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楚昭的态度在前,大昭上下对待卫治的到来都表露出了欢迎的态度,卫治能够感受于楚昭的真心。
越发感觉到宾至如归,楚昭请卫治入了大殿,酒菜已备,歌舞即起,卫治坐在楚昭的下首,那存在感极低的齐冶总算是入了卫治的眼帘,一眼看过去,卫治已经猜到了齐冶的身份。
这么些年,齐冶一心养花养草,半点不顺心的都没有,比起同龄人来显得要年轻许多,加上至今未曾蓄须,那就更年轻了。
楚昭威严日盛,跟齐冶在一起难免显得齐冶越发没有男人样。
不过,再多人那么觉得,也没人胆敢说齐冶的一句不是。
再没用的男人,架不住女帝宠着,太后护着,敢找他麻烦,找死!
“冀州一别,没想到再见之时会是这般模样。”下面歌舞升平,卫治感慨了一句,那时的他,有一统匈奴之心,所以他选择跟冀州合作,没想到啊,他看着不简单的女郎,竟然比他更英勇,早于他之前一统大昭,做了大昭的第一个女帝。
“借花献佛,我敬陛下一杯!”第一杯酒,卫治激动地端了起来要敬楚昭,楚昭端起了酒道:“昔日你至冀州,曾言酒不够烈,如今你且尝尝,大昭的酒如何!”
昔年的一句戏言,卫治没想到楚昭还记得,昂头一饮,浓烈的酒香充斥了他的口鼻,比起之前喝过的酒,好得太多了。
“好酒!”卫治感慨一句,楚昭道:“朕记得你曾说过,酒不够烈,比不上你匈奴的酒,这一次你来,朕拿了压箱的酒出来,听你这一句称赞,好,好!”
“谢陛下款待。”当初说过的话,这都已经过去多少年了,楚昭还能记得,证明楚昭将他匈奴卫治当成了朋友,卫治这么多年也一直拿楚昭当朋友,得到了同样的回应,高兴自不必说。
“陛下能记得昔日之言,应该还记得我曾邀请陛下去匈奴尝尝我匈奴的美酒。”既然楚昭提起了昔日的事,卫治也记得自己的邀请。
楚昭摆摆手道:“朕是有心亦无力,待哪一日,新帝继位,朕必往匈奴一趟,一尝匈奴的美酒。”
君受天下,不得肆意妄为,大昭初定,楚昭心心念念的都是安定大昭,所以她是万万不能自己乱这大好山河。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楚昭的目光掠过下头,尤其落在柴景的身上,轻轻一笑,“来,大单于,共饮一杯。”
卫治已经干尽了一杯,楚昭请之共饮,下面的臣子都纷纷举杯,共饮!
“你不喝酒吗?”楚操以水代酒,刚要入口,一个声音轻轻地问起,楚操一凛,这情形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
“母皇有令,不得擅自饮酒。”楚操还是客气地回答,毕竟,与那连楚昭面都见不到的高句丽,眼下楚昭对待匈奴的态度,可谓天渊之别!
作为匈奴的公主,朵珠笑了笑,“陛下有令是要听的,那你要什么时候才可以喝酒?”
“母皇说,待我满了十六即可饮酒。”楚操如实地回答楚昭的禁令,这也是在出了高句丽的事后,楚昭对外的说词,总不能每回楚操听她不喝酒,还要旁人责怪他不懂事,所以楚昭干脆地明言了。
想必有她的话在前,没人再有胆子拿着楚操不喝酒的事折腾了吧。
朵珠一听用着一种你好可怜的眼神看向楚操,楚操一顿!
“陛下真是严厉,像我阿爸就不管我,我想做什么,不做什么,阿爸都由着我。”
楚操算是明白这可怜他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了,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可怜。楚昭不让他饮酒是怕他太小,万一被人灌酒过量,对于楚操本身只有坏处。
至于朵珠说的想做什么,不做什么,他也一样可以啊!
“你一个人喝水没关系,我也陪你一块喝。”朵珠突然又冒出了这一句,楚操见她唤人换了水,冲着楚操敬一杯,“来,我敬你!”
楚操一度觉得,是不是朵珠也不想喝酒,所以才拿了他当借口,跟他一块喝水呢?这点小事,无伤大雅,上面的楚昭见两个孩子互动得很是愉快,压根不管,由着他们。
“匈奴内乱已平,接下来,大单于有什么打算。”酒宴之上,很多话都可以说,楚昭顺着问起卫治接下来的打算。
旁人听了或许会觉得楚昭的行为甚是突兀,楚昭道:“大昭与匈奴的商贸,大单于觉得要不要加快?”
“陛下之意?”卫治多年与大昭打交道,虽然不是跟楚昭直接对接,楚昭的做事风格,卫治也是摸得七七八八了。楚昭这样问起,必然是有所打算。
楚昭道:“这些年来,大昭开了一条商道,朕取名为丝绸之路,不仅通往匈奴,还有周边各国。天下之大,非只一个大昭,一个匈奴,天地宽广,远非人所能看尽,想要一国繁盛,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大乱已平,接下来该安民心。匈奴是牧马民族,不能种田却有着上好的牛马,这是匈奴的优势,想要匈奴再盛,当发挥所长。”
发挥所长,才能将自身优势发挥到最大!楚昭给卫治提个醒,卫治又何尝不知道眼下的匈奴缺粮食,如果他不能解决匈奴的困境,刚刚安定下来的匈奴必须再起战乱。
“匈奴最不缺的是牛马,这些会是陛下所需要的吗?”卫治问了一句,楚昭道:“昔日有前朝缺牛马,不过,大昭却是不缺的。十数年来,借着你匈奴的牛马,大昭养出了不好少好马。”
一时的互利,不代表永生的互利,楚昭何等人,她是不会让自己一直受制于人的。她要为她的大昭打算,牛也罢,马也好,从在冀州开始,楚昭就已经让人培养,十几二十年下来,成就不少,至少,如今的大昭并不需要从匈奴弄来牛马。
战事若起,楚昭也完全可以供应一支强大的骑兵。
“陛下睿智,早有安排,我是自愧不如!”卫治自认不如,楚昭笑笑道:“你们以诚相交,有些客气话就不必多言了。为君者,唯盼百姓安乐,不负他们信我们一回。”
对此卫治深以为然,“陛下心怀天下,对匈奴百姓都能存着一片爱护之心,难怪与高句丽一战,陛下能迅速夺下高句丽。”
“朕向来觉得,两国邦交,贵之以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楚昭霸气十足地说出这话来,卫治面对这样的一个女帝,丝毫没有半点与之为敌之心。
匈奴群雄并起,大昭之前的百姓民不聊生,楚昭平定天下所费之时,与其平定天下所费之精力,差之千里。
而今,匈奴经多年的战乱,百姓思定,他来大昭,也是有求而来。
“陛下仁厚,有一事,还望陛下应允。”寒喧至此,卫治也就开门见山地直说了此来的目的,楚昭道:“大单于直言就是。”
相交多年,楚昭的性情向来是直来直往。
“是,陛下。匈奴经多年战乱,又遇瘟疫,牛马死伤无数,我此番前来,是望陛下能伸以援手。”卫治已经站了起来,施以他们匈奴最高的礼节。
匈奴的情况楚昭大致听说了些,但是她也没想到情况竟然如此严重,竟然叫卫治不远千里赶赴大昭,亲自跟她提起此事。
一想也是,匈奴与前朝多有旧怨,百姓多生怨恨,想让大昭救急,不表现足够的诚意如何使得。
楚昭道:“你想要多少粮食?”
卫治知道楚昭之豁达,但这多一句都没问就问卫治要多少东西,卫治还是顿了半响,赶紧的地道:“三万担。”
粮食,大昭如今确实是不缺,楚昭心里有数,在她大力发展农耕,推行双季水稻,又让人修渠引水,保障农作物的发展,这些年,天也是给她脸,没有遇到大旱大涝,如今大昭的国库,粮食堆得极多,区区三万担,楚昭能拿得出来。
“你能给大昭什么?”楚昭问了卫治,卫治再次跪下,“陛下能帮匈奴度此大劫,匈奴愿世世代代称臣。”
楚昭摇了摇头,“除匈奴之外,另有诸国,若是凭这一句称臣就让朕拿出大昭百姓辛辛苦苦种出的粮食给了你,往后但有他国说了这话,朕是给还是不给?朕是不会让大昭险入困境的。”
卫治一顿,而一直听着楚昭他们说话的楚宸或是政事堂的诸公都看着楚昭,如此国之大事,由两国的老大谈妥是最好不过的。
楚昭心怀天下,亦为大昭的万世基业而考虑,这样很好!
“待匈奴渡过此难关之后,所借大昭之粮,匈奴以一倍还之。”卫治显然也不蠢,借而还,这样的事情即解了楚昭的困境,又能为匈奴争取了好处利益。
楚昭轻轻笑了,有借有还,再好不过。“此事,朕不能立刻应下,还需过政事堂与诸公商议。”
“多谢陛下。”不管楚昭此时有没有答应,楚昭愿意跟臣子去商议,那么他们就有机会。
“虽说匈奴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大单于既然来了大昭,那就好好地看看大昭的风景。大单于的雅言说得极好,大昭或许会有其他大单于更感兴趣的东西。”卫治能说出不少成语,楚昭由此就能看出他对于大昭文化的向往。
“阿宸,阿满,大单于在大昭期间,你们好好招待大单于。”楚昭冲着楚宸跟楚操吩咐,姐弟俩站了起来应下了。
接下来再没有提到所谓的国事,卫治此时也是松了一口气,其他的事,他知道急不来。
但是宴过之后,政事堂诸公不约而同地尾随楚昭回了内殿。
楚昭喝了些酒,面若桃花,虽然诸公都是稳重之人,然而皆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不敢多看楚昭一眼。
“借粮一事定下前先核实两件事,第一,查匈奴瘟疫是否如卫治说的那般严重,再统计匈奴如此的人口;第二,卫治有二子,他们如今何在。”楚昭托着头如是吩咐,萧其陈道:“若是匈奴瘟疫当真如此严重,陛下真要借匈奴粮草?三万担的粮草,足以供应大昭人口三月之数。”
楚昭道:“所以,我刚刚说的两件事必须要查清楚,不得有丝毫怠慢。另外,他们在京期间好生款待,不得无礼。”
“匈奴单于进京只带了一个公主,且与大皇子年龄相仿。”吴用出言说了一句,楚昭的头有些晕乎乎的,“怎么,觉得匈奴想跟大昭联姻?阿满还小,不必急。”
喝了酒的楚昭说话更直接了,吴用道:“若以联姻而固两国邦交,何乐而不为。”
“联姻以固邦交,屁!你看着哪个联姻的国家该打的时候不打?嗯?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是亲家,一但有了利益的冲突那就是仇人。”楚昭直接喷了吴用,吴用听着看了楚昭一眼,醉酒中的楚昭少了些许威严,女儿态显露无异,吴用赶紧的低下头。
“阿宸的亲事是她自己做的主,将来阿满也一样,别跟朕说什么联姻,卖身换来的和平,朕不屑之。”
卖身这两个字丢了出来,鲁种轻咳了一声,“陛下,郎君与女郎不同,大皇子将来可娶正妃,纳妾侍,能为国出力,何乐而不为。”
“呵呵,阿满将来要是敢三心两意,打着左拥右抱的主意,用不着他夫人动手,朕先帮他断了祸根!”
一片死寂,低着头的诸公抬起了头看向楚昭,不确定这是楚昭的醉酒之言,还是楚昭真的会这么做。
“好了,好了,退下去,有什么明日再说。朕刚刚吩咐的事,着手去办。”醉酒的人头晕得厉害,楚昭也是难得高兴喝了那么多酒。
一干人识趣的退下,反正他们都清楚,楚昭不是个愿意吃亏的人,想占她便宜几乎不可能。
不过,退出了正殿,韦尚任站定了半会,其他人一看都顿住了,拿眼看向韦尚任。
“陛下适才之言绝非醉酒。”韦尚任突然说了一句,鲁种道:“所谓酒后吐真言,陛下难得醉酒一回,这话,假不了!”
不过,楚昭要怎么着楚操有什么关系吗?鲁种看了韦尚任一眼,萧其陈道:“承王迎娶王妃在即。”
鲁种立刻明白了,韦尚任的孙子即将成为承王妃啊!陛下连自己的儿子娶多少女人都管,那承王的事,一定更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