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问题,钟氏没有给楚昭问的机会就走了,楚昭嘛,也不可能当着柴景的面落她娘的面子。当然,未必柴景没有发觉钟氏出现的诡异,只是不说而已。
“我听说青州有一物名为阿胶,世兄想拿青州的盐务,不如将今年青州所收的阿胶全都给我如何?”争已经争了,打也打了,事情总要有个结果,柴景摆明了要青州的盐务,而且虽然楚昭不在意青州会做些什么,能安份不惹事对冀州总是好的。
趁此机会楚昭多要些她要的东西,事情就那么摆平了。
“阿胶?不过是些寻常的东西。”柴景听到楚昭的要求,很是诧异,楚昭嘛,“世兄拿了自己想要的,给我所要的,各取所需,有什么不好呢。”
完全没有不好,柴景原以为还要多费些口舌,楚昭松口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一年的阿胶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柴景完全可以代为答应。
今天可是楚宸的洗三之日哎,事情说完了,楚昭抬脚往前厅前,吉日正好到了,喜婆正抱着小小个却已显精致的小娘子放入盆中,小娘子刚碰着水就哇哇叫,盆里已经添了半盆的稀罕物,喜婆笑得嘴都合不拢。
真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大方的主家啊,个个来参加的夫人都出手阔绰,这么大半盆的东西啊,够她下半辈子用的了。
一日欢闹,媚娘在后院听说了自家女儿如何受婆母夫君的重视,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等楚宸被抱回来的时候已经睡着了,“我们小娘子真乖。”
“还是叫大娘子吧,小娘子大们都叫惯了妹妹。”一听小娘子,媚娘就想到了楚昭,生怕闹混了,便叫起了楚宸的排名。
“还是娘子想得周到,这听到小娘子啊,冀州上下都想到我们小娘子,叫大娘子好,这可是我们郎君的第一个女儿呢。”伺候媚娘的仆人一听笑呵呵地应下了。
楚家上下宽厚,赏罚分明,进了府里当差的哪个不是尽心尽力的伺候。府里的事都是夫人在管,夫人倒也手把手地教娘子,只是娘子虽然学得不错,管起家来总是少了些气势,后来夫人直接发话叫娘子好生照看郎君,府里的事一直就由夫人管。
要说媚娘嫁进了楚家真是进了福窝,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啊,进了楚家当了正室夫人,丈夫宠爱,婆婆小姑子和善,这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妒忌眼红的人不知有多少。
可惜他们郎君是洁身自好的,哪怕媚娘有孕以来,郎君也从来没有和哪个娘子亲近过,有那不安份的婢女,还叫郎君自打发了呢。
“等娘子的身子好些了就多动动,一定要赶在出月子之前恢复好身子。夫人让嬷嬷送了养身的法子,娘子看着也要记下。”从外面回来的侍女拿了一张纸走了进来,交到媚娘的手里,媚娘接过一看,脸不禁地红了。
侍女道:“娘子不必害羞,夫妻之道,夫人是过来人。”
“我知道了。”媚娘不敢再多话,便将话题就此打住了。
任外面风起云涌,冀州很是安宁,但是楚昭和楚毅之却召集更多的兵,不仅是冀州,就是雍州那边也开始操练起来。
钟家来的表兄表侄,一一被楚昭和楚毅之用上了,就是冀州之内,部曲有能力又忠心的人,楚毅之和楚昭也以重任委之。
他们在等衮州生变,没想到,衮州没变,京城却再次传来噩耗,钟郁死了。
“怎么回事?”钟郁的死讯传来,钟氏首先急急地赶来,正议事的众人连忙站了起来,能够养出楚毅之和楚昭的女人,谁人敢不敬。
“姑母,阿爹,阿爹是被四王所杀。”钟郁的三子,大名钟浩红着眼冲了钟氏跪下了,钟氏整个人一颤,天旋地转,竟然是要倒下,楚昭和楚毅之急急地将她扶住。“阿娘。”
好半天才缓过气来,钟氏咬牙切齿的问,“四王如何杀的你爹?你爹一身武艺,京中无人能出其左右,他们四个废物,凭什么杀你爹?”
直言大骂,废物二字让人大惊。却无人敢驳。楚昭道:“四王设宴款待阿舅,趁机在阿舅酒里下了毒,阿舅是毒发身亡的。”
钟氏倒抽一口气,“项氏,项氏之人可恶,可恶之极。”
钟氏之怒,预料之中,她急急地捉住楚昭问道:“你舅母呢,还有你在京的表兄表侄呢,他们如何,如何?”
钟浩已经嚎啕大哭,“姑母,我娘,阿兄阿弟,除了我与六郎几个,都被项氏所屠。”
这一下,钟氏再也撑不住地软倒在地,“项氏,四王,他们为何要屠我们钟氏满门?”
“因有人说我们冀州拥兵自重,意图谋反,阿舅留在京城是为内应,要与我们里应外合,覆项氏的江山。”楚昭将所得的消息说出,钟氏冷道:“我阿兄受先帝青睐,得以从寒门挤身为大将军,阿兄多年赤胆忠心,天下谁人不知。道我冀州意图谋反,有何证据?我阿兄为内应,谁又有证据?”
证据,上位者要杀你,需要什么证据吗?只需要心存疑惑,想让你死,你就得死。
“阿娘放心,阿舅的仇,我一定会报的。”楚毅之握紧了钟氏的事,肯定要承诺,姜参眉头跳了跳,若要报仇,必杀四王,四王若是死于楚毅之之手,必为天下诟病。
“大人!”姜参出声想要阻止。楚毅之已经扬手道:“我知道先生想要说什么,但是为人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幼时蒙阿舅教导,诸多呵护,没有阿舅就没有我今日,阿舅不是我父,胜似我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阿舅因那莫名的猜测而死,我不为之报仇,焉能苟活于世,见天下之人。”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姜参有满腹的话要说,他想问楚毅之难道要为了给钟郁报仇而舍天下吗?可是,为天下而舍弃了亲情,连胜如亲父的人的死都视而不见,这样的人是他想要辅佐的吗?
“表兄莫哭,擦干你的眼泪,我们回京为阿舅报仇。”楚毅之说完扶起钟浩,钟浩抹了脸,“子韧,若是进击京城,我领兵去。”
“谁说我们要报仇就要大举进兵京城?”楚昭终于开口了,其他人听得一愣,就是楚毅之跟钟氏也是茫然地看向楚昭。
“钟家的仇,我们要报,却不是要乱来。此事我来做。我去一趟京城,兵不血刃,叫他们四个都死无葬身之地。”楚昭撂话,在场的所有都感觉菊花一紧。
没有人怀疑楚昭是不是能够做到,楚毅之道:“你是何意?”
“狗咬狗一嘴毛,如今四王在京,那个位子谁坐还没定不是?”楚昭目露恨意,报仇最高的境界不是要赔上自己,而是既要报了仇,又能保全自己。
“眼下钟家就剩表兄和六郎他们,阿舅和舅母所有人在天之灵都不会希望我们因为他们的死而有所损伤的。他们的仇要报,一刀杀了四王未免太便宜他们了,他们往阿舅的身上扣的罪名,我要十倍百倍的还给他们。”
阴气从楚昭的身上透出,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实在不知楚昭究竟是要怎么样。
“不日我就进京。”楚昭说完了之后冲着楚毅之说,楚毅之道:“不行。太危险了。”
“四王杀了阿舅,一定防着阿兄带后攻打京城,不,应该说天下的人都等着阿兄动手,只要阿兄一动手,挑起战乱的罪名必附于阿兄之身,不管能不能拿下京城都于阿兄无益。阿兄一动,正合所有人的意,却独独不会是阿舅他们所盼的。我潜入京城,任何人都想不到,弄死了四王,也不会有人发现是我做的。四王一死,天下必将更乱,我就不信徐狗子真的对京城没有想法。”楚昭的目光闪闪,显然她说出进京的话并非是气言,而是她已经想到了一系列的安排。
“我陪你去。”钟浩奋勇,楚昭摇了摇头,“让九郎陪我去。”
九郎,那比楚昭还小一岁呢,跟楚昭进京能帮楚昭什么。
“我离京时尚小,又这么多年过去了,认得我的人少,三表兄是从小在京城长大的,识得表兄的人多,如果表兄跟我进京,只能曝露我的身份,于计划无益。”
“至于九郎,他也不小了,让他跟我走一趟,既能为阿舅舅母们收尸,也是让他长得见识。”楚昭的原由一说出来,叫人无事反驳。
“你有多少把握?”钟氏问,楚昭冷洌地一笑,“九成。还有一成就是要看天意了。端看天要不要项家的人死绝。”
能进这议事堂的都是冀州的死忠,楚昭之言,再次叫这些人咽了咽口水,一个女人凶残到足以让你仰望的地方,你连怕都不敢了。
“除了九郎,你还要什么?”钟氏再问,楚昭道:“人我自己会挑,阿娘放心,我一定会为阿舅报仇,为阿舅收尸下葬,将来有一天,我们也一定会光明正大地回到京城,再为阿舅他们举行风光大葬。”
这是楚昭对钟氏的承诺,钟氏抹过眼角的泪,“好,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哪怕楚昭说了有九成的把握,其中的危险性有多大,钟氏又怎么会不知呢。楚昭使的是出其不备之策,一但楚昭的行踪曝露,危险也将随之而来。
京城不是冀州,楚昭进京带不了多少人,一但事发,楚昭想逃都不知能否。
“你细细跟我们说说你的打算,你用何名头进京,进京之后又打算在哪里安排。”楚毅之已经知道此事拦不了楚昭,那就听听楚昭的安排吧。
“此事我不会和任何人说,阿兄亦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我要做什么,消息也不会泄露。”楚昭板着一张脸说出,楚毅之皱起了眉头,钟氏却已经道:“对,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不会泄露你的行踪,你们进京更安全。”
钟氏一开口,楚毅之不再问,只是嘱咐道:“小娘子进京之事,所有人不得和任何人提及,记住,是所有人。”
虽然不是不信这些人,楚毅之还是要保证楚昭的安全。
“是!”此事的重要性,在场都不是蠢人,最是明白此事的重要。
楚昭在事发之后,很快地想到了解决的办法,既报了仇,连如何报仇都想好了,姜参随众人出了议事堂,却不约而同地站住,回头看了里头。
“姜先生。”这么多人,数姜参的名气最大,又有威望,章玉成走了过来唤了一声,姜参颔首,“姜先生,是否还是要劝小娘子莫要以身犯险?”
章玉成说出口的话,多少人的心里都转了几回,姜成深吸了一口气,“小娘子决定的事,就连郎君和夫人都不能改,更何况我们。”
“可是,难道真的让小娘子以身犯险?”别说是章玉成了,武平之也是急切地再问。
姜参吐了一口气道:“钟大将军于刺使胜父,于小娘子亦然,若不是小娘子进京,刺使即率冀州之后攻打京城,如此一比,你会如何选择?”
事情摆明了上来,楚昭进京已经成定局,拦,拦了是要用无数军士的命来填,楚昭的命是命,那么多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这话谁也不敢说啊,姜参道:“小娘子在危机关头能想到如此的对策是极好的,否则刺使受先帝的恩情,若是杀了先帝所留的子嗣,岂不叫天下人唾骂。”
“让四王相斗,一个个死了好,既不用背上此事,又可报仇,虽非君子所为,谁叫那四王不是个东西,钟大将军何等忠心的人啊,竟然被灭满门。”说起钟郁之死,姜参也是气愤之极啊!
他与钟郁并没有见过面,只闻钟郁之名都如此气愤,更何况楚毅之和楚昭,所以哪怕楚昭用的阴谋报仇,姜参虽然不算很认同,思及若是光明正大报仇会付出的代价,还是愿意按楚昭的法子。
“唉,只是累了小娘子。”听到姜参之言,事成定局,亦是必须要去做的事,再拦又怎么拦得住呢,只楚昭要费多少心思,此事想想便觉不易,只为楚昭挂心。
“我等守住冀州,不叫冀州生乱,就算是帮了郎君和小娘子了。”姜参最后叮嘱一声,楚昭要入京,他们是帮不上忙了,做好自己的本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