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堂。
暗色牌匾,飞扬的屋檐前,有记录委托的心愿牌子,上面偶尔会出现往生堂主的亲笔手绘。
这座建筑一直被生者忌讳,如果不是有葬礼需要操办,寻常是不会有人来这里的。
更何况现在满街都是奔跑巡逻的千岩军,戒严程度呈几何倍地提升。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自然是璃月七星控制不住局面了。
目光扫过四下,并没有注意到他。
于是他缓缓走出往生堂后方的高墙,来到璃=璃月最负盛名的殡葬馆正门。
踏着门前短小的石阶,一袭黑衣的上衫昭月轻轻扣响了花格门的金属门环。
没过多时,踢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门后传来。
“您好,”黑色旗袍的仪倌小妹打开门,礼貌地打招呼之后,用黑色的眼睛好奇打量着来客。
穿着精致,气度不凡,有一头罕见的白发,面容肉眼可见地精致,记忆中能与其媲美的,男性中就只有知名客卿,钟离先生。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一直低着头。
“我找钟离先生。”他低垂着眉眼,收敛眼底静静流淌的金光。
“钟离先生吗?”她点点头,双手交叠于腹前,“进来吧,钟离先生在藏物库等您。”
“藏物库收藏着往生堂四处搜罗的珍宝,除了寻常珍物,还有许多缠绕着诅咒的陪葬品,虽然经过法事净化,可依旧不可小觑。
它们不适合流传在民间,于是我们和死者家属协商后将其取回,妥善保存。
时间长了,这些东西的气息勾连,藏物库进门就能感觉到明显的阴冷,仿佛暗处有许多魑魅魍魉盯着你。
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人少,也敬畏神鬼,端是对藏物库避之不及。
平时除了钟离先生,就连堂主也不愿意多待,说是会乱了生气。
但钟离先生全然不受影响,说起来藏物库里大多也是钟离先生搜罗来的,也许是灵物有灵或者别的什么,钟离先生时常会在里面待很久,也不会有丝毫不适。”
仪倌小妹停在一间实心木门的房间前,这间房间于四周花格门的房间比起来迥异,光是站着就觉得阴气森森。
见她告辞,上衫昭月觉得,她解释这么多,也许单纯是告诉他不陪同进去的原因。
上衫昭月毫不犹豫推门而入,朦胧的房间里昏暗,飘荡着氤氲的薄雾,寥寥几盏烛火,幽幽在灯罩里燃烧,仿佛是孤野上游荡的鬼火。
钟离就伫立在一间无人物柜前,旁若无人地正对着一件青铜古鼎畅言所欲,他仿佛在和谁闲聊,不时露出浅笑,可空无一人的藏物库,分明只有他的声音回响,非要说的话,那古鼎乱舞的影子,大概也算表达文字的一种方式。
“咔!”
刺耳的门声像是镇宅的铜铃,在烛火下狂舞的影子忽然安静收缩,又变回正常的青铜鼎的影子,钟离也扭过金玉般的瞳孔。
“你的效率有点出乎我的预料,”他悠悠说道,眉头略竖起,似乎在这一刻他又是璃月人的神,以武称神的摩拉克斯。
“这并不违背契约,按照你的设想,我在众仙到璃月后就应该直接引动奥赛尔的封印,到时候他们就不是为了魔神投影的力量烦恼,而是如何镇压暴怒的旋涡之魔神,奥赛尔了。”
“……”钟离不说话了,他尚且不得而知失去岩王帝君的璃月,是否有直面魔神侵袭的能力。
“我会把握好关卡强度,请相信你的合作者,关心则乱瞻前顾后,你怎么时候这么软弱了?”
听着他反讽的语气,钟离并未生气。
“那就拜托你了。”
或许,他真的学会了如何成为凡人吧,关心则乱……
…………
群玉阁。
愚人众不为人知的军事动员还是在两天前,现在由百无禁忌箓牵动的,隐居在绝云间的众仙踏着云霞奔来璃月。
“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一点前兆都没有?”
凝光责问千岩军的一名统领,对方低着头,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干戚,又渐渐放松。
“我们追着那棕色头发的外国歹人深入绝云间,见到了传说中的三眼五显仙人,可仙人不认千岩军,它们选择庇护那名棕发外国人。”
“仙人庇护外国人?”凝光细长的指尖捏着下巴,摆出思索状,“你们有伤亡吗?”
“没有,最多也只是轻伤。”统领老实说道。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挥手屏退了统领,她看向身侧的一言不发的刻晴。
“你去劝说那位上衫先生,我去迎接众仙,不能让它们直接闯进璃月港。”
“……”刻晴不吭一声,最后默默转身离去。
“……”凝光目视着她离去,迟迟未动,她传来书记官命令说,“启动群玉阁,目标是璃月港外,在众仙闯入璃月港之前,截下他们。”
“是,天权大人!”
在她一声令下,庞大的群玉阁带着覆压的阴影飞跃天衡山脉。
霎时间,半个璃月港都知道群玉阁动了,意味着璃月七星有了新的动向。
虽然具体细节不得而知,但是总务司门前闹事的人群倒是更加激烈了,恨不得拿着生菜叶子冲进闭锁的实心木门。
庭院里,刻晴风驰电掣般赶来,上衫昭月已经摆好了席位,等她落座。
见刻晴面色变换,最后上衫昭月无奈地说道,“无论你是来谈什么的,先坐下,不然免谈。”
他伸出手臂,做出请的姿势,刻晴于是只好整理裙摆,正对着他落座。
“仙人来璃月港了,它们来者不善,”她说起了不相干的事情,目光炯炯地盯着上衫昭月,仿佛想在他古井般的脸上看出什么。
“我知道。”他不动声色,甚至还喝了一口茶。
“东边的海域海水还在持续上涨,目测明天就会彻底越过警戒线。”
“我知道。”
“愚人众阴恻恻地,也有不小的动作,据说他们组织人去了孤云阁,冲击了千岩军的防线。”
“……”他没接这一茬,以他的处境,不应该知道这个。
“你知道。”刻晴替他回答了,眼中满是笃定。
“还有帝君的死,你一定也知道什么。”
“……呵,”他轻笑一声,嘲弄说道,“所以玉衡大人是找到了证据来逮捕我吗?”
“并不,”她摇摇头,“我不喜欢凝光的做法,况且我相信你不会是刺杀帝君的凶手。”
“这算什么?”轮到他疑惑了,这女人翻墙而入,气势汹汹,结果就这?
“就当是……直觉吧,一位商业精英的直觉。”她豪爽地端起香气四溢的茶盏一饮而尽。
“我不能帮你第二次了,自求多福吧,”她留下莫名其妙的一句,接着起身就要走,风风火火地一刻不停,或许这就是她的风格。
如果某一天她停止奋斗了,一定是身体老化到动不了,或者是死去的时候吧。
他想着,决定出卖一下愚人众。
“等等,”他叫住了刻晴,对方速度极快,已经一脚踏上了临水长廊的尽头,此时回过头来,投来略带疑惑的目光。
“愚人众,掌握了百无禁忌箓的制造方式,虽然只是仿制品,但是积少成多,能撬开孤云阁的封印。”
他言简意赅,话术可以说直捣黄龙。
“……”刻晴飘然而去,最后,一声微不可察的“谢谢,”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