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雪,坚硬冷冽,含着风,刮在皮肤上像刀子。
行走在峡谷的人们,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领头的人是个胖子,看起来就是不适合远行的那种,浑身上下彰显富贵气息,像是眯着的小眼睛勾勒出不屑一顾的神情。他裹了裹身上的狐裘大衣,向后摆摆手,尽可能大声说道
“跟着我,走出峡谷,就迎来新生活了!”
后面的人不予回答,小声嘀咕着这是他的新生活才对。他们后面这些人,迎来的是新的苦痛也不一定。
“看他那样我就来气。”随行的一个小少年撇撇嘴。
“你怎么不说句话,被他折磨这么久,也不见你抱怨。”
少年看向的是另一个少年。如果说他只是穷苦,那么那个少年就是悲惨。深冬的时节,他还只穿着单薄的衣服,破烂的口子粘着血迹,衣襟被风吹得鼓起来的时候可以看到皮肤上的新旧伤痕。身子板也单薄的要命。少年路上一直陪着他,说是陪着,倒不如说是孤身一人也无聊的紧,看他也可怜,说不定同命相怜找个机会把他救了。
可是一路上,这人沉默地跟着走,也不反抗,铁链子磨的他手腕都是紫痕,沾上水的时候冻住皮肉,仿佛把青筋都撕裂出来。
没救了,这可能是个习惯了痛苦的哑巴。少年想。
他自小就是乞丐,给自己取名闫涵,是因为天寒地冻的时候他出生,和严寒同音。
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兴致勃勃向他介绍,“从今以后我就叫闫涵了,也可以盖,等找到我的亲生父母了再说。”他哈着热气,眼睛里还盛满少年对未来向往的温柔。
“要不我也给你取个名字?”
闫涵知道他不会理他,磨磨蹭蹭地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麻布手套,捂热他的手,准备给他戴上。
“虽说你也没和我说过话,但是好歹也一路走来了。”
夜里全队休息,篝火在人员中凌乱分布着。闫涵和他找了个角落坐着,藏在树干的后面,恰巧也是铁链允许的长度。
麻布手套做的比他自己的长一点,闫涵他轻柔地把手套塞进铁链和手腕接触的中间,“哈哈,这样就不会磨到啦!”
闫涵开心的时候眼睛里有光,他抬起戴着手套的手,看了少年一眼。
闫涵第一次认真看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长时间的折磨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枯槁,凌乱的长发常常遮住他的眼睛,脊椎不自然的弯曲是常年殴打所致,他却一直努力直着身板。闫涵也不知道,他接触他是因为同样孤苦无依还是被他无言的倔强所震撼了。
此时闫涵看见了他的眼睛,棕黄色的,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他看出了一身冷汗。
像......像狼,不,又像蛇.....
冷冷的,坚硬的,却很迷茫。
忽然,铁链被拉走。闫涵没缓过神来,他就被拽走了。
那个富得流油的胖子哈哈笑着,拽链子费力气不由有些气喘,旁边人看着觉得有些可笑。胖子可能也意识到了,恼羞成怒,夺了鞭子就抽在少年身上。
“娄翼!我抽死你丫的!”
闫涵才知道他是有名字的。
蝼蚁,所以是娄翼吗?元皱着眉头,拧成川子,胖子薅住娄翼的头发,把他拖到篝火最旺处。元看见娄翼嘴角渗出的血和微微颤抖的身躯。他不由得攥起拳头,胳膊因为用力而发抖。看过太多这种恶行了......闫涵却从来没这么气愤过。
就在闫涵忍不住要冲出去的时候,胖子停了手。
“行了”他轻蔑一笑“接下来让我这个小宝贝给大家表演一下。”他用力拍拍娄翼的脸。
所有人围成一圈,瞬间安静,只有篝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娄翼拖着铁链,缓缓站起来。
“谁让你起来了!”胖子一棍子抡向娄翼的腿,娄翼一个踉跄跪在地上,半晌都没有动静。
胖子看着周圈人怜悯的目光,轻笑道“他命大的很,死不了。”
就在所以人以为他要倒下的时候,娄翼直起了腰,只不过仍然跪着。
“我这小玩意,可不仅仅是个男宠。”胖子得意地说。
闫涵都快把牙咬碎了。
胖子没说的是,当初买他回了是看中了他的相貌,可是他是在不配合,甚至差点让他断子绝孙。不过也就是那次,让他发现他可以引蛇。娄翼被他打的遍体鳞伤,他的血流了一地,第二天再去关押他的房间,满屋的蛇,吓得他差点尿出来。不过娄翼昏着,不知道这件事。从那以后他把他看得更严,始终用铁链拴着,关在地下牢狱里,生怕他再害他。
刀子狠狠地在娄翼胳膊上划了个口子,天冷加上营养不良,血流得很缓。胖子急了,又要往娄翼手腕上划。
闫涵忍不住了。
就算他无依无靠,就算他没什么本事,他看透了这世间的罪恶,他以为自己都快没了人世间的感情,他麻木也冷漠。可他不知道哪来的力量,敢去反抗镇上最有势力的人家。
“死胖子!”
闫涵站在人群后面,寂静的夜里这声喊叫无比清晰。
喊出来这三个字,元颤了一下。心里想着完了。
所有人都看着他。
包括娄翼。
“你说什么?”胖子转过身,把刀对着元。
“我......”闫涵深吸一口气,下了狠心似的,同时吓得眼泪不争气往外冒,“我说我艹你大爷!你个死变态!”
雪下大了。篝火的火光开始闪烁,火马上就要灭了。
昏暗的夜里,胖子的眼神仿佛淬了毒的刀子。
“你是哪个混小子.....”
他站起身,一步步往前走。所有人为他让道。
“你难道不知道惹我的下场吗?”
这话说的狠厉,所有人不约而同想起了他在镇里的恶行。惹不起,所有人都这么想。
闫涵什么也听不见了,他边抹着眼泪,腿也在打颤,“不就是有钱,仗着和帝都有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作恶多端!你他妈就是个人渣!”
快跑啊,闫涵对自己说,不跑一定回被这胖子大卸八块的。
可是没用,他动不了,他仿佛凝固在这里了。所有人都是这样不是吗?明明胖子没有什么武力,却都不反抗,屈服习惯了,人血都结冰了。心冷了,比被欺负还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