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陛下!”七人一同见礼,楚昭抬头道:“起吧。”
七人谢过立直,楚昭端坐着,韦尚任开口道:“陛下可还记得驿站起火一案?”
“自然记得,当初韦尚书说了案情未明,一时难辨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死于火海中的两位娘子也有些诧异,朕让刑部将此案不决,秘密查查。怎么,是有什么意外的线索?”楚昭自是记得那场火的,毕竟她所有的准备,险些叫这一场火给毁了。
事过数月,韦益一直没有拿到确凿的证据落实此案,楚昭让他秘密查查,如今韦尚任提起,只能是得到了新的线索。
“有赖陛下的坚持,韦尚书一直也记着此事,时常关注当日住在驿站,火海四周的一众娘子,终于有所发现了。这是韦尚书让臣代为转呈的折子,请陛下过目。”韦尚任将折子呈上来,四珠立刻上去接过。
楚昭拿了折子在手,打开了一看,韦尚任道:“韦尚书先时曾经问过死于火海的娘子临近住的娘子,当时几位娘子口口声声说火起之时她并不在房间,对所有的事情都不清楚。左邻右舍,个个都是如此回答,这般巧合,韦尚书一直存着疑惑。随后这些引起韦尚书怀疑的娘子都回了家,并未参加女科,韦尚寻了她们的籍贯,命人暗中注意,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叫刑部有所发现。死于活海中的两名娘子,竟于赴京的途中产生了情意,两人同进同出,同吃同住,叫与她们同行的娘子看不过眼,原本只是想要给她们一个教训,未料竟然引得大火,险些烧了整个驿站,还叫服用了药物的两个娘子葬身火海。”
韦尚任说完,楚昭也早将韦益上呈的折子看得一清二清了,摇了摇头,“所以此事刑部断定为意外?”
“韦尚书并未下了决断,而是与臣说起,死于火海的两位娘子究竟是吃了什么东西,才会在火起之时连逃都未曾逃,而是倒于地上,被活活烧死。”韦尚任将韦益心存的疑惑告诉楚昭,楚昭也看了他,“你怎么看?”
“起火是人为,虽然本意只是教训,但是,两位死于火活的娘子服下的药,是她们自己捉的,还是别人放的?若是自己捉的,她们捉那些药是做什么?别人放的,又是谁放的,目的何在?”韦尚任原是廷尉出身,他当然也有自己的判断和疑惑。
楚昭下身的痛断断续续的,一波比一波厉害,她将双手藏于袖下,紧紧地握着。
“那就继续查下去,将那纵火的人拿下,尽快送到长安,交由刑部审查。”楚昭开口,韦尚任垂下了头,“再查下去,未必是好事。”
楚昭道:“朕初开女科,驿站就起了火,烧死了两名参考的娘子,天意人为,就算不为活着的人,也该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人死为大不是吗?”
话到于此,楚昭是打定了主意再要继续地查下去,韦尚任只怕牵涉的人越来越多,两位娘子互生情意的事说了出去,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两家的娘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必不会同意这样的事情公布出去。
“你担心的无非是那死去两个娘子的人家知道两个娘子的事,觉得这是莫大的丑事,不会再肯让我们再查下去,说起来,她们两个一个是未嫁之女,一个是居孀之妇,惺惺相惜做了什么对不起各家的事了?”楚昭显然并不觉得这女人跟女人之间的事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二十一世纪的百合跟耽美都不少。
姜参一听道:“陛下,阴阳结合是自古不变的真理。”
“你们男人养男宠的少了?”楚昭反问了一句,“你们男人想做什么都行,就是女人做了什么都不行。”
又是扯上了男人跟女人的差别了,楚昭也知道她想让男女公平难如登天,毕竟在二十一世纪都没有绝对的公平,更何况是现在。
“罢了罢了,此事莫争。但是,该查的,一定要查下去。若是意外还罢了,当真是人为,既然他们能杀一个人,就能杀第二个。难道我们就放由杀人凶手逍遥法外,继续作恶?”楚昭这样一说,谁都不再质疑,若不除恶,何以扬善。
“臣会转告刑部,让他们查下去,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韦尚任一拜,算是承诺了此事。
“还有其他的事吗?”楚昭感觉这痛得坐不住了,只想快快将他们打发出去。
分别对看了一眼,卫九道:“陛下,另有一事。”
楚昭意示他直说,但是卫九却似是难以启齿一般,喃喃了半响愣是说不出来。
疼痛之下,楚昭的忍耐力也降低了,“有事说事,没事就走吧。”
显得不耐烦的模样,这还是第一次显露如此的神情,姜参道:“陛下,此事关乎男女之情,故而卫公有些难以启齿,请陛下勿恼。”
“事无不可对人言,男女之情,不过是合情合理乎,若有不合者,依律而行就是了,有何不可说的。”凡事躲不过一个理字,偏偏一个个都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实在叫楚昭不堪其扰。“能够一句话说明白的事,直接说了就是,为何偏要搞得复杂了?你们是大昭的丞相,你们该做什么难道心里没有数吗?”
如此责问之下,众人连连告罪,楚昭道:“好了,虚礼就免了,说重点。”
往日情形好,楚昭也由着他们打太极,你猜我猜,但是今天楚昭一点都不想猜。
“楚未之与户部文书章雅于户部越礼被人状告。”卫九赶紧的将事情说清楚,楚昭一听,“所谓越礼,怎么越礼了?”
“其二人衣冠不整。”卫九咬了唇,再次说来。楚昭闻之目露凶光,“如此之事,依律而行,为何要报于朕?”
“陛下,女官一事,实不可行,今日有一,来日便会有二,请陛下撤了女官。”卫九捋了袍子跪下了,楚昭冷冷一笑,果然女官一事,世家们不是已经认了,而是都等着女官出错,而逼迫楚昭废了女官。
“依卫卿所言,此事是因女官而起?”楚昭问,卫九抬起了头,“若非男女混处,断无今日之事。”
随着卫九的话音落下,场面一凝,那高高在上的女帝,此时一脸的寒霜,居高临下地看着卫九,“为官者,若无法自制,你觉得是放在他眼前的金银之错,还是放在他面前的美人之错?”
“陛下,陛下虽为女帝,但天下之女,非能比之陛下之人,请陛下三思。”卫九再叩,就是要想让楚昭改变主意,不再议那女官之事。
“天下之男,也非人人能与诸卿相比者,依卿所言,不如卿之者,朕就不该让他们出仕,是吗?”楚昭反问,卫九想反驳一句男女岂可相提并论,韦尚任已经先他一步而拜,“陛下,女官一事暂且不论,两位犯事之官吏?”
“无论何人,犯下律法者,依法而处。”楚昭丝毫不犹豫地接话,韦尚任一拜,“臣等明白了,此事臣等处理。”
若非牵扯了女官,卫九一心要借题发挥,此事根本就无须报于楚昭,楚昭对奏的话,也是显露了楚昭的态度,理由楚昭说得也十分充足。
一开始他就清楚,想用此事废女官之制,绝无可能,只是卫九不死心,既然不死心非要闹,韦尚任也只能由他闹一场。
“退下吧。”楚昭发话,众人只好纷纷退了出去,卫九被韦尚任扯着,有话要说也说不得,到现在要是还不明白陛下的心情不好,非要撞枪口上就是个傻子。
而他们一出去,楚昭立刻软瘫了,四珠和三喜急急地扑上去,“陛下!”
“该死的!”咒骂一声,不知骂的是一波波的痛楚,还是那女官。
“扶朕进产房,怕是要生了。”太医说楚昭真正发动要等到傍晚,如今楚昭这一气,立刻能感觉到腹部的坠落感更重了,这孩子许是真的心疼楚昭,就要出生了。
“陛下!”听到楚昭的话,毫无经验的四珠和三喜都吓住了,还是钟氏从里面走了出来,一通下令道:“快扶她进去。”
阿醒几个上了年纪的人都急急地走来,赶紧的扶着楚昭进产房,钟氏陪在楚昭的身边,“阿昭,现在不能用力,你忍着,莫叫!”
楚昭一声都没吭,不断地吸气吐气,太医和稳婆都已经连忙进来了。钟氏下令道:“让墨军将大明宫团团围住,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不许出入。”
钟氏之令,四珠和三喜都看了楚昭,楚昭道:“按太后说的去办!”
得了楚昭之令,四珠和三喜立刻去安排,更是将华兰叫了来,严密把守宣政殿,确保一只苍蝇都进不来,出不去。
刚刚从宣政殿出来的诸人突然看到宣政殿陆续进来了墨军,个个行行匆匆。
“诸位大人,陛下有令,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不许进出大明宫,有劳诸位大人都呆在政事堂,莫要外出。”三喜这个代表了楚昭的人走了过来与诸人那么一说,姜参询问道:“出了何事?”
三喜与姜参一拜,“先生就和诸位大人好好呆着。”
说完福了福身,退了出去,外面已经让墨军都把持住了,齐淮道:“算算日子,陛下就要临产了。”
话音一落,一片死寂,半响吴用道:“陛下的产期似乎在半个月后啊!”
“第一胎提前是有的。”萧其陈补充一句地说,因为楚昭这位女帝,该了解的不该了解的,他们都去了解了,也实在是不容易。
“莫不是刚刚惹怒了陛下,所以陛下早产了。”鲁种突然说了一句,场面更是冷了,惹怒了陛下,那是谁惹的,是卫九啊!
卫九已经落了一滴泪,他,他是真的没想到楚昭快生的事,而且那样有伤风化的事,他原本是难以启齿的,何尝不是不想说,偏偏,偏偏……
“今日陛下的情况不对,只怕是在见我等之前就已经发动了。”还是萧其陈观察比较仔细,一字话安抚了卫九那一颗吓得不轻的心。
姜参道:“陛下身体康健,素来又不是轻易动怒的人,想要惹怒陛下不易。”
卫九的心依然悬着,只盼着楚昭能够平平安安地诞下孩子,否则他是万死难辞其咎。
楚昭这会儿痛得厉害,偏偏她愣是一声都不吭,稳婆看了看情况,“陛下,已经开了五指了,你再忍忍,忍一忍就成了。”
忍,怎么忍啊,下身似是被撕开了一般的痛,是一般人能忍的吗?
“拿催产药来!”楚昭吐了一口气冲着太医吩咐,钟氏唤了一声阿昭。
“眼下尚未入夜,越早生下孩子越好,阿娘!”楚昭劝着钟氏,理由她明白,钟氏也明白。越早生下,人心就越能安定,否则拖得越久,人心越乱。
“取药!”再让楚昭痛下去,只会折磨人,钟氏是经历过的人,若能早点结束这种痛有什么不好的。
药早就已经备好的,太医端着温热的药送上来,钟氏接过来,喂着楚昭一口气喝下,楚昭痛得直喘气,随着药效发挥,稳婆高兴地道:“开了,宫口全开了,胎位很正,陛下,陛下用力,用力啊!”
楚昭吸气吐气的,努力地要把孩子赶紧的生下来,当女人,就是那么坑,想做皇帝不容易,当了皇帝也不容易,就是生个孩子还得要防着有人算计!
女帝不好当,但她已经无路可退,再不好当,她也一定要当好,孩子,若是生的这个是男孩,她就再也不生了!楚昭死死地捉住被单,一边用力一边在脑子里咒骂。
下辈子,下辈子她要当男人,不管怎么样,至少不用生孩子。
“生了,生了,生了!”楚昭拼尽了最后一股气,随后听到了稳婆欢喜的叫声,还有那婴儿的啼哭声,钟氏已经先一步上去把孩子抱过,是个郎君。
“阿昭,是个男孩!”说到这里,钟氏已经落下了泪,男孩啊,从此以后,楚家再不是只有妇孺,而有男儿了,这个孩子,必将撑起大昭的江山。
“阿昭,你辛苦了!”怀里的孩子在大哭着,钟氏为楚昭擦过汗珠,楚昭笑了,“总算是把他生出来了,这可是我们楚家的郎君!”
钟氏听着落着泪也笑了,有了这个孩子,楚家算是有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