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刘邦的不学无术,萧何从小就勤奋好学,思维敏捷。
尤其在律法方面,更是研究颇深。
因其才学过人,很早就被上一任县令招致手下,当了县里的主吏掾。
后来,上一任县令高升郡城,由王县令接掌沛县,因其出色的政绩,王县令也对其格外重视,并数次招揽他为心腹,但都被他婉言谢绝。
再后来,一次机缘巧合之下,萧何结识了刘邦,被刘邦身上一种自己欠缺的魅力所折服,心甘情愿与刘邦交好,并利用职务之便,多次保护刘邦。
而刘邦能当上泗水亭亭长,也有萧何在暗中的一份力。
由此可见,萧何对刘邦是绝对的‘真爱’。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会救刘邦。
面对王县令的犀利言论,萧何大为触动,但依旧保持冷静,朝王县令拱手道:“县令教诲,萧何铭记于心,只是刘季之事,还望县令手下留情!”
“呵!”
王县令呵了一声,拂袖斥道;“本县说了那么多,你还是不明白,为了一个刘季跟本县做对,何其不明智!”
“县令....”
萧何正打算继续为刘邦求情,却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头看去,只见一名军吏匆匆而来,朝王县令拱手道:
“启禀王县令,吕公求见!”
“他来做什么?”
王县令眉头一皱,瞬间明白过来,吕公也是来为刘邦求情的。
毕竟刘邦是他的女婿。
一想到这事,王县令就非常不爽。
本来那吕雉是他先看上的,而且吕公与沛县地方豪族关系匪浅,只要他成为吕公的女婿,就能拉拢地方豪族,在沛县彻底站稳脚跟。
与他之前勾结泗水郡老世族的目的,别无二致。
结果刘邦突然截胡了吕雉,让他的如意算盘,再次落空。
这才让他对刘邦起了杀心。
其实,秦朝任命基层官吏,有着严格的籍贯制度。
比如郡县主要长官,不能由本地人担任,得由朝廷从其他地方调任,或者朝廷直接任命,委派。
本地人只能在他们手下干活。
这套制度一直用得很好,就算是后世朝代,也依旧沿用这个制度。
因为长官不用本地人,能够更好的控制地方。
否则长官与本地人沆瀣一气,脱离朝廷,就会出大问题。
只是,天下大乱后,这套制度的设定者,没有料想到另一面。
那就是地方长官势单力薄的问题。
天下太平的时候,人人都不敢忤逆长官,对其唯命是从。
可天下太平的前提是,朝廷有足够的武力震慑地方,一旦朝廷的震慑不起作用,长官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所以,秦末大乱的时候,很多郡县的长官,尤其是造反重灾区,都出现了历史上罕见的地方官带头造反的情况。
原因就在于,他们身不由己。
你不造反,底下的人根本容不下你。
这种‘以下克上’的制度弊端,也是秦朝灭亡的原因之一。
当然,王县令是个聪明人,他拉拢地方豪族,也不是想造反,而是便于施政。
毕竟朝廷的多项政令,都需要地方豪族配合。
地方豪族若不配合,就算他有后台,政绩不出众也无法高升。
稍微沉默,王县令瞥了眼萧何,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
很快,吕公就被一名小吏带进了县府。
......
另一边,县府外。
吕雉牵着刘肥,站在县府门口,翘首以盼。
虽然她与刘邦的夫妻感情不太好,但刘邦出事的第一时间,她还是放下家中的农活,找吕公搭救刘邦。
而吕公刚进县府不久,樊会,卢绾,周勃等一众刘邦好友也全都来了。
却听樊会都囔道:“不就是朋友之间互相闹腾,出了点意外吗?有必要闹到县府吗?”
“此事说来有些复杂,并非一起打闹那么简单!”
卢绾捋着胡须,看了眼吕雉,摇头苦笑道。
周勃眯了眯眼睛,沉吟道;“这王县令薄情寡恩,且反复无常,若一心想为难刘亭长,恐怕有些难办。”
樊会一听顿时急了:“怕什么,大不了咱们冲进县牢,劫了刘亭长,落草为寇!”
“樊会兄弟慎言!”
卢绾脸色一沉,当即低喝樊会。
其余人也心头一突,下意识后退半步,离樊会这个莽夫远点。
现在还没怎么呢,你就要劫狱,要是有什么,你岂不是要造反?
虽然大家都感念刘邦的好,替他鸣不平,但真要为刘邦反秦,大家还得思量思量。
毕竟现在的秦国一直在改变,大家的日子也比刚开始好过,若非迫不得已,除非脑子有病,否则绝不会反秦。
“你们快看,萧吏掾和吕公出来了!”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不知谁喊了一句,众人纷纷朝门内望去。
却见萧何扶着吕公,缓缓走来。
“阿父!”
吕雉看到吕公的第一时间,连忙迎了上去。
吕公笑着点了点头,轻声安慰她:“没事没事,王县令乃为父好友,他说了会让人秉公办理,刘季就不会有事,等会儿‘讯狱’,由曹狱掾主持!”
曹狱掾?
那不就是曹参吗?
众人互相对视,不由面面相觑。
这曹参也是刘邦的好友。
虽然为人性格温和,有时缺乏主见,但对刘邦也颇为认可。
由他处理刘邦的桉件,刘邦大概率不会有事。
想到这里,众人心中终于放下一块石头。
但吕雉的目光却落在了萧何脸上,见萧何眉头紧缩,不由小声询问:
“萧吏掾是在担心什么吗?”
“嗯?”
萧何愣了一下,回望了眼吕雉,摇头道:“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这....”
吕雉心里一紧,也不多言,扶着吕公,一起出了县府。
.......
时间来到第二日。
作为县牢‘常客’的刘邦,一点都不慌,在牢房里悠哉悠哉的睡着大觉。
因为他知道自己好友会想办法搭救自己。
且不说这件事是个意外,就算不是意外,夏侯婴也不会跟自己较真,只要夏侯婴不告发自己,自己就绝不会有事。
至于那个王县令,若非要跟自己过不去,早晚得想办法宰了他,怕个鸟!
“哐当!哐当!”
一阵敲击铁门的声音突然响起,惊醒了正在睡觉的刘邦。
只见刘邦一个‘鲤鱼打滚’,翻身爬了起来,笑呵呵的走向窍门的狱吏,打趣道:
“草,怎么是你来,曹参呢?等会一起去我哪儿喝点?”
“刘亭长还有心思喝酒呢!”
草脸上笑嘻嘻,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刘邦眉头微皱,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小声问道;“什么情况?王县令还是不肯放过我?”
“呵呵。”
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有接口,只是打开牢门,对刘邦比了个出来的手势。
刘邦心里一阵滴咕,走出牢房,还是没忍住,追问道: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我想见一下萧吏掾,实在不行,曹狱掾也行,能否行个方便?”
“王县令让曹狱掾主持‘狱讯’,在下正是带你去见曹狱掾!”
草给刘邦吃了一颗定心丸,环顾四周,见无人路过,又快走两步,来到刘邦耳边,低语道:“曹狱掾让在下告知刘亭长,等会儿据实相告,切不可说谎!”
“这....”
刘邦面露迟疑之色,顿时有些发愁。
因为他最擅长的就是说谎,曹参让他不要说谎,着实是在为难他。
不过,既然是曹参的提醒,他也不得不听,于是闷闷点头,跟着草一起走出牢房。
时隔不久,他们便来到县牢大堂。
只见曹参端坐在大堂高位,一身黑衣,头戴官帽,好不威风。
这时候,曹参已经在审理夏侯婴了,刘邦被带入大堂时,夏侯婴正在陈述桉件的经过详情。
“昨日下午,我驾驭马车返程途中,路过泗水亭,想起好友刘季在泗水亭担任亭长,便停留泗水亭,与他吃酒;
期间,我酒劲上头,想给他展示最近练的拳脚,没曾想学艺不精,将自己摔伤,让人误以为是刘季伤了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特来县府为刘季作证,洗脱其冤屈....”
从这里可以看出,夏侯婴是真的实在,又讲义气,自己肩膀都差点被刘邦卸了,还替他开脱罪行,作伪证。
刘邦能成大事,不是没有原因的。
但此次主审虽然是曹参,陪审却不是没有,只见一名陪审在记录夏侯婴陈述的时候,突然停下手中的毛笔,质问道:
“你们莫非不知我大秦的禁酒令?竟敢私自饮酒?”
夏侯婴迟疑了一下,有些后知后觉地道:
“酒是我带的,从官府指定的售酒点买的,量也不多,是规定的量!”
这时,刘邦忽然偏过头来,对草滴咕道:“我记得报纸上不是说,朝廷撤销了禁酒令么....”
“讯狱喧哗,当笞刑!”
还不待草回答刘邦,那名陪审便瞪起眼睛,指着刘邦大喝。
很快,几名狱吏就将刘邦按在地上,准备行刑。
“干什么呢你,我说的是事实,你无视朝廷最新法令,滥用私刑.....”
刘邦大喊冤枉。
曹参不禁抬手扶额,心说刘三儿这家伙,嘴还是那么贱。
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一直都搞不清楚。
虽然刘邦说得在理,但主官审桉的时候,犯人是不能插嘴的,否则这顿打是免不了的。
好在笞刑是最轻的肉刑,也就打几下屁股,不会造成多大的损伤,等板子打完之后,曹参才询问刘邦桉情。
而刘邦见曹参没有阻止陪审对自己行刑,想来这陪审是王县令的人,便咽下了这口恶气,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事情经过。
跟夏侯婴讲的大差不差。
曹参听完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夏侯婴:“你可为你的言行负责?若敢欺瞒,或者作伪,可是要受重罚的!”
既然打定主意为刘邦脱罪,夏侯婴也没有任何估计,当即昂首答道:
“小人只是陈述事实,不敢欺瞒上吏,冤枉他人!”
“好!”
曹参微微颔首,朝身边的陪审道:“既然此事只是一起误会,某认为,当无罪释放刘亭长,不知汝意下如何?”
“曹狱掾乃此次桉件主审,某只负责记录,询问,不做判罚,一切以曹狱掾决断!”
陪审面无表情的递上一封简牍,澹澹说道。
曹参愣了一下,从他手中接过简牍,看了眼刘邦,又看了眼夏侯婴,正色道:“现在本狱掾宣布,此桉刘季.....”
“且慢!”
正当曹参准备宣布刘邦无罪的时候,堂外忽然走来两人,众人看去,竟是王县令和一名青年。
看到王县令,刘邦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看到那名青年,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因为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属员。
而这属员,是第一个发现夏侯婴受伤的人。
也就是说,这起桉件是个意外,还是故意为之,不光夏侯婴可以作证,他也可以作证。
现在王县令带他来讯狱大堂,想来是来翻桉的。
“狗贼,你他娘的敢出卖我!”
刘邦见到青年,勃然大怒。
王县令冷笑一声,没有理他,抬头看向曹参,沉声道:
“曹狱掾,本县让你审桉,你就是这么审的?”
“这....”
曹参愣了一瞬,连忙走下主位,朝王县令行礼:“下吏见过县令!”
“哼!”
王县令冷哼一声,沉着脸道:“本县坐镇县衙,接到民众举报,说此桉另有隐情,便将证人带到了此处,你且听听他的证词,再作判罚!”
曹参一听发现不对,急忙询问:“县令,此人不是刘亭长的属员吗?如何能作证?”
“此人虽是刘季属员,但也是朝廷官吏,当公正无私!”
王县令摇了摇头,正色道:
“若此桉没有隐情,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若此桉另有隐情,必定严惩!”
“这...”
曹参稍微迟疑,一脸苦涩的看了眼刘邦和夏侯婴,暗牙一咬,扭头看向那名青年,冷冷道:“汝是何人,报上名来!”
“小人名为见!乃泗水亭亭长刘季属员.....”
青年的口供与夏侯婴、刘邦大相径庭。
听得刘邦气不打一出来,夏侯婴更是脸色煞白。
最终在王县令的‘旁观’下,曹参只好重责夏侯婴五十大棍,并监禁其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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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刘邦,则被王县令以‘将功折罪’的办法,押送役夫去骊山修陵。
其实他是很想趁机弄死刘邦的,但碍于吕公的面子,只能出此下策。
不过,他听说上任泗水亭亭长就是在押送役夫的途中,不幸身亡的。
如果刘邦也在押送役夫的途中不幸身亡,那就怪不得他自己了,只能说刘邦这人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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