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来,桂林也愈见寒冷。齐王府的花园中已是百花凋残,只有几株梅花迎着风雪,傲然而立。徐枫独自一人坐在花园的凉亭中,观赏着这些梅。
“现在的北京,恐怕已是白雪皑皑,都可以打雪仗,堆雪人了吧!”徐枫自言自语着,心中的思乡之情油然而生。
思念家乡,所以他更坚定了抗清的意志。但意志一旦坚定了,心中却又升起凄凉之意来。
因为他思念的并不是十七世纪的北京,而是21世纪的北京。他可以抗清,可以打回北京去,但恐怕再也见不到鸟巢、水立方、人民英雄纪念碑了。
他摇了摇头,嘲笑自己的庸人自扰。现在的自己大权在握,荣华富贵享受不尽。更重要的是,他注定被载入史册,赢得后人的尊敬。
可是,在这万千的繁华之中,他却失去了柳如是这个好朋友。不知她在哪里,此刻又在做着什么。
徐枫望着盛开着的梅花,呆呆地出着神。忽然,环儿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王爷,阁臣们等着召见呢。”
徐枫一呆,才想起今天是开内阁会议的日子。他木然回头,问环儿:“你思念河东君吗?”
环儿微微颔首,答道:“河东君文采风流,奴婢不敢言思念,只能默默向菩萨祷祝,望河东君可以安然。”
徐枫站起身来,笑着说:“环儿,谢谢你。”
环儿一呆,双膝一屈,跪了下来:“王爷折煞奴婢了。奴婢知道河东君是王爷的朋友,奴婢代王爷向菩萨祷祝,也是奴婢的福报。”
徐枫将她扶了起来,微微一笑,道:“走吧,咱们去开内阁会议。”
待徐枫和环儿走上正殿,群臣纷纷起身向他行鞠躬礼。这是内阁会议和上朝的区别之一。内阁会议不点卯,不行跪礼,群臣可以坐着听政,要上奏时才需起身。
阁臣中不乏通古博今之人,他们纷纷都说徐枫的内阁会议颇有汉唐之风。
徐枫坐了下来,问阁臣们:“诸位同僚,今日可有事奏?”
户部尚书张有誉起身道:“禀齐王,臣有本奏。”
“请讲。”徐枫含笑望着他。
张有誉也是微微一笑,徐徐上奏:“恭喜齐王。今秋湖广一带产粮丰富,粮库丰实。而其产粮之高,为历年之所未有。究其原因,无非有二。一来是南直受兵戮之灾,产粮区被敌军破坏。二来是齐王当日在苏州做‘经纪督导员’时的变法,鼓励当地人改稻为桑。湖广一带的百姓们见了商机,才大力开垦荒地,计划着把多余的粮食卖到南直去。”
“以前是苏湖熟天下足。而今往后,恐怕就是湖广熟,天下足了。”徐枫笑着说:“去年我还在苏州当‘经济督导员’的时候,就建议当地百姓改稻为桑、改稻为棉。现在不知当地的棉花产量如何。”
顾炎武起身奏道:“南直大部已沦于敌手,就算今年的棉花大丰收,清廷也必不会让他们自由地买卖。”
“还有,朝廷也要防止谷贱伤农。”张有誉补充道。
徐枫思索了一番,道:“今年粮食大丰收,如果只是囤积而不能卖出去,那必会谷贱伤农。”
“是呀,是呀……”阁臣们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
徐枫顿了顿,又说:“我当政以来,大力招商引资,发展咱们大西南的商业。如今可有成效?”
顾炎武回答:“这几个月来的商业发展已初见成效。桂林城中八成的商铺都办了经营许可证和营业执照。锦衣卫也时常抽查,一旦发现有资质不全的商家,立即关店处理。”
“嗯,好。”徐枫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开馆子的要尤其注意。民以食为天,入口的东西不能有丝毫的马虎。所有的馆子除了经营许可证和营业执照以外,还需办理卫生许可证。要让锦衣卫调查他们的厨房、食材是否干净卫生。”
“是。”顾炎武答道。
“回齐王,御史台要弹劾工部侍郎张捷。”一个年老的大臣站起来说:“张捷利用职权之便,收受贿赂,在没有派发营业执照的情况下,居然批准了一处大桥的修建,结果导致桥毁人亡。”
张捷闻言,知道自己难逃公道,身子不禁一软,“噗通”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徐枫冷眼将他一瞧,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高声叫道:“锦衣卫何在!”
“在!”守在门口的两个锦衣卫齐声呼喝。
“将张捷打落乌纱,押入刑部大牢。”
“是!”锦衣卫大踏步迎了上来,将形如烂泥地张捷架起便走。
阁臣们望了一眼被押下去的张捷,不禁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我大明之祸,首在贪腐。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要创财产公示制度的原因。”徐枫坐得有些累了,便站起身来说:“我在苏州时就尝试过此法。苏州一府的大小官员都要被列入公示出来的报表中。衙门支出了多少钱,进账了多少钱,是亏损还是盈余。每一笔钱都花在了何处。这些账目看似繁琐,但一旦公布出来,受士子们的监督,贪腐之风便可止住。”
顾炎武奏道:“齐王英明。此法似乎可以推广。”
徐枫呵呵一笑,又坐了下来,说:“现在还不是全面推广此法的时候。”
“哦?”顾炎武面色一诧,道:“还请齐王示下。”
徐枫只是苦笑摇头,道:“虎狼之药,只怕虚不受补。在这之前,反攻回南京才是重中之重。”
阁臣们互相瞅瞅,都不明白徐枫这话里的意思。
徐枫轻呷了一口热茶,含着笑的面容忽然一板,两眼之中杀气涌现:“我要和陛下,在南京过新一年的元夕节。”
“啊?”徐枫此言一出,群臣大为惊愕。元夕就是元宵节,也就是新岁节之后的又一个大节。那一天大家吃元宵、逛灯会,好不热闹。
阁臣们倒不是惊讶于徐枫的军事行动,而是觉得他给的时间太短。此时已是年终岁尾,距离元夕节已不足一个月。要在这短短二十多天的时间里,反攻回南京去,实在是太过疯狂了。
不过徐枫看上去决心坚定,再加上他向满清发起的所谓“经济战”十分看重,阁臣们自然也不敢说什么,当然也说不了什么。
这时这刻,阁臣们才愈发觉得徐枫宛似是先知一般的存在。众人虽熟读儒家经典,却也不能完全理解徐枫超然地智慧。
于是,徐枫的北伐大计便轰轰烈烈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