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帮我改挂……”
“啊,等等。”
“?”
“我刚才想起来,我应该挂明天的。”
“明天没有这个专家的号。”
“后天呢?”
“他只有今天一天在。”
“那就算了,我奶今天没时间,能挂下周日的吗?”
“不行,专家号早到早挂,当天有效。”
“那,那我给奶奶说说,让我爸帮来他们挂。”
“瑶瑶,你……”
姑娘直接拽走了男生,一边说,“咱别喧宾夺主了,白叔叔吃饭了吗?咱们给他买饭去。”
“医院有简餐,他已经吃了。”
“哦!”
姑娘挠挠头,有点尴尬不知该怎么接了。
其实,她就是头脑一热跑来的,真见着人了,又觉得问啥都不妥,这会儿宕机了。
白鹤鸣看着女孩傻呼呼的样子,直觉她可能是为自己而来的。
可是他又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测,她没道理会为了他爸的体检跑来医院,还骗他只是挂个号儿。
也许,这就是个巧合。
“那,那你不送白叔叔回家吗?”
“我爸是体检,不是看病,他可以自己回家。”
白鹤鸣口气淡淡的,有点事不关己的味道。
秦瑶看着男生目光轻飘,故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感觉到男生骨子里那种“爱在心口难开”的别扭劲儿。
这个时代的人对“爱”都羞于启齿,总是做得比说得多,却常被误会成了“不爱”。
秦瑶嚅嚅小嘴儿,“那我都来了,至少要跟白叔叔打个招呼吧?”
白鹤鸣怔了一下,“可以。”
少年抬起眼看前方,眼神却有些失焦。
突然两人间陷入一种莫名的沉默。
女孩走在一边,微垂着头,耳尖有点红。小手一个劲儿揪着书包带子,那里被她磨得都发光了。
少年走在侧前半步,迈出的步子下意识缩小配合着女孩,插在裤兜的手指用力地捏着牛仔布口袋的边沿。
突然有人跑过走廊,前簇后拥一大群,姑娘正站在冲撞的位置,猛地被吓到,还未及做出反应时,少年已经伸手将女孩拽怀里,侧身挡住了冲撞而来的人群。
“小心!”
一下被抱住时,秦瑶呼吸都停滞了,眼前变暗,男性的呼吸震动从她猝不及防撑住的心口传来,隔着夹克,却能清晰感受到异性特有的高体温。
她紧张转头,可目光却不自觉地掠过了异性的脖颈,那处半掩的肤色更白而亮,在一片细白中贲起一个锐利的突起,那突起上下滑动了一下。
就好像心尖儿都被挠了一下,酥麻感像一张大网从脸上罩下,疯走全身。
走廊上的吵闹声一度剧烈得震耳欲聋。
可是医闹的内容,秦瑶半个字儿都没听进去,注意力都浸在那片熟悉的清香柠檬味里了。
清爽,干净,极好闻。
这是男生特有的体味。
白鹤鸣看着身后闹腾的人本来跑走了,突然又打回来了,推拉叫嚷,甚至执器伤人。
当锐器袭来时,他一把抱住女孩蹲下身去躲避,哄叫声一下爆起。
秦瑶惊惧地抬起头,但脑袋就被一只大掌牢牢扣住捂进怀里,这一口气吸进的全是对方的体味。但她已经没心情感受亲昵帖近的旖旎,只是担心地低叫出声。
“白鹤鸣,白鹤鸣……”
“没事儿,没事儿了。”
男生低声安抚着,抱着女孩朝侧方退。
正好有穿蓝色制服的保安过来,一把将两人拖出了混乱圈。
但两人刚刚退出来,秦瑶就听到一声尖叫,“杀人啦,流血啦!杀人啊——”
她被男生护着,正好面朝事故方向,歪头一看,就见着叫唤的人身上有血,他跑开的地上有人倒下,白大褂上染着鲜红的血,那血泊正在扩大。
空气中,血腥味儿迅速弥漫开。
秦瑶心头一个咯噔,抬头看向男生,发现他面色已经隐隐有些发白,唇紧抿着像在努力压抑着什么,眼尾都染上不正常的红意。
她想也不想,挣开双手一把捂住了男生的鼻子和眼睛。
“别,别朝后看,我们走,离开这儿,快走!”
秦瑶猛然忆起,自己来医院的冲动来自于何种本能?
医院里的生老病死太多了,万一男生不小心看到血啊闻到味儿啊什么的,不得又难受一阵儿嘛?
这个体检,肯定会流血的呀!
虽说医院管理都很严格,不容易出现那种意外,但……也许是关心则乱,她就觉得自己得来看看,瞅瞅,万一能帮上个忙啊!
没想到……呸呸呸!
坏的不灵好的灵,好的灵灵灵!
其实刚才闹起来时,白鹤鸣就看到有人执刀,隐约预感到事态可能会变得很严重,但也没想到在全市最好的三甲医院会闹出这种性命相关的血案来。
他闻到血腥味儿时,耳鸣就开始了。
眼前灯明净亮,却像是昏暗黄昏下的斑驳野径,咆哮的吼叫声一遍遍滚过耳边,要把他紧攥的最后一丝安宁静好都抽走。
突然眼前一黑,呼吸被一片柔软掩住了,熟悉的幽香衔着丝丝奶香扑入胸腔中。
那铁锈般腐朽的味道被切断了些许,脑海里那张牙舞爪的鬼影都微微有了些龟缩的迹像。
然后,他听到了声音。
“白鹤鸣……”
只是声音忽远忽近,有些难以捕捉。
秦瑶想带着男生离开,可是她用力拽呀拽地竟然拽不动。
就像那次在器材室时一样,他像扎了根地笃在原地一动不动,要是再用力,恐怕又会激起他潜意识的自保反击。
“白鹤鸣,你,你醒醒?”
秦瑶慌极了,她想叫人帮忙,可又怕陌生人会刺激到他。
他暂时是背着那片血泊的,她就用力捂着他的鼻子,拽他。
还是拽不动。
他的脸色彻底苍白下去,瞳仁散了,突然又凝聚成针尖般,她抓着他手臂能感觉到他肌肉已经紧绷到了极点,她拽不动他。
一股恐惧的无力感漫上心头,她急得发哽,“白鹤鸣,你看着我,看着我,我是秦瑶啊!我们,到九点了,我们该去补习班了,你还要给我讲错题呢!白鹤鸣,求求你,别走……”
她眉眼涨红一片,拽不动了,只能用手揉搓少年苍白冰冷的脸颊。
旁人似乎发现他们的异恙,开始议论纷纷。
秦瑶突然觉得,被这么多人盯着,若是自己生了病,只会觉得更恐惧了,好像病态瞬间严重到无药可救了似的,每一道目光都像一道沉重的枷锁,是压力,是逼迫,是逃不开的囚笼。
她更不想向陌生人救助了。
她要救他。
“白鹤鸣……”
姑娘心头一痛,跳起来抱住了男生的脖子。
他不得不弯下身,感觉到香馥柔软盈满怀,脖颈间的肌肤被什么蹭到,凉凉软软,似乎一下将耳边的鸣叫都驱离了,一个好听的声音传了进来。
……看着我,我是秦瑶!
……白鹤鸣,求求你,别走。
脸颊上有湿意顺着鬓角滑落,那个声音与哨声争斗,时远时近。
不,他不走,他想去她身边。
他五指蓦然收紧,抱住了怀里的人儿,呼吸猛地抽紧,像是把整个神魂儿重新从恶魔的五爪中抽回了身体,掌握自己。
“瑶,瑶瑶……”
男生声音低哑微带着一丝碎音,呼吸沉沉拂过耳畔,清晰地传进了耳中。
秦瑶心头一热,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