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一阵火铳声响,接着便是一大批清军士卒坠马而亡。“杀!”喊杀声随即响起。何腾蛟的大军以迅捷的速度向正在撤退的清军发起了攻袭。
梅勒章京大吃一惊。他万没想到柔弱怯懦的汉人居然也会主动来攻击自己。但他毕竟也是久经战阵的统帅,虽然有片刻的慌乱,但很快就稳住了心神。
他挥刀大喊道:“满洲巴图鲁,死战不退!”麾下正白旗的骑兵们又转回了身子,策马迎向了何腾蛟的大军。
郝摇旗和高一功对望了一眼,均露出骇异地神色。清军能在撤退途中又能折返回来从容迎战。这样的组织力和执行力令二人十分佩服。比这更可怕的是,在装备和人数都明显占优的何腾蛟军面前,他们竟然也毫无惧色。若是换了自己的军队,此刻只怕已经崩溃了。
“清军果然是骁勇善战。”郝摇旗感慨了一句。高一功也深有所感,望了一眼身后这些气喘吁吁地自家士卒,说道:“‘金人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此言非虚呀。”
战场上风云变幻。何腾蛟的大军已经与清军马颈相交,无数道寒光闪过,不可计数地士卒从马上坠落。他们的脸上、胳膊上、胸膛上都有着一道或几道深深地伤口。
“章旷!你带火铳手去两翼!”何腾蛟也没想到清军如何悍勇,但这也极大地刺激了他的求胜欲望。于是他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扇形阵型!让火铳手攻击敌军双肋!”
“是!”一名将领高声应和,拨转马头便走了。
郝摇旗和高一功纵目一望,果见火铳手在何腾蛟主力骑兵的掩护下向一侧快速行进。他们来到指定地点,便纷纷装填弹药,然后用一根又细又长的杆子在枪口中一通捣,直到把火药和弹丸捣实。
“快!快!”章旷双目爆红,急吼吼地催促着。火铳队的队长快步跑来问:“章将军,为防敌军骑兵冲击,咱们还是分三段射击吧!”
章旷目光一瞪,叫道:“形势危急!还分他妈的什么三段!所有准备好的火铳手立即开火!”
“啊!这……”队长一阵踌躇,却也不敢公然违背。
章旷目光更炽,又命令道:“开火!”
“是!”队长应了一声,转身将手中绿色令旗一扬,叫道:“所有火铳手,开火!”
随着这一声命令,火铳手们“砰砰砰”对着清军侧背发起攻击。随着“砰砰”的响声,一阵阵黑色烟雾在火铳手面前升起,阻挡了他们的视线。
但清军突遭袭击,猝不及防。不少兵卒“啊呀”一声,坠马而亡。“装弹!快!”章旷又急急地命令道。射完一轮的火铳手们又忙不迭地再次装填弹药,射击便停止了。
那梅勒章京瞪着血丝满布地眼睛,瞧见了章旷带领的火铳队。于是他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叫道:“消灭明军的火铳手!冲!”
在梅勒章京的带领下,一小支骑兵部队迅速向章旷这边冲了来。章旷大惊失色,急忙叫道:“快点装填,快点开火呀!”
“砰!”、“砰!”零星地几声铳响,也确有三两个清军士卒摔落马下。但他们无法组织起密集地火力网,这样的阻击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转眼间,梅勒章京率领的骑兵小分队就冲到了火铳队的面前。火铳队登时大乱,纷纷向后跑去。何腾蛟见状不禁大怒,厉声喝道:“章旷!我要你的脑袋!”
就在这危急关口,一支利箭“嗖”地飞来,正中梅勒章京坐骑的右眼。这黑鬃马一声悲鸣,两条前腿一屈,“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也将梅勒章京甩落马下。
何腾蛟也是一愣,回眸再看,骑在马上的高一功正缓缓放下手中的硬弓。这弓足有一石的强力,高一功一箭射去,劲力十足,倘若是射在人的身上,就算是身穿重甲也能扎个对穿。
主帅虽然落马,但清军的这支小分队战力不减,仍是向章旷的火铳队猛冲而来,宛似老鹰搏兔。火铳手们和章旷本人仓皇后撤,清军正要追上来的刹那间,郝摇旗已经率本部人马迎头赶上。双方绞杀在一起,登时是血洒满地。那树、那山坡转瞬间就被鲜血染红。
这支清军的小分队虽然凶悍,但他们迎头遇见的毕竟是人数占优的郝摇旗主力。所以一时也不能冲杀过去。
“哈哈哈!感谢这位两位将军的相助!”何腾蛟放声一笑,手上一勒马缰,亲率本部人马向前冲去。
主帅的位置逐渐前移,外围的骑兵们也愈发奋勇。加上清军主帅生死不明,缺乏统一指挥。此消彼长之下,渐有崩溃之势。
章旷侥幸逃过性命。此时他在放眼望去,随着郝摇旗主力部队的加入,清军正在缓缓向后移动,紧密地队形也有松动的迹象。“过来过来!”他招手叫过火铳队的队长,说:“现在听我的,咱们快去堵截后撤的清军。这是将功赎罪的最后机会。”
“是!”队长应了一声,随即又将绿色令旗一挥。几百名火铳手纷纷向远处跑去。章旷喘了一口气,也疾步跟了上去。
在郝摇旗和何腾蛟两面的夹击下,清军骑兵再也支撑不住,纷纷后撤。何腾蛟和郝摇旗合兵一处,向清军紧紧追赶而去。
而章旷的火铳队正埋伏在一侧树林中。他眼见清军迎面向这边奔来,便呼喊道:“开火!开火!”
这次火铳手们好整以暇,纷纷点火射击。而且这次是以三段式射击法。火铳声一响,冲在最前的清军随即倒下一排。后面的清军还未冲至眼前又遭到第二轮火铳地打击。
一时间,整个树林火铳声和清军的哀嚎声四起,惊得群鸟振翅,铺天盖地地飞去,蔚为壮观。
清军在这前后的夹击下终于阵脚大乱。郝摇旗的部队从背后赶上来就是一番劈杀。此时的清军已毫无还手之力,只得在乱军中任由宰割。
郝摇旗紧紧咬着牙,挥砍着手里早已卷了刃的刀。“报仇!报仇!为黄将军报仇!”他一边喊一边持续挥砍着。树林中的清军已经溃散,除了少数人弃马而逃,绝大部分的清军都在这一路地追击中被毙杀。
草地上淌过好几条鲜红色的涓涓小溪。郝摇旗的麾下士卒们望着满地的敌军尸体,呼呼地喘着粗气。
这时,何腾蛟也纵马而来。虽然这一仗他们取得了胜利。但敌人的顽强和凶悍却让何腾蛟十分地后怕。章旷见他到来,忙是快步迎去,单膝跪倒,拱手道:“卑职险些葬送火铳队,真是罪该万死。”
何腾蛟面色铁青,重重地说了一句:“你知道便好。”
章旷头上冒汗,急忙又说:“卑职愿将功折罪。”
“哼!没机会了!”何腾蛟吩咐道:“刀斧手!将这章旷立即斩杀!”
“啊?”章旷和众士卒们均是大惊。
章旷的面色瞬间变得煞白,急忙跪倒磕头,说:“求总兵饶命!求总兵饶命……”
郝摇旗也急忙劝解道:“何总兵,这位章将军虽然用兵不善,但也罪不至死。况且也是他在后方拦截,方才能使咱们尽数消灭这支鞑子兵。就算是……功过相抵了吧!”
章旷仍在一个劲地磕头求饶。何腾蛟瞧了他一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其实他也不想杀章旷,只是一时愤怒无从宣泄,便将这一股邪火撒在了他的身上。
“也罢。你的性命就暂记在本总兵处。日后若再有此类行为,定斩不饶!”何腾蛟咬字极重,说到最后时,章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随即破颜一笑,知道自己性命得保,又立即磕头拜谢。
这时,高一功也带着人赶了上来。他将一具尸体抛在了何腾蛟和郝摇旗的面前,说道:“这家伙就是这支清军的主帅。”
这具尸体已是到处溃烂,铠甲也支离破碎,藕断丝连。死者的面部也扭曲变形,看不出模样了。何腾蛟和郝摇旗一看便知他是被踩踏而死的。
“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他了。”何腾蛟冷冷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