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徐枫离开上海了以后,苏松二府的游击队便交给了吴胜兆来指挥。
倒不是吴胜兆有多强的本领或是徐枫多么地慧眼如炬,实在是游击战的打法特殊。它并不要求统帅有多么高的领兵才能,只要能不断地给予敌人消耗便是成功。
事实上,在这段时间里清军之所以一直龟缩,也是因为对明朝游击队的忌惮。可这一次,李成栋誓死要拿下苏松二府以表赤诚,莫说挡在前面的是游击队了,就算是天兵天将也要放胆去斗他一斗。
这一天南京南城门下集结了五万大军。其中三万步卒、五千弓弩手、五千火铳手和一万骑兵。还有两百门红衣大炮,作为攻城的重武器。
李成栋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行来。他仰头望向雾气遮断的前路,双眼渐渐眯了起来。这是一双锐利地眼睛、凶狠地眼睛。
他缓缓抬起胳膊来,这是要下令开拔地前奏。只待手臂重重一挥,轰隆隆地大军便会似乌云一般向苏州和松江府逼去。然而就在这时,一名小校快马奔来,叫道:“提督将军!”
李成栋一呆,忙侧头望去,来人身着白色铠甲,是个襄白旗的士卒。“提督大人,我家额真大人有话要讲!”小校奔到李成栋眼前如此说着。
“回去转告你家额真大人,若拿不下苏松二府,我李成栋提头来见!”他说了一句气话,正要催马前进。这小校却将他一拦,说:“将军不要生气,我们额真大人可不是要来责难的。”
李成栋侧眼将他一瞄,没有再言语。
小校顿了一顿,说:“南朝的水师船坚炮利,我们额真大人怕将军吃亏,特调来郑芝龙的水师来助战!”
李成栋吃了一惊,侧目向这小校望了来,“巴山他……”话还没说完,小校便笑着打断了他:“将军既有心夺取苏松二府,我们额真大人便与将军是一条心了。郑芝龙的水师会沿着吴淞江前进,配合将军的攻掠。”
李成栋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道:“好。巴山这个人情我欠下了。他日一定还回去。只望他不要再疑我就是。”
小校抱了个拳,说:“我们额真大人驻守江宁,静候将军的佳音。”
“留步!”李成栋重重说了一声,然后令旗一挥,麾下的步卒、战车、骑兵、大炮都悉数向前运动着,发出轰然巨响,宛如滚滚天雷。
李成栋生怕被明朝的游击队骚扰,所以五万大军集合起来以极慢地速度向前推进着。
黄昏时,他们才行至吴江城下。李成栋放眼望去,整个吴江城不见半个守军,就连沿路滋扰地游击队都没有。
他的心不禁提了起来。往往越是顺利,往往就越是容易陷入敌人的陷阱。之前的巴山便是此例。
“哥,不妨用红衣大炮先轰一轰。”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成栋的胞弟李成林。
李成栋不满地瞥了他一眼,说:“你懂什么,他们的游击队一定是躲在了城内的地道里,试图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开炮轰城墙,只能空耗弹药,于事无补。”
“那该如何是好?”李成林话还没落,只听“噼啪”夹杂着耀目地光亮自吴江城的方向而来。
两兄弟大吃一惊,忙回目去望,霎时之间,吴江城的半边城楼已垮塌了大半。“啊?”李成栋再望一眼,原来是郑芝龙的水师到了。
“哥,咱们没轰城,倒让郑芝龙先轰了。”李成林语带嘲讽说着。
“真是一帮蠢货!”李成栋骂道:“如此一来岂不暴露了水师主力?”
李成林提高了嗓子说:“事不宜迟呀哥!咱们可不能让郑芝龙那老家伙抢了先!”
“好!”李成栋略一犹豫,下令道:“成林你带五千火铳手从两侧绕进城去!记住,一定要先放熏烟,把地道里的游击队都给熏出来!还有,小心地雷!”
“是!”李成林应了一声,便拨转马头向远处去了。李成栋自然也不会闲着,立即扬声道:“全军听我号令!速速展开队形,将吴江城包围!”
“是!”全军上下一声呼喝,随即散开,就像飞翔的大雁一样结着密集地阵型向前而去。
李成林带着全军仅有的五千火铳手,冒着炮火摸到了城墙下。此时城门已被猛烈地炮火击穿,碎石木屑四下纷飞。李成林也握起一支火铳,调整了下呼吸,说:“弟兄们,今日便是咱们立功受赏的日子,冲进去!”
站在旗舰甲板上的郑芝龙端起单筒望远镜一看,细如蚂蚁地李成栋步卒已顺着破碎的城门鱼贯而入。“停火!”郑芝龙叫了声,炮声顿止。
“哼!李成栋还真是立功心切。”郑芝龙冷笑着说:“不妨,吴江小城让给他。我倒要看看,被他们传得玄之又玄地游击队到底有多厉害。”
炮声一止,弥漫在城中的硝烟渐渐就散了去。李成林一挥手,吩咐手下:“还是照扬州的规矩,搜密道!记住要先放烟,把他们都熏出来。”
城外驻扎着的李成栋密切关注着城中动向。不一会儿,袅袅黑烟自城中腾起。一股、两股、三股,不可计数地烟柱萦绕在了吴江上空。李成栋紧紧咬着牙,心也已提到了嗓子眼。
“成林,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他恨恨地说着。
不一会儿,“啪”地一声铳响传来。李成栋身子便是一振,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地火铳声传了来,密如急雨。伴随着的还有呼喊声和吼叫声。
李成栋双目放出光来,战刀“苍啷”一声出鞘,喝道:“全军将士,给我冲!”
一声令下,三万步卒呼啦啦地向吴江城冲了来,远远望去就像是惊涛拍岸一般壮阔。紧随其后的是一万骑兵。骑兵扬起四蹄,飞奔而来,马蹄震动,地动山摇。
不消一个时辰,吴江城中的地道尽数被毁,埋伏着的五千游击队也尽数被歼。虽然初战告捷,但李成栋的心情也并不轻松。因为这五千游击队竟都是不屈战死的,无一人投降。
李成栋坐骑的蹄子就从这些堆积如山的尸体前踩过去。他目光如炬,扫视着这些敌人的尸骸,心头渐渐起了一股子寒意。
李成林一抹溅在脸上的敌人的血渍,正要上前说话,身后却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提督大人!恭喜你首战告捷呀!”
兄弟二人回头一望,原来是郑芝龙大踏步而来。
“你瞧瞧你瞧瞧,杀了这么多人。”郑芝龙一边瞧着这些尸体一边说:“提督大人这一功立得可不小嘞!”
李成栋知道他是揶揄自己在扬州的血腥屠城,但碍于面子,也只好下马迎上去,说:“若没有郑总兵的炮火掩护,我们恐怕也不能如此顺利地攻下这小城。只不知郑总兵此次南下,万一遇着了您儿子的水师,该当如何呢?”
郑芝龙干笑了两声,说:“我已打探清楚,不肖子郑森护送徐枫那贼子去了云南。他们的水师都是姓郑的,不足为惧。”
“哦,怪不得郑总兵如此有恃无恐。”李成栋瞥了一眼满地的死尸,又问:“这些人都是英勇战死的,不知郑总兵有何感触?”
“感触?”郑芝龙的目光中发出凛冽地寒光来,说:“这些人抗拒王师,死不足惜!”
“哼,原来此人毫无廉耻!”李成栋在心里这样想着,但嘴上却是呵呵一笑,道:“此战虽胜,但大战还在后面呢。日后还望郑总兵多多策应。李某感激不尽。”
“那是当然。”郑芝龙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