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前,楚昭还埋了这样的伏笔,姬氏和华兰兵分两路去见了她们各自交好的朋友,还有不甘心的娘子们。果然一如她们所料,很快整个京城开始盛传,楚昭有意开女科。
有意开女科!有意两个字很玄妙,话是从姬氏和华兰的嘴里透出去的,姬氏还罢,华兰掌的是楚昭的斥部,她的话就不是一般能传出来的,她既然传了,可能就大大增加。
这个当口,楚昭大婚的日子越近,女科之事,确实不适合提了,因为此事若是提了,必是要大吵。
不提,至少不能在朝堂上提。既然这样,那就在底下把意见都说了。楚昭当初刚称帝的时候,骂她的话又重三倒四的被扒了出来,
自然也有人将《论帝》,当初楚昭在冀州召开的论女子可为帝否,各家的争论刊印所册,发往各州,甚至还张帖为寻常百姓讲解,是以里面的话,寻常的百姓都能说出一两句。
“连女帝都能有,有女官又有什么奇怪的。”相比起楚昭刚刚称帝时动荡的九州,如今大昭的十三州听说要开女科,选女官,淡定了许多。
谁当官其实对老百姓们来说的差别只在于这个官是不是好官,至于是男人女人,他们大昭都是女帝,女帝登基之后,他们过上了好日子,女官再来也没什么不能接受。
百姓如此的反响在楚昭的预料之中,不过,老百姓没有那么多的闲功夫管谁当官,他们只要当官的不会剥削他们,他们可以吃饱穿暖,余下的一切都无所谓。
百姓接受了,偏偏上层的士大夫,自称世家的人们都不人啊!
不认就吵,哪怕事情没有最后公告,只是凭空猜测,事情由楚昭身边的人透出来,十有八九,现在不适合跟楚昭吵,那也不耽误他们把反对的想法说出来。
就是七个相国也早从楚昭言语之间窥探了楚昭的心思,开女科之事,楚昭想不是一两天了,一时没有定,只是因为天下未定,不方便动。
“陛下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我们几个要劝,怎么劝?”卫九最是无奈,他是大儒,在诸世家里头,他是被烦得最厉害的人,个个世家都往他家门口去,真是烦死了。
“此事外面传得沸沸扬扬,陛下不是还没有提起此事吗?该提起了,陛下会和我们说的。”比起卫九的着急上火,齐淮已经习惯了楚昭想一出是一出,劝了卫九一句。
“但是,话是从谁的口里传出来的。华兰,华兰是谁,我都知道她的身份,诸位会不知道?”直问齐淮,齐淮到冀州都比他早,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么装行吗?
行不行,齐淮道:“就算是华兰,也不能代表陛下,陛下尚未明说,那就是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而且,关乎国策的决定,陛下必问政事堂的意见,卫大人此时急,是不是急得太早了?”
没有最后下令,事情就定不下来,既然定不下,着急上火做甚?
卫九听着一顿,握着手道:“对,你说得对,事情只要没有明文张告,事情就有转机,陛下也不是一言独断的皇帝,若是诸公不同意,陛下哪怕有这样的打算,也一定会打消。”
然后,看着余下的六人,鲁种先开口道:“真要开女科,我觉得挺好的。”
卫九急道:“怎么会挺好呢。开了女科,以后男女混同一处,岂不惹人争议?”
“明殿之上,大庭广众,如何惹人争议了?君子坦荡荡,小人行戚戚,只有那心里有鬼的人才会一天到晚的觉得这不对,那里不对。”鲁种话说得不客气,却是在理。
“可是阴阳不分,岂不叫天下大乱?”卫九也是心急,怕好好的大昭朝被楚昭折腾得出了事。一片苦心,实不易。
鲁种道:“开女科又不是让天下的女人都出来当官。开女科跟男科一样,都是要考的,只能有本事的人才有资格出仕。卫大人先说,女人都出来当官了,内宅何人来理,子女谁来教导。难道我们各人的夫人在家,就真的是手把手做事了?不过都是指派下人去做,治国与治家,都是一样的。”
先一步把卫九要说的话给堵了,卫九给卡住了。
吴用道:“先时陛下在冀州,各家的夫人参与太后主管的药厂事宜,夫人们管事,也没见说在家里的事给耽搁了。”
又是一个帮着话说话的人!卫九瞪大了眼睛,姜参道:“这一年的科考,世家无人参加,寒门子弟确实太少,各州各县都缺人,男人既然供不上,用女人来顶不比没人管的好?”
“可是,她们一介女流之辈,如何懂得治国平天下的法子?”卫九一时口快,话自然地脱口而出。
“谁说女流之辈就不懂得治国平天下的法子了?陛下睿智,平天下,建大昭,何曾比男儿差?”萧其陈提醒了卫九一声,卫九惊觉失言。
“我并没有说陛下不是之意。只是开女科之事,必须要慎重,此事关系千秋万世之基。”卫九也只是慎重。
韦尚任道:“卫大人的担心我们都明白。自古以来没有女人当官的,但是,我们大昭原就异于历代之朝,可谓开后世之先河。能不能,总要做一做,若是女科不行,女官不合格,再劝陛下废了就是。”
一看几乎都已经同意了女科之事卫九惊叹之余道:“你们这是,都已经同意了?”
齐淮道:“此事利弊确如韦大人所说,一试方知,如同陛下初初登基之时,天下俱反,但是陛下如今将大昭朝治理得如何?”
问到大昭朝如何,卫九无从反驳。大昭朝如今自然是好的,楚昭免了三年的税收,既是让民养息,也在致力推广农事。
百姓的脸上那满脸的笑容,就是对大昭如何最好的回答。
“我只怕陛下如此一来,惹下诸多争议,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卫九心中怕的更是此时的安宁都被打破,若是如此,刚刚安定的天下,百姓,又将要迎来新的灾难。
“你是小看了我们陛下。”齐淮肯定地说,“陛下既然做事,必有准备。”
楚昭都没管底下的议论,十月初五,刚回到齐家住了几日的齐冶被换上了大红的喜服,等着古往今来的第一女帝前来迎娶。
身边伺候的侍卫,侍女之中,以阿兼为首,阿兼代表着钟氏和楚昭,肩负着看着齐冶,别让人跟他乱说话的责任,无时无刻不离齐冶左右。
回家之后齐冶的父母想单独跟齐冶说几句话,被钟氏洗脑非常彻底的齐冶道:“我的事没有不能跟陛下说的,父亲母亲有什么要说的只管说,不必屏退左右。这些都是陛下安排将来伺候我的人。”
除了阿兼之外,伺候齐冶的有四个侍卫,四个侍女,个个都是身怀绝学,一个个规矩也学得好。
齐冶的母亲道:“那以前伺候你的人?”
“都打发了吧,宫里的规矩多,既然是陛下和太后安排的人,最是懂规矩不过了。”齐冶笑得看起来十分的体贴。齐冶的母亲摇摇欲坠,有心问问儿子怎么一副凡事都听人话的模样,这不是着魔了吧。
着什么魔啊,齐冶一直都是这样好吧!不过以前他会选择听不听他们的话,现在他的脑子里只有一样,不管做什么都听楚昭的。
只能说,比起钟氏和楚昭来,齐夫人的段数太低了,养了二十多年的单纯儿子,竟然没让他认死了只听她的话,倒是被钟氏和楚昭做到了。
“你在宫里好吗?”齐夫人颤颤地问了一句,齐冶高兴地点头道:“好啊,太后对我很好,陛下对我也很好。陛下说了,以后宫里的花花草草都交给我打理。”
打理花花草草到底是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齐夫人很想捉住儿子的手说一句,把陛下的心捉住了,让陛下事事都听你的,这才是真正的好事。
但是,阿兼在一边虽然低眉垂眉的,这话齐夫人也不敢说出来。
“对了,父亲母亲,这些都是我回来的时候陛下赏赐给我的东西,你们看看都喜欢什么只管拿去。”齐冶很大方地把东西分派给父母。齐夫人看了一旁的礼物眼睛一亮,有心想说拿几样留着做传家宝。
阿兼已经开口道:“这些都是陛下给郎君添妆的,郎君送给家人的东西在那处。”
指了另一个地方,好吧,那是什么,那就是一些寻常的金银玉器,如何能跟齐冶指的相提并论。
齐夫人道:“既是陛下赐给阿冶的东西,阿冶要如何安排都由阿冶。”
伸手就要拿过一旁的东西,阿兼的声音再次响起,“离宫之前,御赐之物皆已登记造册,底单皇上那里也留了一份,夫人拿了去,怕要落得一个偷窃御赐之物的罪名。”
言语不善,齐夫人大喝道:“大胆!”
“奴婢胆不大,只是据实而说。陛下赐给未来皇后的东西,奴婢们就要帮着看护好,少了一个,奴婢们都担代不起。”阿兼不亢不卑地说来,齐夫人冲着齐冶道:“你就这么看着别人欺负你娘?”
齐冶一脸纠结地道:“出宫之前,陛下和太后都吩咐了让我听阿兼嬷嬷的,我是要听陛下跟太后的,还是要听母亲的?”
问得是真好啊!齐夫人满腹的火都被这一问,问得熄得干干净净。
跟楚昭斗,她拿什么斗!那是天下男人都斗不过的一个主儿!
“齐大人和夫人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阿兼看不起齐家这夫妻俩,难怪楚昭从定下齐冶为后之后就把齐冶留在宫里,原来竟是防着这两位,
“难道陛下有说我们连见见未来的皇后都不行吗?”齐夫人第一次在自己的家里下逐客令,气得浑身直发抖地直问。
阿兼低眉垂眉地道:“只是郎君累了,齐大人和夫人难道就不心疼郎君?”
没有成为皇后之前,唤齐冶一声郎君并无不对,齐家的父母听到阿兼的话打量了齐冶一眼,果然齐冶在打着哈欠,果然是累了。
齐夫人难掩脸上的尴尬,小声地道:“还那么早就累了,难不成进了宫还娇气了?”
“陛下和太后都是注重养生的人,今日郎君离宫未曾小憩,疲惫得早些罢了。”阿兼为齐冶说话,叫齐夫人更尴尬。
“既然阿冶累了,那我们先走了,明日再来看阿冶!”还是当男人的还要点脸,扯了齐夫人不由分说地离开了,阿兼的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齐家啊齐家,她永远都还记得当初钟氏与齐淮的事曝出之后,齐家人看钟氏,看钟家人的眼神。
事隔多年,竟然还看到同样的场面,齐家的父母,对自己的儿子都不上心,也好意思借他来拿楚昭的东西,哪怕那些楚昭愿意给他们,阿兼也决定一点也不给他们。
“嬷嬷,陛下离宫是说这些东西可以给父亲母亲的,你为什么又说不是?”齐家的夫妻走了,齐冶后知后觉地问。
齐冶没有当众露阿兼的底,阿兼是挺高兴的。所以这会儿齐冶问,阿兼道:“与其给他们,还不如郎君自己留着,郎君给了他们,他们也不会念郎君的好。”
最后一句真戳齐冶的心,“母亲还问了我一句在宫里好不好,父亲连问都没问我。”
沉沉的伤心失落毫不掩饰,阿兼道:“没事,以后啊,郎君进了宫就拿太后和陛下当家人,太后和陛下都是心地善良的人,郎君待她们好,她们也会待郎君好的。”
阿兼伺候了钟氏那么多年,楚昭又是她自小看大的。母女俩是一个性子,你对我好,我必也对你好!对她不好的,不在意的不会记在心上,若是越了度的,一时不动你,早晚有一天也会捉住机会弄死你。
像齐冶这样单纯的人,只要没有人给他出歪主意,将来他在大明宫的日子就一定能过好。
楚昭选的皇后,钟氏认下了,齐冶的地位就会稳如泰山。
“阿兼嬷嬷,谢谢你!”齐冶笑着跟阿兼道谢,认认真真地道谢,阿兼露出了一个笑容,“郎君客气了,在齐家这些日子郎君都听奴婢的,能省许多麻烦。”
“嗯,嬷嬷是陛下和太后派来的,我一定听嬷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