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白城等人走后,尸烈和狼王火鬃不约而同赶到大祭司的住处,在洞外来了个顶头碰。
两人对视一眼,尸烈勉强点头示意,火鬃咧了咧嘴。
祖曼正跪伏在神龛前,吟唱着歌颂大地的祷词,对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充耳不闻。火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低沉苍凉的喉音在洞穴中震颤,仿佛经过了重山回荡。
狼王原本带着怒气而来,但此刻却觉得头骨发胀,心跳开始变得急促,连颈后鬃发都不自觉地竖起。尸烈缓缓站定,眼中冰寒逐渐消褪,取而代之的则是奇异光芒。
血战之前,部落祭司往往都会选择大地祷言为战歌序曲。火鬃不明白大祭司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地,吟唱这古老厚重的篇章,但灵魂深处却已有着火焰蹿起,无法自控地共鸣、激荡、熊熊燃烧。
他仿佛又踏足于流沙平原,眼前能看到的除了血,便只有杀。
祖曼结束祈祷,站起身慢悠悠开口,“火鬃领主出生后因为身体孱弱被丢弃,幸好被獠魔收养,才能有命回到部落。这些年霜狼可没少被獠魔祸害,他们一饿就钻畜栏,胃口又好得出奇。霜狼能忍到今天,大概是因为你还记着当年那头母獠魔的恩情吧!”
火鬃眼瞳收缩,良久后才点了点头。被獠魔抚养是他平生最大的秘密,却被大祭司轻描淡写就揭了开来,此刻心中惊疑不定,喘息声带着整个洞穴的气流都隐隐起了呼啸。
“尸烈领主在赤蛇的出身并不高,常被人骂成杂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可以说是全靠着自己。哦,对了,好像还有一部分朝拜祖符得来的力量。”祖曼笑了笑。
尸烈的脸色已变。
祖曼走到不远处的沙盘边,抄起一把细沙在指缝间细细流淌,“两位领主都深入过影锋山,所以一个在小时候强化了身体本钱,一个觉醒了类似血术能力。尸烈领主,你不用这么看我。我知道你没能攀上顶峰,虽然不清楚祖符圣火的辉照怎么会给你带来了黑暗力量,但显然你跟血族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大祭司……”尸烈拧起了眉。
祖曼摆了摆手,继续道:“祖符能帮人也能杀人,小人物翻身的成功概率也一样。两位应该是为了蒙达来的吧?坦白说,我这次把天大的担子压在他身上,确实是在赌。不过既然你们两位能赌赢命运,我想他或多或少也该有点机会。”
随着祖曼枯干的手指拂动,沙盘上的细沙悄然旋流,竟如同有了生命一样,一缕缕缠绕凝聚。堆到足有半尺高时,火鬃和尸烈发现眼前赫然现出了影锋山的轮廓,山体谷地如同细微无数倍的缩影投射。
沙砾凝成微小具象且在活动的人形时,两位领主更是惊讶。尸烈远比火鬃心思缜密,指了指队伍前方体型最大的一人,问:“怎么多了个?看不太清,好像不是蛮牙。”
“是那头獠魔。”祖曼回答。
火鬃看着队伍的行进方向,仍旧无法理解祖曼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就算蒙达有全属七阶实力,再加上獠魔帮忙,一旦冲突起来他们也绝对不会是流毒那几个人的对手。大祭司,我们就站在这里看着?”
“看着就够了。”祖曼的神情变得很古怪,叹息了一声,“反正大家都在看。”
大概是祖曼的秘药确实起了作用,外加狂化带来的恢复力,巴图肚子上被暴龙獠牙捅刺出的两个巨大伤口已开始结痂,内脏所受的创伤也将近痊愈。
暴爪早就听说獠魔比蛇人的再生能力更强,这会儿算是亲眼见识到了,不停在巴图身上嗅来嗅去,被后者毫无征兆地一脚踹了个跟头。
“巴图不喜欢狼人。”巴图闷声闷气开口,显然还在记仇。
暴爪扫了眼旁边几十头蠢蠢欲动的獠魔,狞笑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走开。在他看来,这些大家伙并不算真正的武者,没有去较真的必要。更关键的一点在于,巴图和他的远亲们着实是大大扳回了场面。看威廉的眼神就知道,即便獠魔无法构成真正威胁,至少也能算作意料之外的麻烦。
赵白城却只叫了巴图跟自己上山,这让暴爪在大为惊讶之余,也忍不住有点佩服。巴图看了看刺入尘云的山峰,目光中明显流露了出了惧意,但还是一声不吭地跟着赵白城上路。
五个对五个——想到大祭司信心爆棚的模样,赵白城觉得太阳穴又在隐隐作痛。巴图之前举了他半天,很奇怪分量为什么会轻了这么多。事实上消失的重力枷锁让赵白城自己都有点不适应,从昨晚开始,他才逐步感受到七阶敏捷带来的巨大改变。世界似乎成了汪洋,而他则化为一条鱼,哪怕是再随意轻微的尾鳍摆动,都能令整个身体如箭推进。
这才是真正握在手里的本钱,但跟强敌相比,还是远远不够雄厚。
流毒众人显然看出了赵白城对山地不熟,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在行进中稍微变了下队形,花火到了队伍最后,威廉居中,沙克公爵则贴在了巴图边上,似乎没人把赵白城视为威胁。
“威廉队长,你们血族很怕冷吗?巴图块头太大,屁股拱到你手下就不好了。”赵白城原本把板凳抱在怀里,无奈小畜生一个劲扭来扭去要登高,这会儿正被他当成帽子一样顶在头上,居然趴得稳如泰山。
“能有獠魔当向导,沙克大概是觉得很荣幸。”威廉冷冷地看他,“我也一样荣幸,蛮牙三大领主之一特意陪着上山,连族里的要务都不顾了。”
威廉把“特意”两个字念得很重,赵白城却好像没听懂,大大咧咧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大祭司吩咐下来的活,不干都不行啊!否则他罗嗦起来,喷口水都能把人喷死。”想到昨晚刚洗过的口水澡,一时禁不住有点入戏,愤愤骂道,“***死老头,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屁话,活像个娘们!”
说大祭司地位崇高人人敬仰是他,现在破口大骂也是他。威廉皱眉之余,对这些肮脏兽人更是低看了一层,“蒙达领主,平时你们在部落都这么说话吗?”
“见笑了,窝里说说比较多,外面人欠操的就少见了。”赵白城龇牙一笑,倒比暴爪更像狼。
威廉的目光中透出了诧异,打量赵白城良久,不明白他屡次挑衅的勇气究竟从何而来。
巴图早就被赵白城暗示过,这些陌生人并非朋友。尽管暗示过程同样费劲到让赵白城吐血,但总算还是搞定。这会儿大概是听到了赵白城对血族的嘲讽,巴图当真把步子一顿巨臀一拱,狠狠撞向沙克公爵。
两具躯体碰到一起时传出的竟是钢铁般的钝响,巴图直接狂化,沙克却猝不及防没来得及出全力,腾腾退了两步,脸庞涨红如血。
狂化后的巴图足足庞大了一圈,就连威廉都露出震愕表情。整个部落族群都已经遗忘的远古天赋,却在一头獠魔身上重现,这几乎等同于低等血族长出了血魔之翼,让所有亲王一级的血族强者尽皆目瞪口呆。
沙克咆哮一声,刚要动作却被威廉以手势阻止。
“路还长。”威廉淡淡地说。
特殊并不代表强大,沙克深知自己用不了太长时间,便能把獠魔大卸八块,终究还是克制下了怒火。他也同样搞不懂,这些注定要死的废物究竟是哪来的胆量。但威廉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等到了地方,向导也就失去了价值。
走出一段路后,板凳毫不客气地用前爪抓了抓赵白城的光头。赵白城骂骂咧咧,如伺候祖宗般把它放下地,等它撒完尿再重新抱回怀里。板凳显得很不乐意,连声汪汪,想要重新趴回赵白城头顶,并费劲巴巴将肚皮扭得朝上,似乎是在示意自己的小毛尖尖很干净。
两名秘教女子看得目瞪口呆,几乎要以为蛮牙的某个分支便是狗形。
“它怎么这么聪明?”斯嘉丽忍不住问。她已答应青影尽量不在这趟路上多生事端,目光却始终难离赵白城左右。
“聪明个屁,明明就是滑头。”赵白城苦笑。
“我看你才是小滑头。”斯嘉丽娇媚地回了句,随即听到青影在旁边低哼了一声。
赵白城看到威廉的表情变化,索性放缓步子,跟斯嘉丽走在了一起。交谈中尽扯些不痛不痒稀奇古怪的话题,逗得对方娇笑不已。
小坏蛋没什么,死坏蛋可就不好玩了。
赵白城到现在都不明白,祖曼教的那套手法到底能如何化敌为友。老家伙信誓旦旦,说最后一式用出来,只要两根手指找准位置力度得当,担保能让对方当场失禁。但赵白城却很清楚,一个七阶武者足以随心所欲地控制全身每处肌腱,就算是承受再沉重的直接伤害,恐怕也不会有半点失禁的可能。
再说失禁又怎么成了好事,并且还让小妞对自己死心塌地?
近乎于零的记忆让赵白城比雏儿更雏,本能却一直保持着沉默,似乎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无瑕提醒他什么。
流毒五人虽然能力领域不同,但行进之中却有着奇异的波动呼应,从对战角度上来看,他们正是一个毫无破绽的整体。威廉体内流淌的如火气息,更是赵白城从未接触过的存在,他一直在主控着五人之间的无形维系,每一波细微的潮汐涨落都是由那股异火引发。
联想起祖曼住处的那些“实验”设备和大堆干尸,以及如假包换的叫兽派头,赵白城终于还是决定死马当活马医,提前尝试一把。他并不奢望出现奇迹,但只要五人战斗组合有了对敌反应,最弱的一环便能浮出水面。
猛兽扑起时,薄弱的腹部便会再无遮掩,这才是关键所在。
暗自骂了句自己所知道的最恶毒的粗口之后,赵白城照葫芦画瓢,把老家伙教的第一招手法使了出来。他的个头远高过斯嘉丽,因此直愣愣的手部动作显得无比突兀。
除了饭桶板凳和引路的巴图,队伍中没有一个不是感知敏锐的高手,察觉到赵白城的异动后,各自提升实力的强横气息瞬间喷爆,场面一触即发。
随即从不同方向刺来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赵白城那只手上。
他正结结实实按着斯嘉丽饱满的酥胸,而且还揉了一揉,掌心所触,皮衣下的某个凸点迅速变得明显起来。
所有人都怔住,威廉脸色铁青,斯嘉丽盛满了惊讶的大眼睛里很快现出水汪汪的媚态,身子轻盈一转逃过魔掌,紧贴到了赵白城面前。
“领主弟弟,原来你这么不老实!”斯嘉丽的语声甜得快要化不开,战术面具下的粉颈透出了一片迷人嫣红。
“大祭司教的。”赵白城很老实地回答,“这是我们部落最古老最热情的礼仪,只对贵宾才这么做。”说着望向一脸杀气的青影,恳切道,“这位红头发大姐,你要不要也来一下?”
“滚。”青影从牙缝里挤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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