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公大师兄迟早是侯爵,但情况特殊,刘应遇拱拱手,称呼很简单。
“见过关兄!”
关承武和洪承畴同时眼皮一跳,前者冷哼一声,“刘应遇,你很上道啊。”
“不敢,剿灭流贼必定会出现新的将军,下官有一事不明,能否请教关兄,流贼早早亮出王号变反贼,这不是逼着朝廷大军雷霆绞杀吗?”
“不会!”
“呃~下官愿闻其详!”
“因为这些地方说到底不在朝廷的控制中,朝廷目前控制山东、北直隶、蓟辽宣大以及塞外,辽东新归、塞外新附,牵扯大量的战力。”
刘应遇眉头紧皱,“怎么可能,天下是大明的天下。”
“天下当然是大明的天下,但天下不一定是朝廷的天下,权力斗争从来都很残酷,摄政公不会与他们浪费唾沫,也不会与他们掰扯得失,朝廷有绝对的战力,动手比动嘴更容易。”
刘应遇消化了一下点点头,“原来摄政公做这一切真的是给江南看。”
关承武翻眼皮看他一眼,“错,是送给江南,南边汇聚大明七成以上财富,民风靡靡,骨头松软,却生了个鸭子嘴、瓷器腰,权贵的通病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自持富裕,抱着可笑的矫情,忘了生死道理,忘了武力才是权力保障。”
刘应遇看一眼洪承畴,更加疑惑,“是因为他们不送粮,不愿赈灾北方?”
洪承畴轻咳一声,“刘大人,你也是江南人,你也是官,应该明白天下大势,江南就算再富裕,送多少粮都不够赈灾,但够不够和送不送,是截然不同的问题。”
关承武摆摆手,“道理其实很简单,大明朝田地若都种粮、粮食流通起来大家吃,就算再厉害的天灾也够吃,现在的问题是少部分人在屯粮,大部分人快饿死了。
陕西就算穷的把草根挖完了,府城富户和宗室依旧有满仓陈粮,刘大人是江南人,你应该明白,有些人为了粮食翻倍,故意改稻为桑,山东河南的大户改田为棉,百姓本来就没粮没田,他们依旧疯了一样搜刮。
用摄政公的话说,垄断粮食,不是发财的开始,是毁灭前的疯狂。”
刘应遇点点头,但还是有疑问,“关兄弟,治大国如烹小鲜,摄政公为何不去买?为何不试探一下?直接采取如此暴烈的方式?”
关承武吭哧蔑笑一声,懒得搭理他这种自欺欺人的思维。
洪承畴示意刘应遇坐到旁边,“刘大人不出意外会是陕西巡抚,袁崇焕也是从七品官到巡抚,不会有人置喙。”
“下官惶恐,下官明白摄政公是为了天下百姓,但不太明白为何一切朝着江南而去,江南乃税赋根本,大明根基。”
洪承畴苦笑一声,“刘大人,你这是典型的江南人思维,明知不对,却依旧抱着富贵对抗朝廷。真到那一天,妄图认个错继续做权贵,这是做梦。”
“并非如此,陕西的乱民太过暴烈,一旦去往江南文弱之地,百姓根本没有见识过这种狠毒的反贼,生灵涂炭必成定局,屠城屠地成为常事,人怎么能做这种事。”
关承武突然道,“说的不错,说的很好,所以摄政公有句话,改革不是请客吃饭,哪有不流血的改革,必须收拢天下所有权力,才能做到消除特权,公平公正对待百姓。
把江南的民风民气从高高在上的地位拖下来,天下百姓一盘棋,才是摄政公的目标,死些富户算什么,现在不死,以后会死,他们不死,百姓永世遭殃。”
刘应遇的脖子还硬起来了,梗着说道,“衍圣公已经回朝,摄政公有大把时间和绝对力量降服江南,为何执意杀人?”
“我们没有执意杀人啊!”
“嗯?!”
“刘应遇,你官职太小,有热血有见识,没有天下格局。摄政公放弃对西北的赈灾,从他内心来说,早已迈过良心的门槛…”
“等等,关兄弟,你不能诽谤朝廷,更不能胡说八道,摄政公从未放弃赈灾,朝廷的银子一直往西北送。”
关承武捋捋胡须,翻了个白眼,“你既然知道,为何还愚蠢的问为什么。”
“嗯?!”
大师兄不耐烦了,沉声解释一段长话,“朝廷只有银子,但银子不能吃,乱世之中,百两银子不如百粒米值钱。
当前江南越发收紧粮食,粮价从年初每石四两飙升到现在二十两,这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妄图绑架中枢,朝廷能买的起,但不能买,否则就上当了。
天下权力,无外乎钱粮二者,若朝廷真的去买粮,表面上得到人心,实际上丢掉了未来。
朝廷一旦接受定价,江南就用粮食控制了朝廷,每石二十两只是开始,若他们飙升到五十两、一百两呢?
粮食完全战胜银子,银子变成粮食的奴隶,朝廷立马就垮了,届时风云激荡,天下动乱是必然,远比现在恐怖数倍。
江南权贵意图用表面合作掩盖真正的分裂,这才是大明实情。
而摄政公掌握天下强军,摆阵攻打江南是对历史不负责任,驱使流贼变大匪是无奈为之,也是最有效的手段,非圣人之心、非圣人之道无此大气魄。
刘兄弟为何不想想,朝廷给了你们二百万两白银,实际却一点一点送过来,你们一点一点花,银子依旧是银子,陕西根本没有二十万两以上的粮食,你们若一下花二百万两,银子瞬间变成一堆渣滓。”
利用剿匪解决大明朝政治、经济问题,刘应遇当然没这眼光,但他明白基础情况,所以这些的话如黄钟大吕,让他茅塞顿开。
喃喃说道,“原来如此,流贼不是小贼,权贵才是大贼。”
关承武啪啪鼓掌,“没错,就是这个道理,我们必须在四个月内让流贼裹挟边军攻城掠地,从陕西山西到河南、到湖广南直隶,最好在年前渡江,论军队战力,江南的营兵人数对等情况下都打不过流贼,这就是富贵腐蚀精气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