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些恶心的怪物围着,忍受他们散发出来的恶臭,怎么想都是一种折磨。可是偏偏那些冥灵还要往他们身上蹭,这下子看起来就更加的令人作呕了。
木里图他们显然看见了花南三人,紧张地不停用口型道:“不要过来!”
花南过去的脚步就堪堪停止了。
也是,木里图和望舒这般厉害,也被困住,难不成那些恶心的东西这么厉害不成。花南正想着,忽然感觉头顶被一团阴影笼罩,一抬头,一个带着四只眼睛的巨人张开大嘴,一根长长的吸管一样的东西蓦然贴上了花南的脑门。花南恍惚听见有人大叫着她的名字,只是一切都忽然模糊了。
不好,还是大意了……
有人说,魔岗就在于会给人塑造一种梦。这个梦十分安宁,也十分令人沉醉。是做梦人一直向往的梦境。
花南经历了那么多的幻境,可是唯有这一个,让她感觉再也不愿意醒来。这里面,有无尘。
梦的背景发生在陈国国主陈三平时期,国号嘉安。花南一直想做一个妖精,拥有一个院子,竟然全都满足了她。
嘉安元年,陈国大盛将军率兵十万,暗通魔族,打得青国那是落花流水仓皇逃窜,传闻这大盛将军上战场喜欢带一黑铁面具,作恐吓提势之用。国之栋梁,国之支柱,大盛将军打完仗自动提出归隐山水田园,不带一兵一将,皇帝开心的很啊,赐将军良田千亩,下半生衣食无忧,只要没人功高盖主他高枕无忧,什么赏赐都行。
得此将军奠定了陈三平即位后太平盛世百姓和睦社会和谐的美好景象。此为其一。
嘉安三年,“得国师者得天下”之说广为流传。因陈国曾与魔族勾结,青国欲拉拢蓬莱仙山与修仙界道士联合,毕竟仙魔不两立,遂剑拔弩张战争一触即发。陈三平日夜辗转不得安睡,焚膏继晷研究那神人动向,就在他百思不得国师行踪之时,那国师就找上门来,跨越皇城重重禁卫军,吓得陈三平就从皇塌滚下,只因国师看着不着寸缕的皇帝说了五个字:“大灾,吾镇之。”
几年来大灾没有,国师在手,青国不知怎么安分下来,修仙界与魔界妖界人界修订契约约法三章,互不干涉。此为其二。
陈三平又高兴的很啊,这下陈国史书上提到他陈三平,满纸颂赋,一代明君!
于是陈国青国之外,在两国默许之下,在广大人民群众之中掀起一股修仙热潮!
但我们今天所讲的梦境,和这些……并无关系。
陈国一隅花香镇青楼百香阁对面的无名酒肆,老板娘名叫花南。
单凭老板娘这个人,无名酒肆就声传百里了。
虽然得道升仙在这里也并不稀奇,这好比每年科举考试的状元,虽然你知道他的存在,可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仍然是万里挑一的存在。
所以花南老板娘奇装异服,从天而降,于原地盖一酒肆的事情,在花香镇广为流传。
平日里没什么联系的街坊邻居,只要那说书的快板一打,几本泛黄小簿子往破木桌上那么一甩,一棵歪脖子树下就能凑那么百八十个人等着听故事,只听那说书人喝道:“今儿要讲的是《花仙子宫内秘辛》渡劫之前的一折!”
但时间长了流言散了,三年过去,了解花南的人知道,她只是个不怎么长个子的漂亮姑娘罢了。
真正让她在这花香镇立足的,是这么两件事。
第一,花南对女人有特别的好感,传言梅老板调戏对面百香阁的头牌,竟让头牌桃花姑娘念念不忘转了性别,惊骇世俗,从此桃花姑娘和梅藏都令男人望而却步,看见她都躲着走,一时间“你不嫁给屠夫,梅藏就会来勾引你!”变成了逼婚说辞。所过之处人人避讳,花南算是立了“威严”。
第二,花南对夫人们都是忠言相告,实话实说。哪个男人什么时候去了对面青楼,都躲不过花南的眼睛,一来二去,无名酒肆是个夫人爱去打探消息的地方,甚至逼迫丈夫只能去无名买酒,花南与夫人执手相看泪眼,私底下都是好姐妹,哪家哪户蒸了包子煮了肉,都给花南来送点。再加上她丑事在前,夫人们更加放心。
这下来花南这里,夫人同意,男人喝酒也喝的开心自在,一举两得,生意甚是红火。
花南生的唇红齿白,是一双迷蒙的杏眼,总是笑意盈盈的,标准的商人表情,但是却不觉得虚假,还平添一种可爱。
凡是在她手底下做事的无不服气她的吃苦耐劳,花南经常对他们感叹,“这钱啊,就得辛苦地赚了才有味道,才能满足。快乐即充实,充实即忙碌。”
他们一听觉得话虽简单哲理深刻,感觉顿悟了什么,每次听花南感叹两句,那一天干活都分外起劲儿,虽然银子没涨,心灵的确充实了不少,等到月底拿银子的时候花南又会说“你们这个月干的好的,我都偷偷加了银子了。”
他们私底下一比对,嘿,都加了银子了,家里有几个孩子的还多给了点,大家一时间感激涕零不知所言,平日里偷懒的更是羞愧万分,于是下个月都更奋发了,争抢着擦桌子上酒掌灯牵马的,这时候干活干的都是一种情怀,谁也不觉得她年龄小有什么奇怪,毕竟这天降的老板娘,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奇怪?
有人大胆问起花南她和桃花姑娘的事情,她倒也不避讳,一时间又像个愁云惨淡的诗人,文邹邹地讲自己的学识,“有个人叫宝玉,他说女儿都是水做的,男人都是污浊的,所以我喜欢女人并不奇怪。”
“这宝玉是何人也?”
“曹雪芹书中人也。”
“这曹雪芹又是何人也?”
“四大名着红楼梦之撰者也。”
“这四大………”
“行了行了,你也不知道。”老板娘不耐烦地挥手告别了,嘴里嘟囔着回家之类的词,但是人们都知道了,这花南没否认自己喜欢女人。一下子又是让人们都觉得惊恐万分。
总之花南也是方圆百里的名人,她酿的月白千金不卖全看心情,逐渐都要成一种传说。不过其余的酒还是都正常卖的,微醺的荷花蕊,飘香的秋露白,冷冽的寒潭香,浓郁的玉髓………好酒不少,店小量多,正应了那句,好酒都在巷子深处。
无名酒肆便在巷子深口里,正对着百香阁的路口,一直走到底,从雕花石窗里就能听闻里面此起彼伏的说笑声,酒香顺着雕花石头的缝隙一直往外蔓延。屋顶歇山式的造法,檐角如翼,雕栏画栋,两层相高,飞鸟与鱼的饰物缀于檐上。虽无象征名字的绣旗,不甚细节之处的设计,酒肆虽小,却也精妙。朱门大开,客盈满门。
花南这时候正在后院数钱。
她上半身看似端坐着,却翘着二郎腿,神色悠然。远看如花照水,侧脸精致地如雕琢的玉人儿,眉心一点微红不似朱砂点上去倒是自己生而有的,端庄似乎不搭边,无羁也差了那么点意思。
自成一种风格,气质干净,有点懒散仙人的态度。
她穿着都很粗糙随意,灰蓝的布衣往身上这么一笼,身段都看不真切。头发也只是一支簪子挽着,上好的羊脂玉,看得出来收入颇丰。
生的娇俏可爱,行动处却看得出霸气独断,不过及笄模样的女孩,能照顾一家酒肆并井井有条,这心机成熟也不是一般女子可以比拟。
“一共是九两银子余五十文钱。”花南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这要在现代大约是九千。还可。”
花南的院子里茂林修竹,平添了一点雅致,最大的柳树底下是花南自己做的躺椅,旁边摆着一个小案,放些酒水糕点,惬意的很,日子过得很是舒畅。
北边的屋子修了一个过廊,过廊口开了扇木门,平日里都关着,下雨的时候可以从房间直通酒肆。晴天里,花南最喜欢的是坐在躺椅或者石凳上,毕竟前面也不是处处都需要她招待。
花南收了银子,突然听见那竹林里面有动静,却头也不转。
“螭吻,你倒是清闲,竹子林里乱窜。”螭吻倒也不在意她言语讥讽,潇洒地走出来“当初可是你扰了我清梦在先。”
花南倒也没接着说下去,螭吻已经兀自坐在她对面了,摇着扇子尽显风骚,一身青衣风姿绰约,眼尾上挑颇含风流。
螭吻的眼睛是深青色的,平时看不出来,在阳光下就格外显眼。
“虽说是个妖精,但是你也不能穿的也像个妖精。”花南叹了口气,“总算知道你在妖界怎么这么有名,辨识度提上来了,怎么会记不住你。”
她转身回房提了一壶酒,“诺,竹叶青。”
螭吻看见酒了喜笑颜开,好心情之下他不想斗嘴,“啪”地一声合了扇子,自觉斟了两杯酒,一嗅一饮,觉得畅快。
“不是我有名,是阙阁有名,小雀妖们遍布多国,是人是妖不都忌讳自己那点隐私么。”花南不予否认,他抬头笑得猥琐,“梅藏就不同了,什么隐私在我这里都无处遁形。”
说这话时螭吻打量了一下花南,发现她还是稚气未脱故作成熟的样子,尤其胸前一片平坦,他略为失望地摇摇头“传闻里你可是性感的老板娘吧,我看人家夫人和你关系好,纯粹觉得你还是小女孩。”
“螭吻没事你就走,不留客。”花南冷笑着看他,把酒杯砰地一声搁在石桌上。
这螭吻约莫是和阙阁里那群小雀妖待的时间长了,说话絮絮叨叨,重要的是没一句顺耳的。
“你这样子以后谁敢要你!”螭吻摇头晃脑,直起脖子大胆道,“长的可爱手段厉害,真是泼妇!”
“你……”
“你什么你!你个兔子!当初那竹林我睡的好好的,你偏偏给我抢!”他指着院子里那片竹林,语气忿忿不平。
不过一杯酒,他就醉了。
花南也倒不和他计较了,嗤笑道:“你这酒量,也枉为男人了。”
螭吻晃晃悠悠想掀桌子,抬了半天发现掀不动,敲了半天嘟囔“这是个石头的……”
掀不动,敲了半天嘟囔“这是个石头的……”
随后,在院子里扭着走了几步,婉转倾倒在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一杯倒,真真就是形容他的了,花南哑然失笑。
她拍拍手,两团影子从角落里幻化成两个腰缀铃铛发髻如团的小娃娃走出来,向花南请安道:“姑娘好。”
花南温柔笑笑,“把你们主子抬走。等他醒了告诉他,每次来找我喝酒的时间还不如他放屁的时间长,以后还是别来了。”
俩团子倒是听话,对视一眼想笑不敢笑的样子,弯腰道“是。”
然而这俩小妖面面相觑了半晌也没动弹,花南一拍脑袋,“差点忘了,你们这主子太沉,确实为难你们俩了。”
小妖羞愧地低下头,“还请姑娘帮忙,把我们家这死猪一样的主子抬回家。”
“死猪”两字用的格外巧妙,花南弯弯的眼睛像盛了湖水的月,盯了竹螭吻半晌,终于下定决心打下一拳。
这一拳拳风猛烈,正巧,不,就故意打在螭吻的左脸上。
一只大妖的力量,压的螭吻差点断了气,吓得俩团子急忙上来测还有没有呼吸,听见螭吻再睡梦里浑然不知的,呼吸还在,同时松了口气。
然后青光一闪,一截竹笛落在尘土里,俩团子赶紧接了抱进怀里。
“多谢姑娘。”他们再次弯腰道谢,哆哆嗦嗦地捧着螭吻的真身走了。
“阙阁阁主,修为太浅。”她叹气,顿时有种独孤求败的悲凉。
阙阁,是妖界最大的通信组织,求问阙阁是她们获取人与妖信息的最快捷的方法。
阙阁的妖雀遍布世界各地,可以说螭吻手里掌握着将近百分之八十的妖怪信息,势力十分庞大。掌握这样的情报,螭吻这样四千年的妖怪除了仗着背景强大,还有就是他的智慧。
虽然平时看起来不靠谱,实际上他的脑袋就像是深不见底的记忆深渊,每个接收到的琐碎消息,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这叫什么来着?”花南坐在板凳上想,“云计算机?”
而她作为一只九千年大妖,从已经发展成现代的世界穿越过来,觉得人生都不顺畅了。
虽然有时候会觉得这里像梦一样飘渺,可是这里的确很有实感。花南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有店,有酒,有喜欢的人。
那个国师啊,她见过一两面呢。
由于现世的除妖师们经历几千年的沉淀发展成为了世家,对仅存不多的精怪也毫不留情。她在一山谷里与世无争睡了几千年,却莫名被一把神火烧成了灰。
可怜上天看她没做过什么坏事,还是那么一只可爱的兔子,兔子修炼不易,给她又一次重生的机会。
这个地方灵气名浓郁,泽气深厚,是个修炼的好地方。所以妖魔横行,修仙者众多。但是阴阳之隙所谓“中和”之处,自有平衡天地的人住持两边壮大。
简单说就是,妖太厉害,打击打击,不然威胁到人间就不好了。而修仙者太厉害,也教育教育,知道万物有灵手下留情的道理。
在这个世界,她最大的梦想是混进修仙者中当个灵宠,跟着一人得道飞升,在仙界过快活日子。嘿嘿嘿,跟着国师想必不错。
“花姑娘又在思考人生呢?”
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在花香鸟鸣中很是突兀。
思考人生,是花姑娘创造的词语,街坊邻里都学会了。
只见李媒婆捏着帕子,从月亮门里袅袅走过来,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做她说媒这行的,脸上总是挂着笑,时间久了,不笑都浑身不舒服。
“李红娘好久不见。”花南转过身子,勉强打个招呼。
“哎呦,我是可以天天见着花姑娘,这不知怎么晚上天天梦着你。”李媒婆急急跑过来,脸上的白粉簌簌掉落,大红唇像喝了血。
她凑过来就要拉着花南的手倾诉衷肠,花南顺势躲了,讪笑道:“得李红娘如此牵挂,还真是花南荣幸。”
不怕强盗怕催婚,她一兔妖,天天被媒婆骚扰,传出去也是妖界一大笑柄。
媒婆也尴尬收了手,抖了抖手里的一摞纸,正言道“花姑娘你昨儿个及笄了吧,哎呦可得夸夸花姑娘你,这方圆百里都知道花南花老板小小年龄管理酒肆,长的那可也是水灵灵,可人疼的。你瞧瞧这,我这平时讲话还时不时,引用一两句你那个什么名言!要说我见过的女子里,就花姑娘最讨喜最漂亮最特立独行的!”
特立独行她姑且觉得是褒义。
李媒婆的笑声连绵起伏,如命符一般,比绝世武器还让人感觉烦躁恐惧。
“……李红娘你要不说说你的来意?”花南盯着她手里那坨纸,有不好的预感。
李媒婆倾身靠近,语气婉转,“打从见着姑娘,就知道这以后啊求亲的人绝对踏破门槛。”
她把手里一摞纸摊在桌子上,浓墨重彩,一个个都是男子肖像。
“李红娘,我这昨儿才及笄。”她只是走个形式,伪装是个凡人伪装全套罢了,哪想到会碰上这种事情。
再加上她沉睡山谷几千年,彻底把古代睡了过去,反而受现代思想影响很深,游玩之时明白不少人间规矩,据她所知,及笄十五岁年龄,在现世还是未成年!
要不是沉睡,她也不至于不长身体,来装个孩子啊。
“不不不,”媒婆摇摇手指,“你错了,你这及笄之前,就有十几家找上我了!”
李媒婆喜上眉梢,替花南感到高兴,也替自己收到的礼高兴“我是从来没遇到过像花姑娘一样,及笄前就十几家公子竞争的啊!”
“我也没遇到过啊……”她欲哭无泪,看着画的奇形怪状的什么公子们,一股脑推了回去。
“李红娘,麻烦你跑一趟了。奈何花南实在毫无心思,还请你拿走吧。再说了,您…您不知道我喜欢的女人吗?”
百合大法无限好,眼见着李媒婆的脸色又白了一白,显然这谣言她也是知道的。但是她仍然不死心。
“不花姑娘,你看看,这都是大家公子,还有这仝家的,他家和都中……”
媒婆的话语忽然中断,画像撒了一地。
她倒吸着冷气,“哎哟哎哟”地叫唤着侧趴在地面上,脚腕处微微发红,一个稍大的石头滚到一旁。
花南急忙扶她起来,她抬起胳膊看,破皮的地方渗着血,吓得她嗷嚎了一声。
李媒婆全然没有说媒的心思了。
“真对不住花姑娘”,她泄气地拍拍地,“这摔倒不吉利,您可别往外说……”
“不说不说,李红娘好生回去歇着,改日再来改日再来。”
花南笑得真诚,指尖一点,石头便不见了。
隔空移物,石头是个好东西。
李媒婆已经一瘸一拐地走出洞门了。
花南解决了媒婆催婚心情大好,正要到前边院里忙活,忽而瞥见李媒婆拿来的那叠肖像画还在地上躺着,急忙收了想给她送去。
收拾间瞥见有一张与众不同。
它摒弃了粗犷写意的画法,注重真实性而把那男子画的栩栩如生,看那眉目是极其不错的,竟比些妖怪还丰神俊朗些。
花南多看了一眼,有些好奇,喃喃念左下角那行小字写着的“无尘…”两个字。
无尘……好名字。和国师一个名字!
“老板娘,有人要点月白!”
月白,她酿的酒,传闻千金不卖。
小二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她想了想站起来把那叠画像收起来放在了桌上。
花南转头看着惊慌跑来的小二,他的脚上沾着红色的血迹,气息不稳,显然受到了惊吓。
“莫慌,我去看看。”花南拍拍小二的肩,算作安抚。
竟敢带着一身血来无名酒肆,她倒是要看看来人能否承受住一只九千年妖怪的怒火。
花南笑得灿烂,扶了扶头上的簪子,颦颦朝前面酒肆走去。
“我要月白。”
花南从后面小门进去,看见的就是一副混乱的场面。
酒肆的桌子上一片混乱,板凳都七歪八倒,门口的梁柱上被抹上了血,胆小的都走了银子自然不付的,胆大八卦的留在这里蹲在角落里对来人指指点点。
“一会儿那小姑娘来了非得气死不可!”
“就想看她生气!生气也好看。”
“你个没出息的!”
“你不也盼着我能娶她的吗?”
“瞧你这样子,能娶谁?”
“死老头…”
花南看着这情景眉头突突地跳,就差咬碎一口白牙。
她的目光转向来人,门口那人浑身是血看不清脸,身上的妖气不稳有逐渐消散的架势,双眼瞪圆,只是目光涣散。
花南心中一惊,气顿时少了一半。
虽然花南并没有显露什么表情,但周围的人都感觉四周冷了三度。
她过处人人避让,那冷冽的气势看得所有人都觉得好戏要上场了。只见她径直越过桌椅,只见她拳头如风,只见她和浑身是血的人一直对视着,站到那人跟前,场景却忽然变了。
“这浑身是血怎么能品味月白之妙?”花南笑得温柔,招手,“小二来,给这位爷净净身子,准备换洗衣裳。”
她可惜地捻捻来人脸上干涸的血,“就我的衣裳就行,想必这位爷不在意吧。”说着手上就牵了这血人往后院走,边走边挥手,“散了散了,哪有什么大事,今儿个我请你们喝酒,不收银子,都走吧。”
周围的人才缓过神来,一脸的不知所云。怎么这就完了?
花南心里想,再不走开他这狐狸原型就要露出来了!
“老板娘,可不能放过这小子!瞧瞧这血,不知道干什么打家劫舍的勾当没!”他气势汹汹,膀大身宽,拍拍胸脯说,“这血人要是欺负你,我老楼第一个不同意!来找我,给你出气!”
旁边一年轻男子也说,“梅姑娘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花南拱手道“大家的好意心领了,我自有办法,你们喝酒吧!告辞。
说完花南拉着来人风一样逃离了酒肆。
没有好戏,有免费的酒,虽然老板娘请的是最便宜的勾兑的劣酒,但便宜不占白不占不是,于是没人再去理被牵走的一身是血的人物,痛快地喝酒去了。
“我要月白。”
“我要月白。”
来人仍坚持地说这么一句话,像个好无感情的复读机器,而且任由别人牵着走,只是走到哪他便一动不动了,神志很是不清醒。
小二把一套衣服拿给她,眼神滴溜溜转始终停留在这个浑身是血的人身上,把他浑身上下的打扮看了个通透。
“掌柜的,这人非一般人啊。”花南正招呼别人端来大浴桶,小二突然出声唤她。
花南看过来他接着说:“这衣服乃是三层浸染蚕丝织的,绣花样式极其精妙,我夫人是方圆百里最好的绣娘,怕是也绣不出来如此精妙的双面绣。这人的领口也有绣纹,一般人家不太可能做到。”
花南心想这是只狐仙所化,不知道从哪来的呢。
“还有这佩玉……是琢瑞兽纹,这玉冠,上面的云纹……掌柜的,这人怕是来头不小啊!”小二的声音逐渐拔高,吓出一身冷汗来了。怕是觉得这是哪个世家子弟,这要是被发现,他们的店非得倒闭不可。
小二越想越心惊,担忧地看着花南。“掌柜的这可如何是好……”
“我来处理,你先出去吧。”花南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这……”小二看着花南似乎并无惊慌,默默定下心来。
浴桶备好,人也遣散。
花南毫不温柔地拉着这个要月白的傻子,力大惊人,直接推进了桶里,一记手刀劈晕过去。
“都忘了我是妖了……还用这么原始的方法。”花南自嘲道。
水花四溅,偏偏没沾上花南的衣服。
花南抬头迎着阳光看着屋顶,中气十足地喊,“顾九,下来帮我!”
嗖地一声,一个石头妖掉落在浴桶旁边,慢慢幻化成一个少年,清隽秀丽,似是与她年龄相仿,当然是表面上看,毕竟她都九千高龄了。
“何事?我正晒太阳呢。”
“帮我给他把这血都洗干净。”
“我不干。”
“不干?”她看了眼屋顶,那里是他居住沉睡的地方,“你睡这里住这里,知道要交房租吗?”
“房租?”他不解。
“就是赁居费。你不能白吃白住。”
“可是我……”他着急地摸摸身上的钱袋子,扁的,空的。
“不碍事,我向来好说话。你只要把他洗干净了就行。”
她指指昏着的他,小仙扁扁嘴,不情不愿但是毫无反抗能力地走上前去,抓起舀子就往人家头顶泼,手法很是残暴。
“这小子很有我的风范啊。”她坐在一旁感叹。
她发现这人虽然浑身是血,身上却没有多少伤口,倒是别人的血喷溅在他身上的,不由想到这狐仙不会是杀了很多人逃到这里来的吧?
发冠去掉,玉佩拿走,衣服剥了精光,单单留了一条亵裤。
面前男人的躯体,花南感叹这身子比例还真是完美。
他身上有很多细小的伤口,不深却密,只胸口处有一道很深的抓痕,像是某种妖物的原型所伤,也是他的致命伤。
来人的面容也逐渐清晰——鼻梁英挺,唇色苍白,眉目微皱,睫毛长而浓密,发丝滴滴答答落下血水,这样泡在血水里竟有些别样的妖娆。水中美人不过如此,花南有点期待看到他的眼睛。会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呢?按照长相来看,倒是有点娟狂的味道。
“狐仙本媚,看来的确如此。”她想了想自己兔妖的本事,发现好像都是偷学的术法,没有什么自己的优势。
“上天不公。”她又叹了口气。
“喂我说老板娘。”小仙倒掉血水准备再冲洗一边,“我以为你让我洗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要避嫌。怎么你毫不避讳在旁边看啊。”
“六根清净,毫无欲念,根本不怕。”
“哦。”顾九撇一眼打量这男子裸体的老板娘,嘴里念叨着什么,艺术品。
水里多少掺了点对妖怪有益的药草,热水换上后,蒸腾的热气映衬之下,他又多了点狐仙的飘渺。
“真真是狐妖了……”花南嘟囔着,让小仙把那瑞兽玉佩拿给她一看,背面赫然三个字“木里图”
木里图?怎么这人的名字这么有异域风情的。
花南把玉佩揣进袖子里,暗自揣度。
此人不知来历,还是多了解的好。她无意看这人惨死在她的酒肆,妖力若隐若现也看不清他的修为,这于她并不是好事,所以人是要救的,但不能太过于鲁莽了。
“砰——”脑袋磕在了木浴盆上。
顾九“哎呦”一声惨呼。
“这人刚才拖着我往浴桶里拽。”
花南赶忙上前看,发现并无动静,又往水底一探,发现他手部抽搐,十有八九是抽筋了。
“快快快,拽出来。”
花南和顾九一齐用力,一个成年男人的身躯仍然过于庞大,耷拉在桶里的双腿把木桶带歪,哗啦啦水浸透了花南顾九的裙子和鞋子。
她堂堂九千年妖怪,竟然被一个神志不清的人算计了?
花南就这么把他往地上一撂,像是院子里躺了个死尸。
没了溺死的风险,这人依旧在沉睡着,只是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胳膊,大力地似要把她锢住。
花南后悔给他几乎脱了干净,这要是给别人看见又要给她安个变态的称号了,比以前喜欢女子的更甚!
一地水渍,一片狼藉,约莫到了打烊的点,花南才把这人安顿在里间的屋子里。撩开袖子一看,已然是淤青了的抓痕。
“昏迷着都能抓伤我……”
花南恨恨地敲敲他的脑壳,这人毫无反应。
花南犹豫了一下,毫无心理罪恶感地无比自然地再次恨恨地敲了他的脑壳。
“指不定是个什么祸事的源头呢。”花南想,于是又敲了一下。
力气之大简直非人行为,梅藏觉得自己反正不是人,心安理得的很。
是什么让他如此昏迷着都要来到这里?又是为什么坚持要喝月白?嘴里一直念叨可谓是执念颇深了。
这月白酒是她喝醉时自创的妖酒,凡人喝不得,修为低的妖族也更喝不得,说这是酒,不如说是一种药。是断情斩缘之药,也能是结缘之药,至今她只送出去过三壶,给以那些与人相爱生不如死的妖。
当然,她自己喝,是完全没有用的。所以凡人知月白千金不换,妖却知道月白简直就是半个月老。
月白的配方也很简单,那次她喝醉之后,磕到了树上,那树已经是八百二十年的灵识了,自然坚硬无比,磕破的手指正巧流了几滴血到了她的酒碗,竟然散发出奇妙的香味。第一个喝她酒的自然就是那棵树妖了,彼时她和一个凡人缠绵不清很是苦恼,这酒一灌,竟然断了情思,所以才发现有此巧妙。
这极有可能这是兔妖血脉的缘故,她自古独自修炼,倒是没有同兔妖血脉的引荐之人教学,所以她并不了解自己的血脉之力。大约就像狐族妖精自古传承的媚术。
如此一来,难不成这人也是为断情或结缘来找她的?
这倒好说,给他一碗便是。
当务之急是先续上他的性命,让他醒过来。看他手劲,定然不可能是只无名小妖了,身上的衣服虽然都是凡品,也是出自贵族才能采买到的,由此可见,如若她处理不好,说不定会惹到一个家族也说不定。
唉,如果他是个修仙道士,还能来段妖仙情缘呢,也能实现她飞升的愿望。
她坐在床边,刚才的事故还心有余悸,他静静躺在那里,面色也恢复了几分,这么一看去,倒是比午时看起来多了几分温柔。
“面目生的如此侵略性的美,性子想必好不了哪去。”她脑洞大开暗自揣测这是个为情所困的公子哥。
前面店已打烊,小二们各自回家,就连屋顶上顾九也陷入沉睡了。
一片沉寂与黑暗里,升腾着自然的润泽之气,是妖精们修炼活动的好时刻。
月光倾洒,透过窗椽,花南没有掌灯,她与狐仙两手交叠出泛出莹莹的白光,和流淌的月光相连接,吸纳夜月的精华以助修炼和治伤,是她以往九千年里自学的本事。可见自己的妖力顺着经脉融入狐仙的身体,花南才放下心来,给他掖了掖被角。
虽然多少有点亏,但是能解决这个麻烦事就好了,人只要活着,就还有办法。
狐仙的身体恢复大半,这才真正陷入沉睡,眉头也逐渐舒展。
花南打了个哈欠,“自从被那些个除妖师用火烧醒,想再长久地睡下去竟然成了奢望了。”语毕,她走到外间,关门熄灯,直接就瘫床上昏睡过去,一夜无梦。
半夜。
狐仙喃喃着醒来,看见陌生的环境有些呆滞,随后看见花南,总算是放下了心。
“可算找到你了。”木里图叹了一口气,神色颇为疲惫,随后看见桌子上的几张画像,默默记住那些人脸。
“也不知道你究竟要怎么样。”木里图想了想还是睡下。
魔岗果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他被那几个怪物困住,花南也被弄昏迷。这个世界他好不容易用他的幻术打通,才能保持清醒找到花南。但凡有一点失误回不去,花南和他可能就要醒不过来了。
又TM的幻术,这经历了多少次了,兼职没完没了!他作为幻术的始祖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戏弄,简直气结。
第二日一早,花南发现木里图黑着眼眶,完全是没睡醒的模样,金色的眸子映着太阳,感觉和昨日看起来有些不同,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
他看见花南醒来直接道:“你是什么妖怪?”
花南:“……”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