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萌萌还在懵懂的思忖着他话中的意思,却见他已翩然走到楼下,来到了王敦的面前。
“王大人,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他以无比平易近人的温和语气说,“同样的道理,欲求佳人,先取芳心,君子不强人所难,王大人总不是这么性急的人,是吧?”
王敦听言,与王平子还在剑拔弩张的状态很快便缓和了下来,他平时最讨厌那种装模作样的风流名士,总觉得那些文人不过就是一张嘴,巧言令色,膝语蛇行罢了,如大名鼎鼎的潘安,为了追逐名利,巴结丑皇后,竟然对其外甥贾谧的马车扬起的灰尘望尘膜拜,那可是真是优雅到极致的风流。
但他也有欣赏的人,比如眼前的这位。闻言,他也笑问道:“那依贵人看,在下应该如何取其芳心?”
那白衣帏帽的颀长男子轻声笑了一笑:“这种事情还要我来教你么?”
言罢,他又走到了美人宋祎的面前,以极其平淡的语气问道:“你若不愿意,那就让王大人再等你一段时间,如何?”
他不过是这么一问,宋祎美眸中的泪水便夺眶而出,泪如雨下,她竟然向他跪了下来,哽咽良久,似乎已心如死灰,伏首行了个大礼,回道:“不必再等,我愿意。”
王平子陡地瞪大了眼睛,看向宋祎,问道:“你说什么?”
宋美人双肩微颤,再次抬起头来时,已是美眸空洞、冷如冰霜,她的声音也变得犹为冰冷没有了一丁点儿的波澜,只是如同被人控制了一般僵硬的说了一句:“我愿意做王大的人侍妾。”
王平子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不禁向后倒退了几步。
而王敦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再一把粗鲁的将宋祎搂进怀里,并在她颈间深深的嗅了一口,直对身旁的“贵人”大赞道:“还是王爷你有办法!不过说了一句话而已,佳人与其芳心便一并双得。”
“贵人”仍是安静的站在那里轻声付以一笑,待王敦笑声停止后,才轻声道了句:“软玉温香不过是闲瑕之乐。王大人还是以国事为重的好。”
他这话音一落。王敦的神色便严肃了起来,连忙向“贵人”拱手行了一礼,两人没有再说什么。似乎心照不宣的一起向楼中的另一处走廊深处走去。
“站住——”
两人还未走远,却闻得一清亮的女子声音传来。王敦闻声好奇的回了头,见是那个女扮男装的英气少女站在了大堂正中,用纤纤玉指指着他身旁的“贵人”。十分不忿的斥问道:“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宋姑娘喜欢你吗?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将她卖给别人?”
“贵人”没有说话,而王敦却是大笑了起来,那眼神仿佛是在笑话她的无比天真,像他们这般的王孙贵族。就是卖几个姬妾那不过是最寻常的事,这个女人竟敢以这般语气来指责“贵人”狠心,而且还说宋美人一个风尘女子喜欢他。一个贱妾有什么资格去喜欢他这样的贵人。
卫萌萌见那男子没有反应,心中更来气。毕竟她是来自于一个男女平等社会的女人,心中也自然而然的维护着女权,尤其见得不女人被男人这般贱踏,竟是撸起袖子,怒喝道:“我平生最见不得把女人当商品一般买卖的渣男了,你们这些士族公子哥儿,有钱很了不起么?你今天要是不把宋祎姑娘的这件事给妥善解决了,我便不会放你走!”
卫萌萌话一说完,饶是月影风荷楼里最有风度最沉得住气不来凑热闹的人也好奇的探出了头来,一时间,那楼上的栏杆边挤满了人,而她的身周更是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已开始嬉笑着小声议论起来:“这是哪家的公子哥儿,怎么举止这般放诞无礼?”
“是啊!宋姑娘都说愿意跟随王大人了,这关他什么事,也不怕得罪了贵人,我见那戴帏帽的公子身份一定很不一般,等着吧!有好戏看了!”
宋祎的脸色已是骇然的发白,有些讶异的看着卫萌萌一副为她打报不平且盛气凌人的模样。
而王平子本来为宋祎伤透了心,此时见卫萌萌强出头,又有些惊慌的担忧起来,忙过来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这不关你的事,你现在身份不一般,少出风头为妙!别为了我们得罪权贵!”
“你以为我是为了你们!”卫萌萌冷哼了一声,再次望向那个“贵人”,冷声道,“刚才王大人说他以七斛珍珠买下了这位宋姑娘,这样吧!我愿意出十斛珍珠赎她的卖身契,如何?”
“阿猛——”卫玠也觉得卫萌萌这风头出得太盛,想要劝阻,却话到嘴边又化为无声,他也知道以她的性子,脾气来了根本就劝不住。
却在这时,那个虎背熊腰的王敦又笑了起来,并揶揄似的对身旁的贵人说道:“她说她要出十斛珍珠来赎宋姑娘的人,我敢打赌这个小丫头一定拿不出十斛珍珠出来,而且你说她一个女孩儿,竟然也对姑娘感兴趣,这是不是很可笑?”
哪知那贵人却是很好脾气的回了一句:“她有。”
“什么?”王敦一阵呆滞的讶然。
“我说,她有十斛珍珠。”贵人轻描淡写的说,然后竟然补充了一句,“而且这是我给她的。”
王敦愕然。
卫萌萌亦愕然。
而此时,楼中观看好戏的客人们又发出了一声声讶异的议论:“原来这个公子哥儿竟然是个姑子,啧啧,好泼辣的女人,这下更有好戏看了!”
还有人说:“你别看她这泼辣的性子,难道你们都没有发现,这扮成公子哥儿的小姑子其实也是个美人吗?美人为美人出头,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不错不错。你不说,我还真没瞧出来,这小娘子要是换上女装,指不定比宋姑娘更美艳逼人呢!”
一阵唏嘘声响在耳侧,卫萌萌顿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开始发起烧来。妈蛋,事情闹到了这个份上。也没有退缩的余地了。索性豁出去了。
“怎么样?你这个长得像娘们的男人!宋姑娘我今天要定了,十斛珍珠赎其身,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卫萌萌见那男人半天不吱声。干脆也激他一激。
她这话一落音,楼中的客人们就更有兴趣了:“这丫头竟然说那贵人长得像娘们,真是可惜,我猜她死定了!”“你说她要姑娘干嘛?难道这丫头竟也有特殊的癖好?”“且看这贵人怎么说吧?话说。这贵人的声音真是沁人心脾,好听得狠呐!就是不怎么爱说话……”
还有姑娘们暗中在给卫萌萌加油。希望她能再激那贵人多说几句话,虽见不到真容,就算听听声音也是好的。
终于,贵人开始说话了。他仍是那么淡定从容的,语气温和得如水一般,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讥诮的韵味。对那女装男装的小娘子说道:“十斛珍珠对我来说其实也是沧海一粟,嵇氏阿瑶。我不缺这十斛珍珠,倘若你真的想要为宋姑娘赎身,倒是有一个办法可行……”
“快听听,快听听,看他说什么办法?天啦!听他说话简直太享受了!”
卫萌萌不禁也好奇的问道:“什么办法?”这男人既然身份贵重,确实也不缺钱,那他会要什么呢?
正当她还在猜测的时候,贵人笑了,他笑得无比温柔,说出来的话也无比的自然:“我不缺珍珠,也不缺女人,但是,我身边却缺少像你这样的女人,既然刚才姑娘说男人不能拿女人当商品来卖,那么一人换一人才算是公平的交易。”
“你什么意思?”其实卫萌萌已猜到他的意思了,只是这么脱口一问。
贵人答道:“用你,来交换宋姑娘的卖身契!”
卫玠一震,脸色已是骇然,卫璪与王平子亦变了脸色。
卫萌萌愣了一下,也大笑了起来,她觉得这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指着那贵人,问道:“你什么时候对我感兴趣了?我告诉你,我绝对没有宋大美人温柔,你要我能干嘛?”
“你会干什么!我便让你干什么!我不是孙秀,所以我也根本不会在意你会拿十八般武艺来对付我,若真是闹起洞房来,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哈哈哈……”已有客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卫萌萌却笑不出来了,这个男人连她对孙秀所说的十八般武艺都知道!等等,他好像真的对她了如指掌一般,什么都知道,太可怕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同样震惊的还有卫玠、卫璪、王平子,他们四顾打量了一下周边的客人,确定这些客人当中除了他们三人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在孙秀的府中亲眼见过那样的场面,听到过那样的话语。
是谁将这件事情传到了这位贵人的耳中的,这样一想,他们也对这个贵人的身份充满了好奇。
“那你打赢我了再说!”卫萌萌怎能忍受这般的羞辱,这个男人不但将她女儿身的身份揭露了出来,而且还将她嵇瑶的名字也公诸于众,她脚尖一点,纵身一跃,便到了那贵人的身旁,拳脚相加的与之动起武来,她坚信先前输给他是因为轻敌,现在只要拿出十二分的力气与之决斗,她不信会输给他!
“居然打起来了,真是越来越精彩了!若是这姑娘能将那贵人的帏帽给掀下来就更好了!”
“你们猜谁会赢?我先来猜,我猜那贵人肯定能赢!你们看,你们看,我猜对了吧!”
就在楼中的姑娘们雀跃的讨论着这一场男女之间的比武较量时,卫萌萌的确又被那贵人以两指夹住了纤细的手腕,“你特么的练的是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么?手劲这么大!”
贵人轻声一笑,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只是轻轻松松的往自己怀中一拉,便又将她整个人都套进了怀中,然后,他又玩趣般的将她抛了出去,于是,她整个人在股大力下不由自主的旋转了起来。
如果是现代人看了,还以为他们在跳伦巴呢!
“哇!真是太美了,太有趣了!”有的姑娘们竟是兴奋得喝彩了起来。
“怎么样?谁更胜一筹?”贵人将卫萌萌轻轻的抛出去后,待她站稳了身形,这才讥诮的问道。
卫萌萌甩了甩自己被夹痛的手指,然后双手握拳,将几乎要错位的指节捏得咯嘣咯嘣响,最后,英朗的目光骄傲而不甘的射向那头戴帏帽的“贵人”,下巴一扬,道了一声:“再来!”
再来!很多客人们又开始兴奋了,甚至有人开始呼叫出来:“对对对,再来!我们为姑娘加油!”
卫萌萌闻声怔了一怔,心中陡地腾起一阵不满和不屑,这帮看热闹的家伙,不过就是想看自己被这个男人调戏罢了,反正她的声誉已被诋毁殆尽了。
再来就再来!卫萌萌再次挥起了拳头,向那贵人的脸面挥了过去,贵人将腰身一折,那顶帏帽再一次的掉了下来——
顿时,立刻,马上群起哗然,所有人都惊呆了!
原来这位贵人不仅声音美,人更美!不,那怎么能用美来形容,那简直就是天使与魔性的完美结合,卫玠的美已颜倾洛阳城,然而他美得干净美得纯粹,而这个男人却美得妖冶美得魔魅。
就在众人的惊叹声中,那个女扮男装的白袍少女如同旋风般再一次的从贵人的怀中旋转了出来,只不过,这一次她的脸上流露出了胜利的快悦之色,而贵人的眉宇却微微蹙了起来,他似乎痛了,在轻吟。
“不好,你们看,这贵人的手上流血了!”有姑娘语气里流露出了不忍的怜惜之意。
还有姑娘以责备怨恨的目光看向了卫萌萌,就见卫萌萌手中握着一支碧玉簪,断了的碧玉簪。
贵人的目光也照向了那支碧玉簪,并盯着它看了许久,那目光是复杂的,说不出是依恋还是错愕,是伤心还是痛惜,总之,他的目光告诉卫萌萌,这支碧玉簪,他再熟悉不过了。
“这支碧玉簪就是你送给我的吧?”卫萌萌问。
贵人却笑了一笑,悠悠的回答:“你还真是颗小辣椒,性子烈得够可以!”
婢女阿婧连忙跑了过来,从一块洁白的绢布为他包裹好了被碧玉簪划伤的手,并转身以冷厉怨毒的目光看向卫萌萌:“嵇氏阿瑶,你竟敢刺伤我们王爷,你就不怕……”
“住口!”贵人变脸色了,一改先前温和的语气,他竟变得冷酷而威严起来,“不过是场比武,本王甘拜下风!不过……”他唇角一变,又变得无比狡黠,对卫萌萌说道,“我可没有许诺过你什么,嵇氏阿瑶,纳采的聘礼我不日就会送到嵇府,我们有得是比武较量的时候。”
说完,他就走了,是真的走了!就好像刚才只是陪她玩了一场游戏而已,留下她被众人取笑。(未完待续m.)(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