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的举子于礼部打大出手随着韦尚任被罢免相位而告一段落,天下皆知,韦尚任为了学子而舍了自己的前程,一腔爱才之心,可歌可泣。
自然免不了有人怨上了楚昭,毕竟如果不是楚昭的狠,竟欲夺了所有参事举子参考的资格,也不会有韦尚任求情而舍相位一事。
纵然如此,却无一人敢对楚昭进言。楚昭盛怒而欲将所有的学子一网打尽,不怕死的还想惹她,是想让楚昭再揪着事情不放吗?
科考再次开始,很多人都觉得事情似乎过去了,看着楚昭似乎也将这篇掀过了,只有贴身的人能嗅到别样的味道,事情,还没完。
随后科考的成绩出来,楚昭拿着经六相与六部共同定下的中考之人,竟然逐个划下,最后这一次中考的举子竟然不足百人。
如此成绩对比前两年取人的结果,差得太远了,就连姜参也坐不住,拿着被楚昭划下的名单求见楚昭。
“陛下,此子的文章写得不好?”姜参将其中一人的文章捧上来,询问着楚昭,楚昭道:“文章写得还行,只是人品不怎么样。”
姜参一顿,“凡参加考试的人,皆查其三代和其品性,此人的有何不妥?”
锲而不舍。楚昭也不为难姜参,“先生请看。”
递给姜参一本资料,姜参翻看了看,看完了,不确定地问道:“陛下觉得此中有何不妥?”
“先生就没注意到,此子不过才年过十八,其妾有十,皆是惨死,难道没有猫腻?也是朕的过错,朕瞧了瞧,另让人细查,一查才查出来,其竟然喜欢杀妾。”楚昭又拿出了另一张纸来,姜参拿过一看。
然后不说话了,或许在世家人的眼里,妾里卖合也,但是姜参这辈子只娶一妻,那是与他一体的人,妾虽不能与妻相比,同样也是与你相合之人,他竟然能杀了这些人,可见心无仁义。
一个连自己的妾都能杀的人,对于陌生的百姓,该是什么样的态度,这样的人,能让他当官吗?
“别的人?”姜参不再为那人说话,但是他也不会就这样放弃了,毕竟今岁参加的举子多在五百之数,五百之数只取了一百,那不是比前两年的考试结果都不如?
楚昭道:“朕将他们划下自有将他们划下的道理,旁的人朕是懒得解释,既然是先生问了,朕就让先生知道得清楚。华兰。”
随她这一唤,华兰带着几个女部捧着好些资料走来,楚昭道:“先生可以抽看一下,朕从来不冤枉好人。”
言下之意,她划掉的人,都是人品有问题,不堪为官的人。
姜参看了楚昭一眼,楚昭温和地笑,并不畏于姜参的目光。
事到如今,死也总要死个明白,姜参只能上前取了华兰带人送来的资格一一翻阅,楚昭将所有学子的生平都叫人查得一清楚,犯下的大错,还专门以朱批画了出来,到后来,姜参都不看前面了,直接找那被圈出来的内容一看。
不看不知道,越看姜参就越是心惊,看完了所有的资料,姜参痛心地问道:“陛下皆已查实。”
“朕不会为了任何人叫大昭的风气变歪。”如此笃定地回答,就是告诉姜参她的公正公平,并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改变。
“陛下这一次,为什么专门让斥部去查?”姜参注意到所有资料的落款皆是斥部,显然他们是奉了楚昭的命去查明此事。
楚昭道:“韦卿为了保全他们离朕而去,朕心中甚伤,朕只是想让韦卿看看,他舍弃一切想要维护的人,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姜参……
“先生还有其他的问题吗?”说明自己的目的,楚昭再问姜参。
姜参合上了眼,“既是这些人的品行有问题,陛下理当发放十三州,莫让天下人觉得陛下气性太多,秋后算帐。”
一片苦口婆心,姜参也是为楚昭愁白了头,楚昭微微一叹,“先生,朕依然生气,但朕绝不会因为一时的喜怒而置天下于不顾。”
显然楚昭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姜参暗暗松了一口气,“陛下能明白,臣就放心了。臣这就去将事情的经过对外公布,陛下不想跟他们争,臣亦容不得他们诋毁陛下的声誉。”
一说就招呼华兰拿着落榜之人的资料,让他们都跟他走。
楚昭感于姜参的一片爱护之心,同样也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原本对于落榜之人不信的臣子,面对姜参带着华兰送来的被楚昭划下的人犯下的丑事,皆是哑口无言。
姜参冲着武平之道:“科考之前查家世,人品,各州都是如何核查的,若非陛下命斥部再去查,岂非让这等心无仁义的人出仕,如此一来,百姓岂非他们砧板上的鱼肉。”
“是下臣之过。”犯此大错,武平之也万万想不到,连连告罪。
“此事陛下虽未怪罪,为人臣子的也当想想究竟该怎么将事情落实,做好,万不能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姜参教导武平之。
武平之岂敢不受,与姜参道:“下臣觉得将各负责核查的官吏俱召集回京,恐他们之中有人受贿,否则怎么会出这诸多批漏,若有受贿人,当以大昭律而正法,以正天下风气。”
姜参一听,觉得这个主意还算是不错,点了点头道:“此事上报陛下之后,请陛下定夺吧。”
武平之立刻应下,姜参道:“陛下宽厚,我们为臣的也当尽心,此事若是再有闹事的人,当严惩不怠。”
所谓此事,就是对于落榜之人再敢闹事,就不必客气。
武平之连连称是,“那下臣这就去将中考的名单公布。”
份内之事,理当做好,姜参点了点头,让他自去。
不出意料,当即有人对于此次考试的成绩表示诧异,武平之不客气地将出声的人犯下的丑事当众批露,品性有差,纵是文章做得再好又有什么用,那不是他们大昭要的官员。
“尚书大人,品性不端者,下次还能参加科考吗?”有人问出这个问题,下面的人都屏着呼吸等着。
“大昭律有明文规定,品性不端者,不得参加科考。”武平之丢出这大昭律来。许多人都将同情的目光转向那些被涮下来的人。
不仅是榜上无名,被查出来的品性不端,往后想考都考不了。哎哟,他们世家子弟不是一副天底下就他们最高尚的模样吗?竟然也会有这一天,真是报应不爽。
“我们要见陛下,要见陛下。”不能参加科考,前程就没了,他们前半辈子的努力奋斗都是虚的。
“你怕是没有这个资格。”武平之平静地说了一句,随后头也不回地走进去,大门被关上,外面一片鬼哭狼嚎,武平之都当作没听见。
哭啊喊的,当然也有想要冲进来的,当门口的墨军都是吃素的吗?
早料到这些人要闹事,楚昭早让墨军守在了外头,要哭要喊没问题,想冲出去,墨军直接拦住,想动手的?
看看自己的身高,比对下守卫的墨军的身板,一个个都缩了回去。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投诉去。然而,楚昭让斥部查出来看事都是真的,没有半点造假,说是品性不端,一点没有说错。
“楚昭,楚昭可真够狠的啊。”但知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人气得吐了血,半响才说出这话来。
狠,楚昭当然是够狠,将人的底细一查到底,你要是没做过这些事,楚昭也说不出来,但是既然做了,楚昭掀着不放,你又能如何。
人家并没有为难了谁,不过是据实而判,楚昭再次显露了她的公正,也让无数世家暗自心惊。
别再觉得他们做的事能瞒过谁了,楚昭不是好瞒的,还是老老实实的教好儿子吧,否则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们还是什么世家?
至于韦尚任在听说这个消息后,轻轻地一叹,“世家,真是没落了。”
无怪楚昭扶持寒门,世家这么多年过了太多的好日子,以至于他们挥霍成性,同样也是拿天下的人都当了傻子,以为他们做的事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郎君。”韦夫人轻唤了一声,韦尚任回头握住她的手,韦夫人道:“郎君后悔吗?为了他们舍了前程?”
韦尚任摇了摇头,“不悔,他们之中虽然有诸多品不端的人,同样也有国之栋梁。我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此生无悔。”
人这一生,能做到无悔何其难得,韦夫人道:“你既无悔,就别难过了,你尽了自己的能力,世家将来还是不是世家,只看他们自己。”
“陛下在下一盘大棋。”韦尚任突然地说,韦夫人道:“你到现在才看明白吗?陛下早就已经开始在准备一盘大棋了。”
夫妻说的话,韦尚任道:“夫人难道看出来的陛下下的什么棋?”
“郎君都没看明白,我又怎么会看得出来。只是,想想陛下的为人,陛下是在尽自己之能,让大昭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这百姓不分男女。”
着重点的这一句不分男女,叫韦尚任一顿,“陛下兴女科至今,眼下我倒也是习惯了朝廷上的女官。”
“怎么,宣政殿上有女官了?”韦夫人好笑地问了一句,韦尚任道:“姬氏如今可是陛下的御用女官。”
提到姬氏,韦夫人自然也是认得的,“想想昔日姬氏和太后的恩怨,谁能想到姬氏会有今天,陛下也是心胸宽广,连这样的人也敢委以重任。”
韦夫人昔日是京中的贵妇,姬氏和钟氏那点事,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如今回想起来也觉得好笑。只是当初啊,谁都想不到钟氏会有今天吧,哪怕她嫁了一个没用的丈夫,死了一个有用的儿子,她竟然母凭女贵,成为了尊贵无比的太后。
天下所有人的女人都要对她三跪九叩,而那昔日高高在上的姬氏,夫死子亡,险被叔父所害,竟然还是靠她昔日最是怨恨的人的女儿,才能活下今天,完全不逊于昔日的荣光。
最大的不同还是,她如今再不必依靠男人,而凭自己的本事。
“陛下之胸襟,纵是男人亦不可比。想想之前在旧京与陛下的会面,不过区区几年,而今陛下已经稳坐江山,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时间过得还真是快。”韦夫人在想以前的旧事,韦尚任又何尝不是。
韦夫人挽过他的手,“好了,好了,你辛苦了大半辈子,不当宰相了也好,以后多陪着我,孩子都长大了,小郎君小娘子的,个个都想学你,我是管不住,由着他们闹腾。”
韦尚任轻笑了,“行,往后我就多陪陪夫人。”
“郎君,娘子,有贵客到。”夫妻正要叙叙感情,门外的门卫说了一句,韦尚任不以为然地道:“无论是什么贵客都让他回去,我早有言在先,不见客。”
从韦尚任被夺官回家以来,上门的人太多,韦尚任不厌其烦,最后紧闭家门,对人说了不见客。
“小的说了,但是来客说她姓钟,是从大明宫来。”门卫也十分惊讶,急急地将话都说来。
大明宫而来,还姓钟,来人是谁还用说吗?刚刚正想着她的韦夫人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直没念过的人突然就出现,妥妥是要吓坏人的节奏。
“快请。不,我亲自去迎。”韦尚任的惊讶不比夫人少,不过很快地回过神来,当务之急是赶紧的迎人去。
上他家门的人,韦尚任只让请进来,亲自去迎的并没有多少,但这位来客,韦尚任如何敢不迎。
韦夫人看着韦尚任走出了门,突然又折了回来,韦夫人道:“怎么了,落了什么?”
“不是,是我想到,这位来了,夫人理当同去才是。”男女有别,韦尚任是突然想到了这点,赶紧的折回来拉上韦夫人,引得韦夫人一笑,“看你怕什么,难道你还没有单独奏请陛下的时候了?”
“陛下的身边什么时候都有人伺候,自然是没有的。”韦尚任回答得极顺,拉着韦夫人,“夫人且莫多说了,别让客人久等了。”
别的客人等着也就等了,这位贵客,百年难得一遇,韦尚任赶紧的拉着夫人一块去。
门口里,一个戴着帷帽的夫人站立着,那身影韦夫人倒是更熟悉,韦尚任就不是很确定地看了韦夫人一眼,韦夫人点点头,还有人敢胆冒充那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