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河一行人出了皇城后一路向北。林解语沉默的跟在队伍里一句话都没有。身旁的副将卫青见她脸色苍白以为她是惧怕此次远征,想安慰她两句,却不料她压根对自己的安慰不予理睬,便自觉噤声了。
在一片死寂中,护国的队伍出了布满京官府邸的中城,又穿越了住满熙攘的人群外城,终于远离了天子脚下的净土。
入夜的时候,为了确保马匹和人员的体力,赵明河决定扎营休整。赵明河手下的两百名精锐接到命令后,立刻训练有素的筑好帐篷,原地待命。
“明河,按照这个进度,我们多久才能到达极北寒域?”卫青在帐外燃起一堆篝火,将朝廷上派下来的几个主要官员都聚集在这了。
“一个月。”赵明河很快便回答道。
“一个月太久了。”本是沉默不语的林解语终于在这个时候道。“陛下的病若是拖上两个月就危险了……我们必须再快点。”
“陛下可以用药物维持一阵子,不会死那么快的。”赵明河不以为意。
“大将军是说,陛下只要不死,就算生不如死也与我们没有干系么。”林解语冷道。
“解语,一直以为自从上次与你一别之后,你就成了哑巴。”赵明河笑。“没想到还是会说话的。”
“赵大将军,我与你还未熟悉到直呼名讳的份上罢。”林解语冷着眼眸,拿起身边的树枝丢进面前的火焰中。
“原来明河之前就与解大人见过。”见这两人的相处方式,卫青恍然大悟道。
“何止见过。简直就是生死之交啊。”赵明河将烤好的野味给林解语递过去。“你说是不是?”
“谢将军。”林解语也不答赵明河的话,只是接过赵明河递来的野味小口吃起来。
赵明河挑着眉梢用眼角斜睨林解语,只觉得这女人倒是有几分城府。即便看不惯自己,却依旧能吃得下自己递去的食物。
“解语啊,你说我们的交情既然如此深厚,为何还要与我在称呼上如此计较?你看小青,他不也是叫我明河么?”见林解语又沉默了,赵明河调笑道。
“将军……”卫青在听到赵明河叫自己小青的时候浑身一抖,他可不记得赵明河有这么叫过自己。
“嗯?怎么?”赵明河一边将手上的山鸡肉撕成小条,一边漫不经心道。
“您还是叫我卫青好些。”卫青尴尬道。
“这么快就又是将军又是您了……小青啊,你跟解语学起来了?”赵明河答道,又将手中撕成小条的烤鸡肉给林解语递过去。
“将军这是何意?”林解语望着面前的肉,问道。
“见你嘴小,吃得慢,就替你撕了。”赵明河笑,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儿的形状。“本将军可贴心?”
此语毕,众人便见林解语本是舒展的眉毛皱了起来,她站起身来弹弹衣袖,将手中烤鸡砸进赵明河怀里,转身走了。
“脾气不小。”赵明河敛去笑意,从怀里将油腻的烤鸡拿出来,咬了一口。
“真想不明白明明是去送死,你们怎么还吃得下去。”一直坐在旁边不吭声的刘太尉见这几人还有心情斗嘴,阴郁的叹气。
“明河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去送死的。”赵明河笑望刘太尉,道。“但明河知道一件事。”
“什么?”刘太尉道。
“太尉您是去送死的没错。”赵明河无谓道。
“你……你!”
“我?我……!”赵明河接。“吃得好饱。”
“赵明河……你……你真是顽劣至极!”本来就吃不下饭的刘太尉听赵明河这么说,终于食欲全无,他气冲冲的站起来进到帐篷里去了。
“将军……就剩我们俩了。”卫青见她一会子已经气走了两个人,终于小声道。
“是啊小青,你不觉得我们的地方一瞬间宽敞了不少?”赵明河倒没什么不适应,只是淡淡道。
“……”听到这称呼的一瞬间,卫青也想走,可是在跟了赵明河这么多年后的今天,他终于成功的忍住了那份想要站起来的强烈冲动……
但凡是赵明河手下的士兵都已习惯一点,那便是赵明河的主营帐篷总是有两个的。一个贡赵明河住,另一个贡其他副将住。若不是有帐篷的区分,他们几乎都要忘记他们的赵大将军其实是个女子了。
今夜也不例外,主营帐篷依旧是两个。
林解语赵明河住一个,卫青刘奇住一个。
待到半夜的时候,赵明河终于决定回帐篷里休息,却在掀起帐帘后未见到林解语。她思忖了一阵子,终于决定去帐外找人。
赵明河一边漫不经心的晃悠,一边抬头望天。
今夜的月亮并没有云层的遮挡,虽是玄月,却明亮的过分。
就这么走着,赵明河走出了营外,却看见了营帐远处燃着一堆孤零零的篝火。
篝火边上坐着林解语。
赵明河停住脚步,远远的看着她。
就见那女人手中拿着穿了野鸡的木棍,正在火上烤。原来,她刚才并不是负气离去,而是亲自打野味去了。然,赵明河想,这女人打野味也定会比一般人较轻松不少,因为动物们都喜欢亲近她,所以说不定会自愿被抓也不一定。
林解语似乎并不知道赵明河就站在远方望着自己。
又或她知道了,却并不在意,依旧小口小口的吃着肉。
赵明河饶有兴趣的看林解语吃了一整只烤鸡,终于在林解语起身要回帐篷的时候抢先一步赶回去。她将两人要睡觉的被褥合在一起,自己大字型的横躺在上面,闭着眼睛假寐。
不过多久,林解语回帐,见赵明河这幅尊容的睡在上面,冷淡的瞥了她一眼,又出去了。
就在赵明河想着林解语会不会在外面坐上一夜的时候,帐帘又被掀起。赵明河听林解语在屋内悉索一阵子后,便再无声音。强烈的好奇心迫使赵明河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就见林解语在帐篷内横栓了一根绳子,此刻的她正安稳的睡在绳子上。
月光透过帐篷内的小窗照进来,将那轻盈的影子笼上银辉,显得遥不可及。
“解语……”赵明河小声叫她。
林解语不答。
“解语,下来睡?”赵明河笑。“本将军抱你睡。”
终于,这回林解语有了反应。赵明河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石子砸中,遂闭嘴睡觉了。
第二日清晨,林解语、赵明河、卫青三人均神清气爽的骑上马车,只有刘太尉一个人阴郁的躲进马车里,似乎比昨日还要憔悴。
一行人就这样奔波,终而于一个月后,在一个小山村边上看到了极北寒域的最高的雪山尖儿。
“终于快到了。”林解语望着雪山淡淡道,嘴角终于露出一个微笑来。
刚准备回头说点什么的赵明河正巧就见林解语冰雪消融的露出笑颜,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还好林解语也并没有看她,这晃神就这么被蒙混过去了。
又过三日,护*队抵达雪山脚下,即日便可进山。本来一切都很稳妥,却在军队准备进山的前一夜,领头的马儿一声嘶鸣挣脱了束缚着自己的缰绳,连带着剩余的两匹马一起狂奔而去。
待到林解语等人从帐篷里听到响动追出来的时候,那三匹千里良驹已经跑的不知踪影了。
“它们感觉到了龙的气息,所以害怕的逃走了?”赵明河望着被挣断的缰绳,喃喃道。
“还有一匹在。”林解语道。
“它是因为……前面拴着缰绳后面拴着马车和太尉,所以跑不动吧?”赵明河顺着林解语的目光望过去,笑。
听赵明河这么说,刘太尉刚要反驳一句,便听林解语似是赞同的回答道:“或许。”终于闭嘴了。
于是第二日一早,其余三人也钻进了刘太尉的马车里。刘太尉本就心慌,见这三人都进来了,顿时感觉安心不少。
马车在雪山中行了四天没有休息过,车里的人除了赵明河都已经到了极限。先撇开太尉和卫青不谈,赵明河就见林解语虽是累及了,却依旧固执的睁着眼睛,不肯合起来片刻。
“解语,累了就睡一会。”赵明河看她那模样,终而柔声道。
“我怕巨龙会突然出现。”林解语道。
“有我守着呢。”赵明河轻声道。
“你也不是铁打的。”林解语侧身瞥她一眼,道。“肯定也是累极了。”
“那你先睡会儿,等你醒了,换我睡。”赵明河笑。“如何?”
“嗯。”听赵明河这么说,林解语才轻轻点头,吩咐道。“我就睡一会儿,巨龙若是出现了,一定唤醒我。”
赵明河颔首,却见林解语已经睡着了。那女人下意识的将头靠在马车上,脑袋随着马车的颠簸而轻击车壁。
“你……还真是不喜欢我呢。”赵明河就这么看了会儿,终于伸手将林解语的头揽到自己肩上。
睡梦中的林解语只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层安定的气场笼罩起来,隐约间,她觉得这气息非常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接触过了。
林解语这一觉睡的非常沉,待她醒来的时候,已是繁星漫天了。赵明河依旧在她身侧坐的笔直,只是闭着眼睛。赵明河看上去也困倦急了,林解语想,想必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罢。
“你……醒了?”感觉林解语的重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赵明河睁开眼睛。
“怎么不叫我。”林解语冷淡道。
“巨龙又没出现。”赵明河笑。
“……”搞不清楚赵明河是什么思路,林解语索性不理会她。
“我们又向极北寒域里进发一天了。”赵明河道。“昨夜,我让卫青带着五十人守在山外接应我们。”
“我睡了一天一夜么?”林解语皱眉,她从来没沉睡这么久。
“差不多。”赵明河道。
“你的肩膀……”
“你又没有多重。”赵明河活动了一下肩膀,笑道。“就是有点麻。”
“派卫青守着也好。”林解语道,而后又问。“怎么没把刘太尉也留在那儿?他一把年纪了,只怕见了龙也动不了。”
“留在那了还怎么杀?”赵明河不以为然道。“他自然是自告奋勇的想留下,可是在这次的屠龙行动中,终归也要听我使唤。”
“你想杀了他?”林解语微眯眼睛,气息危险。
“早都想杀他了。”赵明河并不在意林解语的杀气,道。“他和匡殷那老头子勾结,野心不小。想必陛下派他来,也有要除掉他的意思。我岂能不帮陛下一把?”
“你的野心又小了?”林解语冷笑。
“明河之心,日月可鉴。”赵明河也笑。“再也没有比我更衷心于陛下的臣子了。”
“再也没有……?”听到赵明河后半句,林解语气息更冷了。“你将我至于何地?”
“啊,我忘了。陛下的大忠臣在这呢。”赵明河笑,伸手挑起林解语的下巴道。“明河自然是不敢比的。”
林解语一手打掉那只捏着自己下巴的手,也学着赵明河方才的样子,将赵明河的下巴挑起来,与她对视。
赵明河听她冷着声音,一字一句对自己道。
“你跟我自然是比不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过了时间,但还是想说声,超龄or未超龄滴孩纸,儿童节快乐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