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已经要判案了,竟然有人来阻止,县令一顿,可是看清来人时,连忙起身恭迎,“刺使大人!”
来人正是扬州刺使韦远朋,同为韦家人,韦远朋却是与韦佗同气同声的。
“案情未明,如何能轻易下判?”韦远朋冷着一张脸问,县令一顿,这都是已经人证物证齐在了,还有什么未明之事,韦远朋这分明是偏袒呐!
“刺使大人,不知此案还有何未明?人证物证俱在,难道这些都不能作数?”楚家的部曲跟县令不一样,县令畏其三分,他可不怕,韦远朋若是当真要偏袒,正好闹大了!
沆瀣一气啊!楚家到了今时今日,还真不怕谁跟谁沆瀣一气。
“你是要教本官断案吗?”韦远朋不答而反问。
部曲不失恭敬地道:“不敢,只是心存疑惑,望刺使大人赐教而已!”
韦远朋道:“那还轮不到你来问,你是什么身份,不过是楚家的部曲而已,部曲是什么?说好听点是私兵,不好听就是奴婢,你一个奴婢,连站在公堂的资格都没有。把他给本官轰出去!”
听到这样的话,部曲不见怒色,至于冲上来的轰他们的人,“倒是忘了告诉刺使大人了,在下早已是良民的身份。不过,刺使大人不管人证物证俱在,偏袒韦家,我奉太后之命,只好上诉了!”
“上诉,上什么诉?你要上诉之地,就是楚昭那里?只管的去,我等着!”韦远朋竟然直呼楚昭之名,部曲冷冷的一笑,“韦刺使大人,告辞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韦远朋摆明了不怕楚昭,好啊!楚昭自来也没有怕过谁。
他们先礼后兵,既然韦家不讲理,那就只好用不讲理的处理办法喽!
不到一日,扬州刺使府被一群黑衣部曲团团围住,速度之快,引得扬州上下动荡,很快扬州的兵马也迅速地赶来。
“我奉大昭太后之令,扬州刺使徇私枉法,将其捉下带回冀州,交刑部查明判决,反有阻拦者,以谋逆处之,当场诛杀!”
“好,我倒要看看,你们敢不敢当场诛杀!”扬州刺使府内,传来了韦远朋的声音,接着从府中射出箭来。
“太后令,扬州刺使抗捕,杀!”一个杀字落下,黑衣部曲立刻冲往扬州刺使府里,外面来支援的扬州兵马中,一人意上前救人,却叫人拉住了。
“如果我们冲进去,你刚刚听到了,以谋逆处之,当场诛杀!”
“楚昭,她怎么敢?”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说什么敢不敢的话,何其可笑!柴七郎表明了要归顺大昭,扬州的兵有一半是他的,另外的一半,你我想好了能不能跟大昭抗衡,可以,我们就杀进去救远朋,如果不能,就老实地呆着!”
扬州之世家,以韦家为首,另有窦氏,陆氏,想要冲进去的陆氏的家主,陆峰,另一个是窦家人,窦路。
陆峰看着窦路,“你觉得我们斗不过楚昭?”
“你觉得楚昭能拿下诸州,能当上皇帝,真的都只是运气好而已?”窦路不答反问,陆峰摇头道:“若只是运气,又怎么可能活得到今天。楚毅之死时,她尚未及笄,这些年来,她先安冀州,逐匈奴,战柴太尉,徐禹。这些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我连柴太尉的孙子都斗不过,更别说柴太慰的,那连柴太尉都败在她手里,我更斗不过她了。”
人呐,知情知趣,那就比什么都强。
“可是,远朋就这样死了?他这一死,我看楚昭的阵势是要用寒门的,以后我们世家怎么办?”陆峰看到黑衣的部曲冲进了刺使府,里面厮杀一片,心阵阵地发颤。
窦路道:“你还看不出来吗?这件事就是个饵,冲的不是远朋,不过刚好是远朋撞上了,大昭只好拿他来震慑扬州了!”
聪明人总是看得分外清楚。哪怕楚愉没有封为公主,她是楚昭的同父异母的姐姐不假,公主的位子是稳稳的,就韦家的做的事,直接将韦家的人下狱又有谁能说什么?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从来不假。冒犯皇家者,以大不敬之罪而治,足以灭族。
偏偏钟氏让人依礼法而办,让一个小小的县令判定此案,人证物证,样样齐全,这是要做什么?
这是一个态度,她是要借这个案子告诉扬州的百姓,大昭朝从不以强凌弱,大昭朝的皇帝,哪怕是亲姐姐受了委屈,那也会按规矩来办。
这样一来,不是给扬州的百姓树立了一个公正的念头?
之后不管扬州一方的人是如何反应,形容树立好了,又捉牢了错处,要怎么处置就更名正言顺了。
如此计谋,不知是楚昭想的还是当真是钟氏想出来的?但是,楚家这两个女人,哪一个都不好惹啊!
现在不仅是窦路这么想,好多人在听说钟氏捉拿韦远朋,韦远朋带兵反抗被屠杀满门之后,看向钟氏的眼神就完全不一样了。
敢情楚昭能那么放心地让钟氏坐镇,不是因为楚家真没人了,而是钟氏也不是省油的灯。
“那么,韦家现在怎么说了?”韦远朋一家死了,但是楚愉的前夫一家,总要给个说法。
“回太后,韦氏上下表示,一定会尽快将大娘子的嫁妆凑齐,送到冀州。”韦家敢跟楚家叫板,正是因为后面有韦远朋撑腰啊,如今韦远朋死了,还是被楚家给灭了门。
原本还生龙活虎的人,突然就死了,吓得他们胆都要破了。
楚家的部曲上门来询问他们是还,还是不还嫁妆时,比起身外物,自然还是小命更重要,当即表示他们一定会把楚愉的嫁妆补齐,一定会。
“既然他们说了会还,事情就放下吧!”钟氏非常宽宏大量地发话,下面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之前大娘下落不明,陛下恐她有失,故未赐她封号,这是陛下叫人送来的册封旨意,诏告天下,从今以后,大娘就是我大昭的卫国长公主!赐邑两千石。”钟氏拿出楚昭叫人送来的圣旨,赐封楚愉的旨意。
帝王之姐妹谓长公主,于国无功而赐邑两千,亦是合理。最重要的还是楚昭跟钟氏的态度,先为楚愉撑腰,撑完了腰又赐封,卫国长公主啊!从今以后,楚愉就是大昭的卫国长公主。
楚愉听到旨意时,哭不成声地拜谢,万分感激。
而扬州之事,因楚愉而起,却未结束,萧其陈在韦远朋被诛杀之后,奉命接任扬州刺使,上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推行平价盐。
亲眼看到韦家的人被杀光了,还有谁敢随便乱动。
大昭的强势,顺者昌,逆者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况且,萧其陈推行平价盐,那是直接在扬州开辟盐田,盐田四周,皆由墨军把持。
盐田呐,在所有人看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可这些银子,全都归了楚昭。
有人一个激灵,似乎,盐田之大利,尽握楚昭一人之手,楚昭一人得此大利,难道就没有人表示反对哦?
这一点往上一捅过去,立刻引得一通大骂,你以为楚昭为什么能养出那么多的精兵,有那么多的战马,说建新城就建新城,这哪一样都缺不了钱,楚昭得的盐利,不仅用在国事上,就是冀州的三省六部的官吏,又有哪一个没有得到盐利的?
楚昭要是有那么蠢,一人垄断了所有的盐利,她就不可能成为大昭的女帝。
利啊,一人之利惹众人眼红,所有人都获利,自是引得众人拥戴。
萧其陈成功拥行了盐政之后,收拢人心,他还走访百姓,凡有冤假错案,均为百姓平反,一传十,十传百,等楚昭下令将九州分成十三州,重置各州边界,各州县无不响应,迅速地做成了。
原九州为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楚昭分为十三州,是为司州,豫州,兖州,徐州,青州,凉州,并州,冀州,幽州,扬州,荆州,益州,交州。
冀州与雍州的变化最大,冀州之地,分划为幽州、冀州、并州,雍州更名为凉州,各州的分界均有移动,也算是楚昭和群臣商议最后决定的。
从此以后,天下格局大变,各州既无天险可守,消息传达往来无阻,加强了中央对各地的控制。
有心要反对的人,又怎么敢反对,楚昭亲自监督而成的新城已经慢慢地形成了规模,而楚昭在督建新都之余,并没有空闲下来,一次一次地下达求贤令,开科考,一拨又一拨的人进进出出于新都,无不警惕着世家们,如果他们再不动手,往后新都建成,各州各县,再无他们的立足之地。
“陛下下达求贤令,又开科考,世家们,有些慌了。”齐淮将世家的动作报于楚昭,楚昭点了点头,“慌什么,怕以后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明知而问,齐淮就不信楚昭会不清楚这里面的条条道道。
“怎么,他们让你来打探消息了?”楚昭反问,齐淮道:“陛下身边除了臣就是柴七郎,想必柴七郎那边也免不了叫人使劲打听。”
楚昭一笑,“你说朕已经再三说过了,求贤令也好,科考也罢,不问家世,只认本领,世家既然想为朕效力,为什么就不来见朕,难道还要朕去求着他们出仕?”
齐淮听得一颤,“陛下,世族皆是世禄世卿,陛下突然变了,他们未免有些,有些……”
“噎不下这口气?”楚昭接过齐淮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头,一语中的。
“世禄世卿,看看把世家养成什么样子了。想要做官,还想让人去求着他们来做官。”楚昭目露冷光,“若是他们如同韦先生,姜先生一般有真才实能的也就罢了,朕可以去求,可是,没有本事还敢摆架子,朕可不会像以前的皇帝那样纵着他们,求着他们。”
意思说得很明白了,齐淮早就知道楚昭是这样的人,所以当初迅速表示出合作,否则,今日他就不可能留在楚昭的身边。
“朕还以为,你是知道朕的心思的。”楚昭一眼转向齐淮,齐淮作一揖,“陛下用的都是干实事的人,能干事的人,别的都不是问题,不能干实事又想摆架子的,陛下是不会要的。”
楚昭点了点头,“对!治国平天下,要用的本就是能人,有本事的,朕可以容忍他的缺点,比如暗里打的振兴家族,帮扶世家的念头。”
说到这里,齐淮手中的拳头一紧。
负手而立,楚昭道:“你也罢,柴景也好,你们和所有人的人都是一样的,朕会一视同仁,端看你们,究竟会不会大昭尽一份心。”
这是真正的用人之道,不管人的身份,地位,只看人的能力,一视同仁,无分世家寒门,楚昭要的是为做事的人,什么人都好。
“陛下之意,臣明白!”都说得那么直白了,齐淮如何能不知。
“天下人,天下事,人皆有私心,至公之人,唯韦相一人而已。朕并不要求人人至公,可在天下大利,大是大非之前,人总不能一味存着私心。”楚昭的声音轻轻地响起,“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是为臣的本份,你说是吗?”
这是一句警醒,提醒着齐淮,凡事有度,过了度,哪怕再有用的人,楚昭也会自断其臂。
“陛下的话,臣记下。另外还有,陛下的婚事?”齐淮也是硬着头皮地问呐!
楚昭就快二十了,二十啊,寻常人家的小娘子孩子都几个了,楚昭却现在都没有成亲。
世家里头,不少人蠢蠢欲动,楚昭看了齐淮一眼,“怎么,什么时候你们也管起这此事来了,朕心里有数。”
“陛下,天子无私事,陛下的婚姻大事,关系着大昭的延绵,还请陛下……”
“你们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朕都知道,朕心里有数。朕也没想不成亲,只不过,亲怎么成,就不是你们说了算!”楚昭勾起一抹笑容,叫齐淮看得心里阵阵发毛,楚昭,楚昭难道还想在婚事上做什么手脚不成?
齐淮是真有些悚了楚昭啊,一个小娘子,有能力,不肯被人摆布,最要命的还是手握大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楚昭,不会又要搞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