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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李存的中军大帐走出来了以后,梁红玉感觉晏贞姑整个人都飘了。
梁红玉有心提醒晏贞姑一句,李存就是一个PUA高手,他对所有女人都这样,能让所有女人都对他死心塌地的,你可千万别上当啊。
可首先梁红玉根本就不知道“PUA”这个词。
关键,梁红玉自己都深陷其中,哪还能拉晏贞姑出来?
梁红玉又领晏贞姑去见了晏孝广等人。
当晏贞姑看见晏孝广他们全都像普通新兵一样被操练,顿时就是一阵心疼。
梁红玉笑着说:“别这个表情,所有入虎贲军之人皆得走这一遭,此乃练其服从性。”
梁红玉手指一个白净青年:“那便是盛争。”
晏贞姑顺着梁红玉手指的方向一看,就看见了盛争跟她父兄一样,也在接受新兵基础训练。
这时,梁红玉的声音在晏贞姑耳旁响起:“别说你父兄,便是我曾祖,已年近六十,入虎贲军后,也要接受虎贲军重新训练。”
晏贞姑一听原来是这样,立即就不再心疼晏孝广等人了。
梁红玉又说:“且此营新兵与旁营新兵不同,此营乃教导营,其营所出,皆将领、监军、参谋,诚然,入此营也不易也,或有战功,或识字千字以上,亦或有统兵经验。”
见李存把她的家人全都当成将领培养,晏贞姑表面没说什么,心里却甜滋滋的。
等晏孝广等人休息,晏贞姑与晏孝广他们见了一面。
当晏孝广旁敲侧击得知李存已经把晏贞姑给吃了之后,除了愤怒李存下手真快以外,真是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了。
这校场上,到处是人,晏贞姑也不好跟晏孝广他们多说什么,她只能说“官人待我很好,父亲不必为我担忧,好好训练,我回头再找时间来看你”,然后就跟梁红玉走了。
梁红玉带着晏贞姑在军营各处走了一遍之后,又带着晏贞姑去李存的私人兵甲库中给晏贞姑找了一对宝剑、一件宝甲。
梁红玉对晏贞姑说:“此库皆神兵利器,乃官人平时赏赐将领之物。”
晏贞姑一边摩挲着这对削铁如泥的宝剑、一边有些担心的问:“官人不会怪你我罢?”
梁红玉大包大揽道:“他不会在意这些许小事的,再者,这宝剑、宝甲也没给旁人用。”
给晏贞姑武装好了以后,梁红玉说:“我带你去个我虎贲军特有之地,你要有心理准备。”
见梁红玉说得郑重,晏贞姑心中不禁一沉:“甚么地方?”
梁红玉没说,而是直接将晏贞姑领到了新兵诉苦大会上。
在这里,晏贞姑,包括也来参加诉苦大会的晏孝广等人,见识到了他们从未见识过的一幕。
无数穷苦人上台去哭述他们悲惨的遭遇。
慢慢的,晏贞姑、晏孝广等人终于明白李存他们为什么要起义了。
赵宋财取于万民者,却不留其有余。
在这样的残酷剥削下,穷苦人终年劳苦,男的不问寒热,不避风雨,天天起早贪黑,在田地里辛勤劳动;女的采桑育蚕,绩麻纺线,一丝一丝地积攒起来,一寸一寸地织成布帛。
但不论他们怎么努力,总是有纳不完的科差,还不清的债,他们的生活好像掉进了泥潭,越陷越深。
赵宋君臣又大兴花石纲,使得他们本就困难的生活变得更加困难不堪。
公私之债,交争互夺;谷未离场,帛未下机,已非自己所有,一年辛苦,到头来仍不免冻饿,一家人挣扎在死亡线上。
最后,许多人被债主夺走田地妻女,弄得家破人亡,自己还得被债主役身折酬,沦为债主的私有物品,像奴隶一样任凭债主买卖,生活看不到半点希望。
如果说,之前李存是以武力强迫晏贞姑、晏孝广等人改变信仰,那么现在就是晏贞姑、晏孝广他们在主动思考,这么昏暗的赵宋、这么昏庸的皇帝值得我对它这么忠心耿耿吗?!
等诉苦大会进入到了下半场。
突然上台了一个很特殊的人——宋江阴军副指挥使佟绩,也是虎贲军的俘虏。
佟绩上台后,环视了一圈,然后笑着说:“我知晓你们中许多人瞧不起我等朝廷败军,认为我等皆酒囊饭袋,一战败,战战败,从南败到北,枉为军人矣。”
很多虎贲军将士虽然没有说话,但从他们不屑的眼神中就不难看出,他们确实是这么想的。
佟绩没再说什么,而是突然扯开了他自己的衣襟!
接着,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佟绩身上竟然有大大小小几十处伤疤!
刀伤!
箭伤!
枪伤!
余绩又转过身,让虎贲军的人看了看他的后背。
然后虎贲军的人更加动容!
——佟绩的后背竟然连一处伤疤都没有。
大家都是军人,因此很清楚,这只能代表一件事,那就是,佟绩每战都是正面自己的敌人,从来没有过逃避。
这不禁让人肃然起敬。
“我调来江阴军前,曾在西军待过十四年,大小之战经历了百余场,亲手杀死夏狗上百条。”
佟绩故作平静的说:“当时年少,我每战必冲锋在前,梦想凭武勇搏个光耀门楣封妻荫子,以至多次险死还生。”
说到这里,佟绩眼中闪过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愤怒:“然我却只升到了副都头之职,连都头亦升不上去,与我一同从军的将门子弟,立小功便可得升,我立大功亦无人问津。”
顿了顿,让自己平静下来,佟绩才接着说:“后经人点醒,我才知晓,我无背景,无靠山,不懂上下打点,升官发财哪里有我?我立下那些战功皆被将门子弟强占,将门子弟以我之功升官发财,却连个都头亦不舍分我。”
佟绩的声音变得颓然:“心灰意冷之下,我便拿出毕生积累得了这副指挥之职,准备在这风景如画的江南养老。”
“不想,江南竟也会爆发战争。”
佟绩嘴角一翘:“现今再想让老爷为赵宋卖命,想也别想,老爷便是立下泼天大功,最后升官发财之人亦非老爷,故而,能躲老爷便躲,能逃老爷便逃,左右混口食不饱亦饿不死之饭吃而已,老爷何必拿命去拼?”
说到这里,佟绩本想下去的。
可佟绩心里又着实憋着一团火,不发出来,他真是不痛快,所以他突然一捶他那满是伤疤的胸膛,吼道:“只因我未生在将门,无靠山,不懂上下打点,我便要当一辈子士卒?!一辈子不能光耀门楣封妻荫子?!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
佟绩的呐喊顿时就引起了不少跟佟绩有相同经历的俘虏的共鸣:
“俺亦是恁地,立功不少,朝廷却从不升赏于我,那些一打仗掉头便跑的草包却时常升官发财,凭甚么?!”
“将我等拿命换来之功给那些将门子弟,这样的朝廷不值得我效忠!”
“我听闻,大都督选用将佐,视劳能为高下先后,不以亲故、权贵挠之,我欲投虎贲军,大都督可受耳?”
“……”
见俘虏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了,一众负责搞忆苦思甜的虎贲军官吏全都满脸喜色。
虽说不少宋军将士也是农民出身,但因为赵宋主要实行募兵制,而且是,一经应募,就得一辈子从军,这就使得,宋军将士与普通农民不同,尤其是积年老卒,他们已经彻底脱离了农民的行列。
因此,用对付农民的那一套,来对付宋军将士,效果一定会大大折扣。
好在,宋军中也存在着极其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赵宋的军门世家牢牢的把持着军人上升的通道,这使得很多有能力却没有背景的宋军底层将士没有出头的机会。
反观虎贲军,虽然也不能说百分百公平,但李存绝对做到了给每一个有能力的人上升的机会。
搞忆苦思甜的虎贲军官吏牢记李存教他们的不能让受苦难之人肆意诉苦,必须加以引导,达到“压迫→反抗→解放→感恩”,这才能把这些俘虏变成忠于虎贲军的战士。
所以,在俘虏释放出他们的诉求了之后,搞忆苦思甜的虎贲军官吏立即加以正确的引导,说虎贲军从来都是最公平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并趁机开放招兵通道。
结果,成片成片的俘虏申请加入虎贲军。
看到这一幕,晏孝广等心中还有赵宋的人,不仅傻眼。
虎贲军要是照着这样发展下去,肯定会越打越大,几年过后,说不准赵宋的天下真会被虎贲军所夺!
“怎么会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