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城破,吴三桂被俘的塘报很快就送到了桂林。
在会客的大厅中,徐枫手捧信纸,不住地来回踱着步子。
“好一个吴三桂,竟然也落到了我的手里!”他的手在微微颤抖,那纸也在“咔嚓咔嚓”地响着。
温雨和柳如是并排坐在一旁,也是相视一笑。
“除掉了吴三桂和李国翰,巴蜀全省便可恢复了吧?”温雨含笑相问。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徐枫难掩兴奋之情,刚应了两句,步子便是一顿,回头对柳如是说:“钱夫人,这次我们能取如此大的战果,也全靠你的指点呀?”
柳如是闻言面色略一沉,起身向徐枫缓缓走来。她笑颜如花,却语带责备:“暮帆,你若还当我是朋友,就休要替‘钱夫人’这三个字。”
她又回头望了眼温雨,说:“齐王和王妃还是叫我河东君,我听着更欢喜。”
温雨也低了低头,劝慰她道:“待他日咱们收复了南京,你总还要和钱大人相见的。那笔旧账,就不要提了吧。”
柳如是转过身来,正色道:“王妃,你可知我大明江山破碎,是为何故?究其根本,就是因为有太多像钱牧斋这样的人。他们饱读圣贤书,却无报国之念。他们坐享高位、尸位素餐,为的只是一己私欲,而置国家社稷于不顾。怪只怪我眼拙,竟与这样的人结为夫妻,如今想来,甚为后悔。”
说到最后,她微微转头,目光落在了徐枫的脸上。她目泛柔光,面含凄楚。徐枫瞧在眼里,竟似电击一般,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下,忙不迭地避开了狼狈地目光。
温雨的心思不够缜密,没瞧出这里头的细节。只是她听柳如是说话,越听越觉得悲苦。想想柳如是和钱谦益的天各一方,再想想自己和徐枫的如胶似漆。
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竟升起了一股莫名其妙地愧疚感来。
于是,她也站起身来,凑上去握住柳如是的手,轻唤了一声:“影怜。”
柳如是面色微诧,不禁是呆住了。
温雨也觉得有点难为情,笑问;“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哦,当然可以。”柳如是如梦方醒,忙道:“小宛就是这样叫我的。王妃肯这样叫我,便是拿我当好朋友了。”
温雨连连点头,说:“我正是这个意思。只是你和董姑娘都是才艺双绝的奇女子,而我……与你做好朋友,还不知配不配。”
柳如是嫣然一笑,摆起戏曲里青衣地身段来,唱了句:“王妃可折煞奴婢了。”
柳如是唱曲本就是秦淮一绝,虽只唱了这一句,但通透清脆,宛似黄莺鸟一般,十分动听。
“好啦,以后不许叫我王妃啦!”温雨知她是开玩笑,因此责备也是笑着说的。
二人手挽着手,格格地笑了起来。徐枫站在一旁,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就在这时,顾炎武急匆匆地走了来。“臣顾炎武参见……”他正要跪下参拜,侍女环儿却上前将他一扶,笑盈盈地打断了他:“顾先生,咱家王爷可是开了金口的,不论谁人,都不许行跪礼。”
顾炎武一呆,露出了个难为情地笑容,说:“哦,这点臣倒是忘记了。”
于是,他上前一步,作揖鞠躬,道:“齐王体恤臣下,臣感激不尽。齐王、王妃吉祥,河东君吉祥。”
三人也都含笑冲他点头,以表谢意。
“顾先生,你突然来访,所为何事?”徐枫迎上去问。
顾炎武压低声音说:“禀齐王,江宁来的密折,到了。”他说着便从袖管里拿出了一个小卷轴来。
徐枫忙按住顾炎武的手,低声道:“这里人多眼杂,咱们还是去书房议事吧。”
“是。”顾炎武答应着。
他们刚走出去没几步,徐枫忽然回过头来,冲柳如是说:“河东君,你也一起来吧。”
温雨和柳如是都吃了一惊。
“我?”柳如是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现出了一脸茫然之色。
“是呀。”徐枫笑着说:“河东君胸有沟壑,是当之无愧的女中君子。我遇到疑难,还要请教你呢。”
温雨愣了半晌,才破颜一笑,对柳如是说:“呦!你瞧瞧。没想到暮帆如此看重你,那就请影怜帮帮他吧。”
柳如是仍然有些顾虑,但温雨满含笑意,冲她点了点头。她这才露出了笑容,道:“雨儿,那我去去就来。”
“去吧。”温雨笑得灿烂,轻轻将她一推,目送她与徐枫、顾炎武一道走了。
“环儿你在这儿伺候王妃吧,不必跟着我。”徐枫边走边交代了句,环儿本也没打算跟着,便站在原地,踮起脚尖来高声应了声“是”。
“齐王还真是体贴夫人呢。”环儿自语了一句,可回头一瞧,心头便是一紧。
温雨脸上的笑容凝结成了一个阴沉地表情。“女中君子、女中君子……”她念叨了两句,便也踱步向外走去了。
此时,一缕夕阳的残照透过窗户,映照在了书房的桌案前。徐枫就坐在这桌案前,用火折子点燃了一注香。香烟袅袅,整间屋子都被这清香地味道所侵染了。
柳如是守在一旁,细眉微蹙,静静地望着他。而顾炎武将藏在袖中的密折双手递了上去。
徐枫拆开密折来细细读着,读完之后露出了一个苦笑,说:“果然不出我所料,洪承畴着急了,质问我大明为何会突然发兵。”
顾炎武和柳如是对视了一眼,带着疑虑问道:“齐王打算如何应付?”
“这可是个难题。”徐枫一边思索一边说:“我身居高位,朝廷有如此大的动作,绝不能把自己摘出来;但又不能把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否则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嘛。”
柳如是想了想,笑着问道:“暮帆,难道你忘了咱们这次北伐的目的了吗?”
徐枫微微一怔,睁大了眼睛,说:“对!你不说我险些忘了。咱们是要借洪承畴之手除掉孙可望!”
柳如是点了点头,道:“看来时机成熟了,咱们的反间计距离成功已经很近了。”
“哦?”徐枫缓缓站起了身子,一脸期待地望着柳如是,问道:“河东君早已有了盘算了吧?”
她浅浅地一笑,说:“盘算是有,但洪承畴上不上钩,可就只有天知道了。”
徐枫闻言大喜过望,忙对顾炎武说:“先生,快去准备文房四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