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富真满怀着心思,在房间里面踱来踱去,她倒不是关心和胡海希偷情的女人是谁——虽然吴超琼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她只是有些担心会不会因为胡海希和她的特殊关系,那个姓吴的女人就在合作上走到了她的前面去了。
“男人!”尹富真恼怒地抱怨道,想了想吴超琼的年纪,尹富真忍不住撇嘴,“胡海希这家伙口味真有点重啊!”随即她又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所以他实际上有可能真的是对尹馨没有意思?”
尹富真回想起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忍不住有点脸红,“说起来我比他的情人年纪也要大呢!”
尹富真觉得整个房间的气温都热起来了,想要打开窗户通风,结果反而被外面的热浪一吹,越发地头晕脑热,她咽了一口口水,把窗户关上,又看了看自己房间里面的空调的温度,但是又不敢调的太低,怕太冷了会感冒,眼见时间已经晚了,她便走到洗手间准备卸了妆睡觉。
隔壁的房间传来了浴室淋浴的声音,似乎是客人正在洗澡。就在这个时候,她的门铃响了。
尹富真放下卸妆水过来开门,进来的是她的秘书、关上门之后,小姑娘一如韩国职员一样恭恭敬敬地说道,“社长,我已经去问过了,很巧,胡先生开的房间就在您的隔壁。”
“我的隔壁?”尹富真顿时产生了一连串的联想,不过她马上就摇头把这些排除出脑海,“他故意开在我的隔壁的?”
女秘书不知道心里面在想什么,但是表面上板着脸,一副职业的恭敬的表情,“应该不是,我听他们员工说剩下的房间不多了,胡先生也没有提特殊的要求,这应该是一个巧合。”
“这也太巧合了。”尹富真撇了撇嘴,“算了,反正他晚上又不来拜访我。”
“我刚才上来好像看到一个女的进了他的房间,好像是吴社长……”女秘书小心地说道。
尹富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下意识地问道,“你确定吗?”
“我觉得看着好像,但是她很快就进去了。”女秘书犹豫地说道,“社长,她是不是会在生意上抢了先机?”
会有什么先机?即使有先机也是一开始就决定好了的。尹富真心想,但是她又感觉心里面有些痒痒的。
“这样,”尹富真说道,“你去帮我买个听诊器。”
“听诊器?”秘书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赶快去买,然后悄悄地送过来,不要直接问酒店的人,到外面去买。”尹富真吩咐道。
秘书带着任务急匆匆地离去,尹富真重新进入洗手间里卸妆,隔壁的水声哗啦啦的,即便是五星级酒店,隔音效果依然不是太好。尹富真试着凝神静听,但是在水声的掩盖下没有听到更多的其他的声音。想起洗澡的人可能是谁和谁,她的心中不免升起了旖旎的念头来。
尹富真小心翼翼地粑耳朵贴在了墙壁上,但是除了模模糊糊的说话声,什么也听不清。
她还要感谢隔壁胡海希和吴超琼偷情的经验太不丰富,真正的聪明人都开着电视,并且把声音调到最大。
她的秘书倒是很快就带着听诊器来了,尹富真颇有几分严肃地接过了点听诊器,然后就对着秘书挥了挥手,也不过问这听诊器是从哪里来的。
她等秘书走后,关上门并且反锁,仔细观察了一下房间的布局之后,走到卧室把听诊器贴在了墙上,瞬间就被喘息声吸引了注意力。
“上来的时候差点……被人看见。”
“怕什么,没人认识你。”
“你开的这破房间,就在那个韩国女人的隔壁,小心被她听见。”
“她隔着墙还能够听出我们俩来?就算是看到了又怎么样?你结婚了吗?我结婚了吗?”
“可是我们的年龄……这不是不伦不类吗?”
“呀……这不是更刺激吗?”
尹富真背着对话搞得面红耳赤,不过此时越发的欲罢不能了。
“我本来已经古井不波的,呼……呼……都是被那本杂志搞得情绪失控,被你趁虚而入。你这个小坏蛋,趁人之危!”
“呵呵,你倒是把责任全部推给我了,你说说,为什么接到我的短信就过来了?难道不是……唔唔,别咬人啊!啊……”
伴随着一声高喊,原本激烈的声音一下子停了下来,尹富真仔细凝神去听,还能够听到两个人沉重的喘息,她下意识地又看了看时间,自己不知不觉之间,贴在墙上一动不动已经十多分钟了,意识到这一点,她才发现,自己的脚都有些麻了,胳膊也有些酸了。
尹富真换了一个姿势,继续耐心地聆听着那边的对话。
“好多年了……想不到到老了居然还会这样……”
“你可还不老,我倒是觉得这么长的时间没有做……不,我是说没有……谈恋爱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的……算了,还是不要提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到了现在这把年纪还会和你这样的……年轻人做这种事情。”
“无论怎么看,这对我们双方都是有趣的事情不是吗?如果这件事情很多人知道了,男人会羡慕我,女人会羡慕你不是吗?”
“哈哈哈……你不是认真的吧?”
“你说的认真是什么意思?”
“我们是不可能结婚的。”
“这点我当然知道。”
“长期地保持这种关系也不可能。”
“嗯?”
“等今天……不,我离开谷城之后,我们就当整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你这算不算是自欺欺人?”
“那你想怎样?把我像周菀鸿一样包养起来吗?或者你要我包养你?”
“我还以为你在整件事情的态度上看得比较开呢!”
“我当然看得开,整件事情就当作是没有发生过难道还不是看得开吗?”
“还是说你其实很担心你爸爸把我灌进水泥墩子里面沉进维多利亚港或者大澳湾?”
“我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地在和你探讨我们今后的关系问题,我觉得在我们合作的关系上掺杂这种关系,不是一种专业的态度!”
“你对周菀鸿有意见?”
“笑话,这种事情我见多了,我爸爸四个老婆,我会把她当作一回事?”
“但是我感觉你似乎在害怕会爱上我?”
“呵呵呵,你这话太可笑了,以你的年纪大概还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呵呵,我只不过把它当作是人生中一段普通的历程而已,无论是思想上还是实践上,都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你努力想要将这段经历普通化吗?实际上你对它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想要尽量无视它,避免它,你的心中的热情重新被我唤醒,你面对这种热情不知所措,害怕自己会迷失于这种热情之中!”
“这种台词你还是不要念了,呵呵,我不知道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么自大。”
“到现在都还对你的前夫念念不忘,被他的一篇报道刺激得方寸大乱,我不知道到底是谁自大。”
“我早就无视他了,只不过是……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眼。”
“是谁瞎了眼?是你还是你爸爸?”
“不要胡说了,当然是我,和他结婚的是我,和他离婚的也是我。我只是对在他身上浪费的十年时间感到可惜而已!”尹富真隔着墙壁都能听到这语气中深深的自怨自艾。
“所以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忘掉自己生活中的一点一滴,更何况还是这样的事情。”
“你要干什么……你走开……啊……不要碰我……不……不要。”
尹富真听到这声音,忍不住也开始脑补半老徐娘在青年小伙子的压制下反抗无力的场景。很快女声便失去了说话的逻辑性,随口的叫嚷和谩骂也逐渐变成了低沉的呻吟,肉体的直接接触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要有效果得多。吴超琼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在又一场运动之后,大概会被她抛诸脑后,又或者她再也没脸说出同样的话来了。
尹富真略微对吴超琼的处境有几分感同身受,既然面对这样一个人,和他赤诚相见地说出了心中许多的秘密,露出了自己最真诚的一面给他,怎么可能转眼就能够抹掉因此产生的特殊的情感,把他完全当作是陌生人或者普通朋友,乃至合作伙伴对待?
完全的铁石心肠的人也许是有的,但是他们的铁石心肠也不会是时时刻刻都存在的。尹富真甚至能够理解,像吴超琼这样在豪门长大的女孩子,必然和自己一样从来都带着伪善的面具,哪怕在家人面前,也不会随心所欲、畅所欲言。
自己为什么会和现在的丈夫结婚呢?难道不就是在偶尔的独处中,彼此之间相互照亮,发现了对方内心真诚的一面吗?不就是在不经意间发现自己身边居然也有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吗?自己当初愿意抛弃一切地嫁给他,不就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所缺失的东西能够从这个人的身上得到弥补吗?
但是,真诚和信任并不是可以不受时光的摧蚀,就好像人不会不受时光的雕琢一样。自己从前视若敝屣地东西,自己现在不是不得不重新承认它的珍贵了吗?年轻的时候的那份冲动、热情、对美好的向往,也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了,现在,自己不得不追求更加现实的东西。
曾经能够温暖自己的丈夫的善良、真诚和爱情,也渐渐在时光中消失殆尽。也许,一见钟情的心动,日后就需要用长久的习惯来维持,找不到正确的方法,一见钟情的心动也不过就是一时的冲动罢了。父母和亲人发自内心的现实的担心,从前被自己视作是偏见和误解,许多事情如果不犯错误就不能得到正确的认识。
尹富真处在兴奋与哀伤,激动与低沉,无聊与思索的复杂状态之中,她也想到了自己的年龄,她比吴超琼年轻八岁,还处在质保期之中,但也时时为了事业和家庭生活所烦恼,孩子是一个迈不过去的话题。尹富真甚至能够设身处地地理解吴超琼的心理,她本人还处在选择的三岔路口,有时候也会陷入如果最终不生孩子的那种茫然之中。所以她反而能够感受吴超琼这种除了事业和家族一无所有的女人的心情。
这一次的呻吟时间更长,更激烈,中间时而低沉地散布了了许多休息的环节。女方似乎被男方缓急交替弄的方寸大乱,在运动过程中丧失掉了一切理智。也许就如张爱玲的小说,通过身体的通道是了解女人的捷径。所以尹富真听到了许多女方丧失掉了外在的人格后完全发自内心的自言自语。
她年轻的时候爱慕浮华。
她因为家世其实非常自卑,明明和喜欢男孩子心有灵犀,但是双方都有顾虑始终不敢开口,维持着好朋友的身份。
她疯狂地叛逆过一段时间,然后收获的只有空虚。
她向家族投降,按照安排嫁给了家族联姻的对象,但是婚姻生活是对她最大的折磨。
从婚姻中解脱出来之后,她愕然发现,除了家族她已经无处容身了。
她曾经那么希望能够脱离家族的围绊,但是到了此时此刻,所怀的信念却成了成为家族的骄傲和需要。
而实际上,她的家族范围很小,除了爸爸、妈妈和同母的弟弟妹妹之外,别无所有,而这些都不是单独属于她的。
她现在疯狂地攥取着自己曾经轻视、蔑视的一切。
她孤单、害怕、寂寞。
尹富真觉得颤栗,她觉得自己仿佛在听未来的自己自言自语。
她长出了一口气,同时确定了这样一点,吴超琼绝对不可能再和胡海希恢复到以前的关系,就在今天晚上,她把自己内心的一切都展现给了这个男人,也许她以后可以冷面地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当作是一场疯狂——当作是喝醉了,但是人生的印记已经在那里了,就好像她和她的前夫的十年家庭生活,在她生命的历程上,十年是又重又深的一道刻痕,视而不见尚且不可能,更不要说是抚平这道伤口了。更何况——她已经不年轻了,没有时间等待伤口重新长好,即便是长好也会留下深刻的疤痕。
尹富真期待胡海希的最终回应,就好像期待韩剧中男主角的最终选择一样,这比电视剧的代入感更强,现实的剧情的发展对人生的冲击更大。
尹富真听见男的对女的说,“你想生个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