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徐枫的厉声质问,徐昊的心气顿时颓了下去。他微微低头,说:“我也不知道。撞车了以后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再睁开眼时莫名其妙地穿越了。”
虽然徐昊是徐枫的表哥,但两家人的家风却相差甚远。徐枫的爸妈虽然是普通的工人,但好在一辈子勤勤恳恳,虽赚不了大钱但日子过得也算踏实。
徐昊他们家却是迥然不同。徐昊在很小的时候他母亲就和旧情人私奔远走了,狠心地撇下了这对父子。而徐昊的父亲也不是善类,因为长期的酗酒和赌博,家产败光了不说,也带坏了自己的儿子。
徐昊在很小的时候就随父亲混迹于地下赌博的场所。怎么掷骰子、怎么出老千他早已驾轻就熟。
在这样的家庭长大,他能结交到的朋友自然也都是些不务正业的地痞,因此他初一还没上完就辍学回家,尽做些坑蒙拐骗的勾当。
徐枫一家对他虽无好感,但也念在都是本家的份上,偶尔也会接济徐昊父子俩。直到有一天,徐昊居然打起了徐枫爸妈退休金的主意。
那天晚上,他约徐枫出来,美其名曰是来借钱。但徐枫知道,钱借给他是肉包子打狗,所以就严词拒绝了。可徐枫没料到,徐昊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他开车载着徐枫去家里取钱,甚至还威胁说如果不合作,就把他一家三口都杀掉。
双方言语不合,就在车里扭打了起来。他们争抢着方向盘,车又在高速行驶,最后终于一头撞在了电线杆上。“轰隆”一声巨响,借来的小轿车爆炸了,酿成了极为严重的交通事故。
令人费解的是,事后警方并没有在汽车的残骸里找到徐枫和徐昊的尸体。这两个人竟似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段往事重新浮现在了徐枫的脑海中。他想起来了,他完全想起来了。如今已是弘光朝户部左侍郎的徐枫望着冒名顶替了的徐昊,真教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万千怒火都汇聚在了他的眼眸中。
“徐昊,你害得我好惨!”徐枫说着就冲过去对着徐昊一阵拳打脚踢。
“你……你疯啦!”徐昊大声叫嚷着。他本想还手,但半年多来的养尊处优已经让他的四肢有些退化,徐枫却是长途跋涉,练出了一副好筋骨。
徐昊连挨了徐枫一阵密如急雨的拳头之后,拼尽全力将他推了开去,大声嚷道:“你不要忘了,如今我是皇上!”
这时,一队卫士急吼吼地冲进了殿内来。他们各个铠甲鲜亮,手握长刀。“皇上!臣来护驾!”侍卫长迈上一步说。
“混蛋!”徐昊对侍卫长大吼了一声,说:“朕和徐卿家在聊天,只不过声音大了一点而已。你们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都给我滚出去!”
侍卫们从未见过皇帝发这么大的火,全体跪倒磕头,道:“臣万死!”然后又像是潮水退潮的一样,徐徐退了出去。
徐枫冷笑了一声,问道:“你为什么不让他们来抓我?”
徐昊跌坐在地上,也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说:“我抓你干什么,我和你又无冤无仇的。更何况,现在也只有你能帮我了。你帮我守住江山……哦不,准确地说,是你帮我保命。你比我懂历史,咱们可以未卜先知的呀!”
说到最后,徐昊的眼里绽放出了兴奋地光彩。但徐枫的眼神仍是冷冷地,毫无生气。
“我知道你恨我。但现在让我道歉也已经晚了。你帮我度过这个难关,咱们一起建一个太平盛世难道不好吗?”徐昊继续说:“刚才出去的那个小姑娘你瞧见了吗?还是个雏呢,第一次给了我了。只要你帮我,以后天底下的美女先紧着你挑。”
“呸!”徐枫忿忿地说:“我才没你那么不要脸。”
徐昊痴痴地一笑,说:“原先我心里也怕得很,他们把我推上龙椅,还对着我磕头。但后来就不怕了,因为我要啥有啥。我发现,待在这儿比回去活受罪强多了。我以前做梦都得不到的东西,现在都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徐枫,你不该恨我呀,如果没有我,你也到不了这里,享受不到这里的荣华富贵呀!”
“我跟你能一样吗?”徐枫道:“我有爸妈,而你……”他把难听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但他即使不说,徐昊也都明白。
“徐枫,反正咱们都回不去了。你就帮我吧,帮我守住江山,帮我坐稳龙椅。以后国家的大权就归你,你爱咋折腾就咋折腾,我就待在这宫里,有女人有好吃的就行。你看咋样?”徐昊的脸上露着得意地笑容,片刻不移地望着徐枫。
徐枫从鼻孔中长出了一口气,说:“丑话先放在前头,明朝已经腐朽了。我能不能力挽狂澜也不好说。”
“我相信你!”徐昊像是握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似的,身子豁然坐直了。
“那你总得先告诉我,马士英为什么要拥立你当皇帝,他看不出你是假的吗?”徐枫侧目问道。
徐昊点了点头,一边回忆一边说:“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是在一个市集里。周围围了好多好多人。我还以为我到了横店了呢,后来发现不是,我是穿越了。唉,那段日子东躲西藏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后来我发现几个乞丐在赌钱。我就上去试了几把。你还别说,那帮傻子根本就不会出老千,结果让我赢了个底儿掉!”
说到这里,徐昊那难掩的自得表现了出来。徐枫仍是冷目相视,宛如怒目天尊一般。
徐昊咳嗽了几下,继续说:“我在那一带逢赌必赢,也算是有了点小名声。没过几天,有个穿着绸缎的家伙跑来,问我要不要买他的金印。那金印还真是金子做的,上面刻着‘洛阳福王’四个大字。好像是个什么书法,我看了半天才看明白。后来听马士英说是什么……”
“小篆!小篆!”徐枫不耐烦地插了一嘴,说:“别跑题,继续交代!”
“我想着这个金印应该也值点钱,他卖得便宜,我就买了。”徐昊说:“我问他为啥要卖,他说拿在身上累赘。其实后来我才知道,是那个叫李自成的到处抓他呢。他把印卖给我,甩了个雷不说,还换了点钱,要不是后来我撞见了马士英的话,这笔生意倒还是他赚了。”
“你是怎么遇见马士英的?”徐枫追问道。
“后来听说李自成打过来了,我就掂着那死沉死沉的金印往南边跑。”徐昊继续说:“本来都打算扔了的,但一想也是花钱买来的,哪能扔呢?这不,路上碰见了个什么潞王朱常芳。嘿!我才知道敢情我是到明朝了。你说这不倒霉催的吗?我……”
“行了行了,继续说。”徐枫不想听他说多余的废话,只想弄清楚他变成皇帝的前因后果。
“这潞王也是个闷瓢葫芦。他也不看人,就瞅准了这金印,说我是福王朱由崧。他是不是傻?”徐昊也将疑惑地目光投向了徐枫。
“你懂个屁!”徐枫叹了一口气,才解释道:“明朝诸王之间是不允许见面的。潞王和福王素未谋面。他见你手里拿着金印,当然就把你当福王了。”
“哦。”徐昊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上,恍然大悟地说:“敢情是这么回事儿。那我明白了。他既然都把我当福王了,我也就就坡下驴,承认了,跟着他一块到了淮安。但是潞王没在淮安多待,歇了几天就又走了。我也打算跟着,但他嫌我累赘,不带我。”
“后来马士英就来了?”徐枫问道。
“对了。马士英带着军队来了。这老小子一瞧见我就跪下了,我吓一跳啊,还没明白呢,人就说让我去南京当皇上。”徐昊的一口京片子倒是正宗。
“你怎么这么傻呀!”徐枫满怀怒气,戳着他的太阳穴说:“你也不动脑子想一想,世道乱成这样了,这张椅子是轻易坐得了的吗?”
“你……你别戳我,来劲是不是?”徐昊推开徐枫的手,抗辩道:“不去成吗?我要不去,你告儿我下顿饭上哪吃去。多新鲜呐,有个皇上当干嘛不当啊?傻小子才不当呢。”
“傻小子才当呢!”徐枫站起了身子,急的是团团转:“那这大半年里生就没让人给瞧出来?”情急之下,徐枫也爆出了北京乡音来。
徐昊想了想,说:“有时候他们也怀疑。我估摸着,马士英和阮大铖早就怀疑了。”
“哦?为什么?”徐枫紧张地问。
“前些日子有个姑娘打河南那边来,非说自己是福王以前的王妃。马士英和阮大铖二话没说就给下了大狱了。”徐昊皱眉分析说:“你想啊,这姑娘冒充王妃,那是掉脑袋的罪过。她能吗?她要不能的话,那她就是真的。这要是见了我这假老公,还不露馅了。”
“那她现在怎么样?”徐枫急忙俯下身来关切地问道。
“她……不知道。”徐昊问:“怎么?你认识她?相好的?”
“别瞎说!”徐枫斥责了他一句,然后紧皱眉头,开始了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