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河时好时坏的,白日里的时候除了话少些便再没有什么异样,但是到了夜里却总是哭醒,整夜整夜的。
“解语。你说……死亡究竟是什么呢。”安静下来的时候,赵明河就静静躺在床上,问。
“就是消失了。这个世界上哪也不会存在了。”林解语就躺在她身边,答。“她对你的好或者坏,在那一刻,已经终止。无需再贪婪想念。”
“我现在也感觉小七就在隔壁的屋子里睡觉,第二天一早就会过来叫我起床。那天看见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梦……”
“明河。习惯是可以改变的。”感觉到赵明河似乎又哭了,林解语道。“你会渐渐的习惯她不在你身边,渐渐的习惯其他的人。所以,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赵明河就听着,不再说话。
房间里,只剩下大片的寂静。
“若是想她了,怎么办。”好久,赵明河道。
又是好一会,久到赵明河以为林解语已经睡着的时候,她才听见她坚定道。
“那便……尽情想念。”
那种黑白颠倒的日子在她们二人回到赤国的时候才算结束。林解语见赵明河跟乌澜说话的时候还是一样冷嘲热讽,心中竟然安定了许多。她想,或许周围那些不知道事情的人更容易让赵明河分心,比如冥姬,比如赤国的士兵们。
赵明河出使磐朝的事情很快便得到了冥姬的批准,那女人自然是要比赵明河夺取磐朝之心更加急切的。既然军事已经准备妥当,赵明河也已回来主动请战,那还有什么理由再继续等待?
跟赵明河一同出使磐朝的人是乌澜,既然赵明河已经对外宣称自己是赤国的大将军庸然,且不能言语。那么通晓噬心蛊术的乌澜自然是不可或缺的,从出了赤国皇宫开始,她便是赵明河的声音,一切都由她按照赵明河的心意行事。
临行前,赵明河找到了林解语。她就见林解语依旧是那素白的衣衫,就坐在庭院中的石台边上看着面前的湖水出神,一双清冷的眼里微波粼粼的,也不晓得在想什么。
“要走了?”感觉到身后来人,林解语道。
“嗯。”
听到赵明河的回答,林解语便站来转过身。赵明河就见她伸手拢了拢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襟,一双美眸正望着自己的。
“精神很多。”
“是、是吗?”被林解语唇边那淡淡的笑意怔住,赵明河忽觉心头一热,有种暖暖的感觉。
“是。”林解语道,而后皱眉问。“怎么了?脸颊如此红……”
“因为你笑了。”被林解语问道,赵明河的眼神忽然柔和起来道。“你第一次对我笑。”
“我以前也笑的。”
“以前你是有笑。”赵明河自嘲的笑道。“不过是冷笑。”
一下被赵明河说中了,林解语也不说话。
“可是今日却不同,解语你是见我好起来才笑的。所以我……很开心。”
“你若开心,我以后便常对你笑罢。”言罢,林解语又淡笑道。“如果这能缓减你心上的伤……”
然林解语还未说完,便被赵明河抱入怀中,她只听赵明河在她耳边轻声道。
“我这回若是一月都未归来,便是凶多吉少,你就回灵犀去罢……不用再等。”
“我会等。”林解语将下巴放在赵明河的肩头任由她抱着,道。“若你不回来,我便按照你布下的兵法,替你攻打磐朝。”
没料到林解语会说这句话,赵明河的心猛然收紧。
她不知道林解语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只是心惊。
林解语带兵去攻打林辉夜的城池是赵明河想都不会想的事情。
可如今……却从林解语的嘴里说出。
让她……
赵明河总觉得拥有着双重记忆的林解语已经同朝羽不同,却也找不到明确的界点。那两种性格完美的柔和在一起,幻化为现在的林解语。
若那句话是朝羽说出的,她定不会有任何疑问。只是……说出这句话的人是解语……是那个常年陪伴在林辉夜身边的林解语……
是那个拥有小羽记忆的……林解语。
到底……
解语心中在想什么。
赵明河不得而知。
似乎察觉到赵明河的停顿,林解语收紧反拥着赵明河的手道。
“不想这样的话,就一定回来。好么?”
林辉夜刚能下地走走的时候,赤国传来了使者觐见的消息。林辉夜本想一口回绝,但听见觐见的使者是庸然的时候,竟犹豫起来。
“陛下……”贴身贡女怜儿端着药碗,眉头微蹙。
“见。”林辉夜道。“朕会见他。”
“那赤国使者此次前来定没什么好事儿……您的身子又还没有好……这……”怜儿虽知道林辉夜心意已决,但却忍不住的担忧起来。
“怕什么。”见怜儿依旧愁眉不展,林辉夜笑道。“这里是磐朝,难道还要怕一个外来使者?”
“您还说笑,快把药喝了罢,都要凉了。”被林辉夜这么一说,怜儿脸就红了。她想,如此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带病安慰自己,自己又怎么好再给她添乱呢。
“吩咐下去,就说这两日把宫里张罗张罗,凡是皇宫中人,皆着喜色,迎接使者。”林辉夜似乎是心情很好,她听话的接过药碗,道。
“是。”
“艳妃娘娘,您平日不是喜欢穿的喜庆点,怎么今日就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啊。”小叶从外头晃了一圈回来就看见兮子穿着一身白衣,在院子里晃,不由的惊道。
“本妃今日就喜欢穿白色。”兮子皱眉,似乎是心情不大好。
“娘娘,您怎么啦?”似乎也习惯了兮子跟林辉夜反着来,小叶更在意起她的情绪来。
“最近总觉得不安,好像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事。”兮子道。
“能发生什么事情呀。”
“小叶。”半响后,兮子问。“你知道……赵明河是谁么?”
“赵明河?”小叶想了想,怎么也想不出来。“之前不是也帮你问过吗?宫里没有人知道这个人……就算有知道的……也一个字都不肯说。想来是陛下下了什么命令。咱们一直纠缠这个名字……能活到现在也算是奇迹……”
“那人对陛下应该是很重要的。”
“怎么说?”
“虽然平日里辉夜总是顺着我的……但每次只要一提到她……辉夜酒总会有很多日不来看我……”兮子思索道。“上次那个刺客也是……看见我……就喊我……明河。后来……陛下走了……我跟在后面……就听她跟柳睿提起明河……语气非常宠溺……还有……之前柳睿第一眼见我……也喊我明河。后来她刻意来看我……看的很仔细……我再问起的时候,她却说根本不认识赵明河,说我听错了。”
“所以呢……”小叶听得认真,却听不出头绪。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我像他们说的赵明河。”半响后,兮子有些颤抖道。“或者声音……或者样子……”
“怎么可能?世界上哪有如此像的两个人。”小叶不以为然。
“若是有呢。”
“有也没有关系啊。”小叶继续道。“就算你像那个赵明河,现在陛下这么宠你,也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兮子其实不想知道,却……在等待答案。
“赵明河死了啊。”小叶道。“因为她死了,所以陛下只能宠爱你,永远宠爱你。不是也很好么?”
虽说此次赤国来者不善,但磐朝上下均呈现出一种喜庆的状态,大臣们感官诡异,却也不好说些什么。都说圣心难测,他们也只好遵循林辉夜的意见,就这么静观其变。
小竹见这宫中张灯结彩的,不由的想起很久以前,赵明河回京的时候。那时候,也如同现在一般,宫中热闹非凡,所有人都得穿着喜色的衣服。唯有她家的主子,依旧一袭白衣,低头看书,隔着好几层宫墙也听得见笑声。
那天,她还问……今日外头……为什么那么热闹。
那个时候……她还未真正见过赵明河。
可现在……物是人非。
沧海桑田,早已巨变。
如今陛下张灯结彩,欢声笑语,又是……为了迎接谁呢?
赤国使臣抵达磐朝的那日,林辉夜很早就起来上城墙站着了。传仪见林辉夜一动不动的立在城墙上,吓得魂都要没了。
“陛下……天还没亮呐,离使臣到来还有一阵子……”
“不碍事。”林辉夜却并不理会传仪,一双眼睛就望着天边,光泽跃动。
“这……”这又不是等赵明河,用得着这样等么。
传仪心下着急,也不敢把心里的话抖出来,只能任由林辉夜这么站着。
他心想,好端端养出来的身体,这下又要这么完了……
天光初现的时候,赤国觐见的队伍到了。
传仪向侧面看,就见林辉夜紧紧的盯着那个队伍,整个人微微颤抖。
“陛……陛下?”传仪心下担忧的要死,只敢试探的问。
然,还不待他问完,竟然看见林辉夜笑了。
就是那一瞬间的事情。他的陛下露出了一个……无法抑制的,冰雪消融的笑颜。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似乎看见了胜利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