改变。”
听到对方说出的几个数字,希特勒的神情顿时僵住了。饶是以他的定力,此刻也忍不住想要怒掀茶几,用厚实瓷杯狠狠砸烂眼前这张无耻至极的脸。要知道,去年德国财政总收入才只有240亿马克,今年就算新添了法国这个冤大头可以狠狠剥削,预计也不会超过300亿。现在佛朗哥开口就想要去四分之一,这让希特勒如何能保持淡定?更何况德国为了满足军费开支,早已发售了无数战争债券!
眼见希特勒面容宛如万载寒冰般严酷,佛朗哥不禁压力陡增,勉强道:“当然,这是我国克服经济困境最严重的估计。如果贵国认为数额不合适,我们可以让专业的经济首脑继续谈嘛。只是无论如何,西班牙都必须得到贵国的经济支援。”说到这里,佛朗哥的话语又恢复了标准般的软中带硬:“一旦我方态度转变,同美国的生意很可能都做不成了。如果没有相应的补偿,我将无法说服战友们同意我的决断。”
希特勒咬住后槽牙,他知道佛朗哥所说的其中一部分并非虚言。随着法英两国迅速溃败失势,西班牙的传统外贸份额已然急剧衰减,如果再遭到美国制裁,佛朗哥的日子的确很难过下去了。此外,为了邀买人心巩固权位,佛朗哥把在德美之间倒卖货物的厚利大量分给了他的旧部亲信,以保证这些人的忠心。希特勒自己也在干类似的事,自然清楚这份利益决不能轻易失去!
“贵方还有什么条件?就在这里一并提了吧。”看到佛朗哥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希特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嘴角带着几分讥嘲冷冷说道。他真的想看一看,佛朗哥的胃口究竟有多大:只开放几座港口、几条铁路、几片野地,就想从自己身上捞得多少好处去?
倘若换了其他人,此刻早已在希特勒的审视目光下无地自容了。但佛朗哥显然不在其列。顿了顿,他面无赧色地继续说道:“自18世纪至今,西班牙在英国的步步紧逼下失去了太多海外领地,他们对西班牙犯下的累累罪孽,绝不是只用归还直布罗陀就能偿还。西班牙将保留对英国索赔的权力,战后准备先得到西非的塞拉利昂,以作为英国非法窃占直布罗陀长达235年的赔偿!作为都曾受到英国压迫的兄弟国度,西班牙真诚希望贵国能在这件事上为我们提供帮助。”
对于佛朗哥的言词,希特勒只感觉一阵耳熟,片刻后才回想起来,这与苏联几个月前威逼罗马尼亚割让领土时的借口几乎如出一辙。尽管佛朗哥不敢彻底得罪美国、公然对英宣战,但这丝毫不妨碍他对英国殖民地的胃口;斯大林的厚颜无耻,佛朗哥无疑已经深得其中三昧。忽然间,希特勒内心泛起一丝庆幸:佛朗哥这名政客,幸好没有出生在顶尖的列强国度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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