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的功夫,花千依便低垂着头进了慈安宫,照例恭敬地磕头请安。
谢心澜屏退左右,只留下玳瑁一人:“昨日里你有些操之过急了。”
花千依的声音有些闷:“我实在是忍不住。”
“可惜啊,手段不怎么高明。你明知道花千树如今已经知道你会驱蛇,你还故技重施。若非是哀家替你周旋,摄政王那里你也吃罪不起。正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差一点就成功了的。”花千依紧咬着牙根,暗中眸光微闪:“可是没想到,关键时刻被人打断了,坏了我的好事。”
“喔?”谢心澜疑惑地挑眉:“谁?昨夜里如何没有人提起?”
花千依摇摇头:“我刚刚进宫,并不识得此人,只知道他曾是花千树身边的奴才。他当时见到我站在殿外,还压低了声音呵斥了一声。至于为何没有声张,千依就不知道了。”
谢心澜愈加来了兴致:“是何模样?”
“身量不高,背略微有点坨,不似京城口音。”
“秦路?”谢心澜微微蹙眉,向着玳瑁使了一个眼色,玳瑁便轻手轻脚地出去了,随手闭了殿门。
谢心澜蹙眉思虑了片刻,方才出声:“哀家知道你此时的心情。但是你也要知道,花千树身边有七皇叔的人护着,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得手的。日后不可轻举妄动。”
花千依恭谨地应了一声:“千依这里有一计,愿意以身泛险,定然让她花千树有口难言,认罪伏法。即便七皇叔也护她不住。”
谢心澜漫不经心地挑眉:“什么计谋?”
花千依低沉而坚定地道:“还要太后娘娘帮千依寻一种毒蛇,可以令人瞬间暴毙,剧毒无比的蛇王。”
谢心澜轻嗤:“你要知道,花千树武功高强,一条青蛇,饶是它再毒,那也要有命靠近她的身边。”
花千依抬脸:“隔墙有耳,请允许我靠近太后娘娘。”
谢心澜将信将疑地将身子往前探了一点。花千依的声音压得愈加低,可是谢心澜面上的表情却愈加鲜活起来,唇角勾起,然后愉悦地自喉间一声轻笑:“果真是妙计。”
两人交头接耳,私语片刻。门口脚步声响,是玳瑁回来了。花千依便识相地退了出去。
玳瑁走进来,面色有些古怪:“回禀太后娘娘,那个奴才极有可能已经叛变了。奴婢已经差了人调查。”
谢心澜一声轻哼:“假如坐实了,就直接送他上路吧。”
“就不审问审问了吗?”
“有什么好审问的?”谢心澜轻哼:“花千依刚入宫,谁也不认得,还能说谎冤枉他不成?”
“应当不会。”玳瑁略一犹豫。
“还有,哀家若是没有记错,上一次秦宝下毒,就是这个叫秦路的从中横插了一杠子,结果,那小杂种安然无恙,他倒是差点没命。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碰巧。”
“应当就是碰巧了,否则,他不要命了么?”
谢心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暗中护着花千树,可又不敢揭发花千依,可想而知,他究竟是投靠了谁。谢家这是巴不得花千树在我跟前活蹦乱跳的,夜放为了她与我反目呢。他作为我的奴才,却暗中替别人办事,杀了他给谢家那群人看看,别拿我当傻子。”
这话有一点一语双关的味道,玳瑁心里骤然一惊,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一口应承了下来。
“还有事情回禀娘娘知道,适才,皇上去找花千树了。”
谢心澜微微挑眉,一脸了然:“听听音说,花千树与七皇叔那日里吵得挺热闹,所以病急乱投医,跑去巴结皇上去了。”
玳瑁欲言又止。
谢心澜瞥了她一眼:“有话就说。”
玳瑁仍旧有点吞吞吐吐:“奴婢只是觉得,摄政王表面上对花王妃冷冷冰冰的,但是私下里,还是有些在意。”
谢心澜眸光闪了闪:“玳瑁,你说实话,我与花千树,摄政王喜欢的究竟是谁?”
玳瑁一愣,低垂下头:“这个答案,五年前,摄政王大人不是已经做出了选择吗?”
谢心澜犹豫着摇头:“他这五年里的郁郁寡欢,令我逐渐怀疑,五年前,或许只是情势所迫呢?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玳瑁,一直以来,是不是我自我感觉太好了?
我一直沉浸在多年前的那段假象里,无法自拔,认为他一直都是死心塌地对我的那个男人,所以心里有些执拗。实际上,摄政王心里一直都没有我,他不过是须臾奉迎,利用我作为垫脚石罢了,是不是?”
玳瑁低垂了眼帘,有那么一瞬间,不敢看自己主子的眼睛。
谢心澜心狠手辣,自己作为奴才,在她的眼里,就与蝼蚁没有什么区别。她必须要掌握好一个度,既要说话做事都做进她的心眼里,又要有那么一点的聪明主见,与其他的宫人不同。
这个度很不好掌握,稍不注意,就会适得其反。她很了解谢心澜的心思,所以,这五年里,关于摄政王大人,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反对的话。
可能,也正是身边人刻意地讨好与恭维,给她构建了一副虚幻的海市蜃楼,令她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花千树的归来,轻而易举地就捅破了这个光怪陆离,五光十色的泡沫。不用别人提醒什么,她自己就已经觉察了。
“感情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玳瑁不懂这些男女之间的情爱。”
谢心澜已经从她躲闪的目光里找到了答案,轻叹一口气:“连你也不敢对我说实话吗?”
玳瑁不过是略一沉吟,委婉道:“不是奴婢不肯说实话,而是摄政王大人与那个花千树,脾性都有些古怪,奴婢也捉摸不透。”
“说。”
玳瑁鼓足了勇气:“有很多事情,看起来好像是摄政王大人对着娘娘您百依百顺,而且对那花千树横加训斥。可实际上呢,奴婢看来,倒是更像是在处心积虑地护着她呢。”
谢心澜不说话,默然了许久。
玳瑁心里忐忑:“请娘娘恕罪,是玳瑁胡说八道妄言了。”
谢心澜摆摆手:“不,你说的很有道理,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娘娘不过是对摄政王大人一往情深,过于良善罢了,不会揣测他心里的叵测。”
谢心澜站起身来:“晚上设宴慈安宫,请摄政王妃前来吃酒。”
玳瑁不解何意,只知道,按照吩咐去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