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知道!”冯兆安笃定地开口,楚昭看了他一眼,“你若无畏,那便去敲登天鼓吧!”
不说冯兆安了,其他人都是一顿,楚昭既然让冯兆安去敲登天鼓,此举何为?
然而鲁种很快地明白了,大昭自迁都以来,设了登天鼓,还从来没有被人击响过,楚昭让人击响,何尝不是告诉天下,这一门登天鼓,绝不是个摆设。鲁种的眼睛亮了,楚昭道:“击响了登天鼓,不管是什么案子,朕与百官皆要受理。”
“在下明白了!”楚昭既然让他去敲登天鼓,他又有何畏!
好不容易终于送走了楚昭,楚蔚抹了一把冷汗,急急地捉住鲁种,“鲁公,鲁公,有事请教,有事请教!”
论起来,楚蔚年轻比鲁种还要大些,然而楚昭刚刚说的话,楚蔚是每个字都懂,合起来听,一句都不懂啊!
好不容易跟鲁种这政事堂诸公之一在一块,必须要闹明白。
“宗正有何事?”鲁种待人一向亲和,楚家啊,楚昭虽然心里再不喜欢,也从来没有落过楚家人的脸,一般人也不会脑子抽风的去惹楚家人!尤其像鲁种这样的聪明人。
楚蔚紧紧地巴着鲁种,生怕鲁种跑了,鲁种试着抽了几回手都没抽出来,只好放弃。
“鲁公,陛下说给我打下手的八郎是何人?”楚蔚也不敢罗嗦,赶紧的把问题问出来。
“能让陛下和太后唤作八郎的人,只有钟家有此殊荣。”鲁种万万没想到楚蔚竟然不知钟氏跟楚昭所说的八郎是何人,难掩诧异。
楚蔚一点立刻点了点头,“是钟家八郎啊,那我就放心,放心了!”
鲁种很想问一句,你这样的智商,你跟钟家的人对上,你放什么心?突然有种让楚昭换人办事的冲动,但是,理由似乎不太好明明。
“陛下明明已经听了冯家郎君有冤情,为什么陛下没问是什么冤情,而是直接让冯郎君去敲登天鼓?”关系自己的问题问完了,后面的事,楚蔚心跟被猫抓着似的,急急地问。
鲁种看了楚蔚一眼,“宗正大人向来很少参与朝事,以前如此,以后也如此挺好!”
楚蔚惊愣地看向鲁种,不确定地问道:“不参与朝事?”
“宗正管的是皇家事,陛下但有吩咐,宗正只管照陛下的吩咐办事,若没有,你就过过清闲日子,这样不好?”鲁种问,楚蔚直点头,“挺好的,可是,家兄的事,鲁公想必是知道,陛下对楚家多有不满,要不是顾念同族之谊,只怕……”
“宗正多虑了,陛下是大度之人,她若当真不喜于楚家,或是楚家做下她不能原谅的事,陛下也绝不会徇私轻饶。”鲁种劝说了一句,楚蔚看了鲁种,难道楚茂做下的事,鲁种他们不知道?
鲁种接收到楚蔚的眼神,顿了半响,楚家难道是犯了什么大错惹了楚昭,所以楚蔚才会这样战战兢兢的?
但是既然楚昭没有让他们知道,就说明那些事是楚昭不愿意让他们知道的。为臣者,也要难得糊涂,若非关乎国家根基之大事,楚昭要瞒着,他们装装不知道,君臣得宜,挺好!
楚蔚跟鲁种一会儿的功夫心思都转了几回,楚蔚想既然楚昭没把楚茂做的事对外公布,他大嘴巴地往外说,完全是要给自家惹祸的节奏,他又不蠢!
不蠢的宗正闭了嘴,鲁种也没有要多打探的意思。
“陛下为君贤明,为人仁厚,无论是为臣还是为亲,只要做好自己本份的事,不犯国法,陛下无论对人喜或不喜,都不会揪着不放!”
鲁种的好心,楚蔚又不是真的蠢透的人,哪里听不出来,他这晃动了许久的心,随着鲁种的话落下,便也落了定。
“多谢鲁公。”与鲁种作一揖,鲁种哪敢生受,还以一揖。
“鲁公,我先回了!”吴用刚刚是和武平之一同出去送了冯兆安,此时折回来,吴用站着鲁种打招呼。
武平之在一旁亦道:“鲁公,我也有事先回了。”
鲁种点了点头,“好,我这也准备回府!”
然而楚昭一行回宫时,钟氏看了楚昭一眼,“客栈是你安排的?”
“嗯,玉娘的手艺很不错,我当初就在想,这天底下要说消息灵通的地方,有什么比客栈这样人来人往的地方更好的。”楚昭很老实地承认,“只是事情是华兰去办的,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今天碰到了,不得不说,玉娘做得很好。”
客栈中的妇人正是楚昭所说的玉娘,也就是说,玉娘是楚昭的人。
钟氏道:“柴家!”
这两个字一经吐出,气氛立刻一变,无论是楚昭还是钟氏,都忘不了柴家与她们之间的仇怨。
“阿娘放心,我心里有数,柴家也好,柴景也罢,此时放过他们,不等于饶了他们。”楚昭冷洌地吐字,钟氏道:“我的意思是,柴景还是有用。”
楚昭不可否认地道:“自然,若是他没用,也不至于连姜先生都为他求情!想要跟我斗的世家,都会找他。以前我会笼络柴景,未偿没有这样的原因,如今我与他撕破了脸,说起来我很盼着他有所动作。”
栽赃杀人是楚昭不屑于做的,她想要报仇,也要光明正大的报仇。尤其是她绝不能因为柴家,因为柴景而做蠢让自己跟楚毅之辛苦打下的江山付之一炬。
为人君者,其身不正,以乱国基,楚昭所塑的公正公平的形象,绝不会因为柴景而断送。
钟氏很是欣慰,“若以大昭的江山来报你阿兄的仇,你阿兄纵是泉下有知,也会不得安宁。”
“你教养出来的孩儿,哪个都不蠢。”楚昭说了一句,钟氏又何尝不觉安慰。
“至于钟家!”楚昭面露为难,钟氏道:“六郎他们几个都成了亲,都有了孩子,我想过几年,让他们进宫读书!”
钟家被屠尽了满门,如今只剩五个人,钟氏每每想想都是心痛。
楚昭沉吟了一会儿,“感情都是自小养起来了,往后,让表嫂带着孩子们经常进宫。”
只她与钟氏念着钟家能撑得了钟家多久,楚宸,楚操,才是未来!
“我有数!”楚昭都懂的道理钟氏又怎么会不懂,钟氏欣慰的是楚昭能时时记着钟家。
“咚咚咚!”卯时刚过,一阵鼓声响彻了整个长安城。如此大的声音引得长安的百姓争相看去,不明所以。
“声音好像是从大明宫里传出来的。”很快有人注意到声音传来的方向,立刻争相看过去。
“报,报,陛下,有人击响了登天鼓!”大明宫外的百姓都听到了声音,大明宫内的人又如何听不到。
然而这么大的鼓声,不知起于何处,参加朝会的百官面面相觑。
好吧,终于有人给个解释了。楚昭早知此事,如今听说了,站了起来道:“去瞧瞧!”
如此的配合,一众人都拿眼看楚昭,楚昭回过头道:“诸卿同去!”
叫唤上人一块去,姜参对于登天鼓响了也是十分诧异,照理来说,若有冤情,当上报京兆府,若是京兆府不理,还有大理寺,刑部。
一眼看向这三个地方的主官,每个脸上都挂着茫然之状,显然是完全不知出了何事,竟然引得有人敲了登天鼓。
登天鼓虽然设于大明宫中,与长安城的朱雀大街只有一墙之隔,这道门是楚昭特许只要是想敲鼓的人,都可以自由进出的。反之,不是想要击鼓的人,任何人都不能进出。
而鼓声响起,百姓围观在外,这一处的登天鼓,不仅立着一个大鼓,上头写着登天鼓三个大字,两侧各自写着,击鼓鸣冤,天下共审。
楚昭带领百官出现,郭承站出来喊道:“来者何人?陛下已至,你有何冤情,速与陛下禀来。”
一番文邹邹的话,引得楚昭暗笑,这么多年,可算是学着点皮毛了。
击鼓的人非是冯兆安无疑,冯兆安此时放下了鼓槌,连忙拜下,“在下梁州冯氏兆安,拜见陛下,诸位大人。”
“梁州冯氏,也是昔日梁州的大世家。”世家的族谱都有介绍,楚昭一说,其他人亦点了点头。
冯兆安道:“是,昔日的冯氏确实是梁州的大世家,然经徐禹之乱,梁州的世家尽数被屠,如今存活下来的,也只是空有世家之名,早已不为世家所容。”
此事并不假,你人死得七七八八,家产早被徐禹给洗劫一空,没人,没钱,这还算什么世家。
“你既有冤情,速速道来!”韦尚任看了冯兆安一眼,提醒了一句。
冯兆安起来一拜,“在下状告卫家,残害前朝皇室中人,为此杀害我的未婚妻子柴氏,挑起冯柴两家的恩怨,致使两家成仇。”
一片哗然,韦尚任惊讶地看向卫九,卫家,如今是以卫九为首,杀害之人,竟然不仅是前朝的皇族,还有柴家。楚昭看了一眼卫九,“你的未婚妻子是柴家的哪个小娘子?”
冯兆安答道:“是柴家十二娘!”
十二,柴家的人丁颇是兴旺,楚昭看向柴景,“可是?”
柴景点了点头,“十二娘与冯郎君确有婚约,不过三年前十二娘瘁死,两家的婚约便作罢了。”
“瘁死?”楚昭挑了挑眉地问,柴景再次回答,“是,瘁死。”
“你的告发有何证据?你要告的是整个卫家?”楚昭不再细问柴景,而问冯兆安,既然是冯兆安告的,理当从他嘴里问个清楚。
冯兆安道:“在下在告的是卫公之兄,卫四!”
这个名字一说出来,楚昭都有点懵了,卫四,那不是楚毅之的前岳父嘛,楚昭乐了,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极了啊!她原本想如果冯兆安要是理直气壮,必敢击这登天鼓。他来击这登天鼓,正好让天下人都看看,她设的登天鼓并非摆设。
卫九已经出列,“陛下,既是与臣的兄长有关,臣请回避!”
“好!”卫九的自觉,楚昭十分欣赏,只有心中无愧的人,才会坦坦荡荡。卫九一拜,“臣告退!”
卫九自动离去,楚昭道:“朕刚刚的问题,你只回答了一个。”
又跟冯兆安对上了,冯兆安道:“陛下,在下有两位证人可以证明在下说的是事实。她们两位,一位是前朝的赵国大长公主,另一位是大长公主的外孙儿,卫渭!”
听到赵国大长公主的名号,已经引得一片倒抽,赵国大长公主,那是璐王的姑姑,也是死于璐王之手的先帝之姐。
知道此人的不少,如韦尚任,齐淮等等等。
楚昭是不认识的,但是冯兆安既然说了有人证,“你一人而来,你说的赵国大长公主和她的外孙卫渭?”
“他们就在外面,还请陛下召他们见驾。”冯兆安开口说,楚昭道:“许你将他们带进来!”
冯兆安连忙道谢,转身往外走去,“大长公主,阿渭,快来!”
隔着守卫冲着外面的人群叫唤,随后一老一少走了出来,冯兆安扶着那老妇人走进来,楚昭听到身后一片倒抽。
“大长公主!”有人脱口唤出,楚昭定眼一看,前朝的皇家人她见过的少,这位赵国大长公主完全只听过一两回,谁让楚家当时都是借钟家的风,偏偏钟氏从来都不是喜欢热闹的人。
“叩见陛下。”无论这位是不是赵国大长公主,前朝已灭,大昭根基已稳,老夫人带着孙儿与楚昭拜下。
“请起,请起!”楚昭亲自上前将人扶起来,老夫人连忙道谢,楚昭无声地询问齐淮一眼,齐淮明白楚昭眼中的意思,点了点头,表明了此人当真是项氏王朝的公主。
“多谢陛下!”赵国大长公主与楚昭道谢,楚昭道:“大长公主客气,朕原以为项家屡受蒙难,已无后人,故未曾广告寻之。万幸大长公主还好好的,不至于叫项家绝后。”
赵国大长公主听着潸然泪下,“项家,项家绝后,绝后了啊!”
楚昭道:“大长公主还在,你的外孙还在,岂曰绝后。但不知,冯郎君所言,卫家卫四,为何要对前朝皇放斩尽杀绝?”
问到点子上了,这也是所有人都想要问个清楚。毕竟,卫四虽然不似卫九一般位高权重,也是大昭的官吏之一,状告官吏,若无凭据,何以服众。
“我阿弟在死前,曾将项家所有的金银珠宝都集在了一处,便是项家宝藏,原本项家在经那逆子之乱,徐禹之乱后,还剩了不少人,却因这宝藏,尽亡于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