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青年意外地对视一眼,并没有像寻常草包那样立即暴跳如雷。左边长相斯文那人反而笑了笑,像是看到了一只张牙舞爪要去碰装甲车的鸡蛋,感叹道:“农村孩子都这么胆大吗?真奇怪,既然不害怕,那你们为什么不逃呢?”
“我们为什么要逃?”赵白城反问。
那年轻人的神色更温和,仿佛已经走上社会的大学生在经过幼儿园时看到了几个站在秋千边想上又不敢上的小朋友,带着点鼓励口吻道:“在你们这个年纪,不管什么事情都不应该放弃希望才对吧!你们知道让家里人走掉,怎么自己不试着也离开这里呢?”说着脚步已经踏过院子里挖出的坑坑洼洼,这才恍然大悟,嗤的笑了一声,“哦,原来是男孩子想保护女孩,准备要来一场战斗了。呵呵,真有意思,我还以为这次会无聊透顶,没想到真的没白来。”
另一人从一开始就神情似铁,刀锋般撞在一起的眉头就像随时都会有火花迸发出来,此刻对同伴的唠叨显得有点不大耐烦,略带憎恶地横了眼赵白城,“不想在死前多吃苦头,就闭上你的嘴!再多说一个字,老子一点点活剥了你!”跟着瞪向苏苏,“你还不过来,是等人请吗?!”
苏苏原本就有所打算,要自己出去找那些人,不再连累赵白城和宁小蛮。见对方凶神恶煞,一股强横之极的念力波动随着叱喝声滚滚如雷炸响在自己脑中,脸色顿时苍白,咬牙道:“不管他俩的事,我跟你们走。”
“本来是不管他俩的事,可现在好像已经来不及了。”那斯文青年遗憾地摇摇头,仍旧没放弃鼓动赵白城,“小兄弟,看你也做了不少准备了,反正你都得死,不努力挣扎一下是不是太可惜了?你要是表现好,我保证能让你死得舒服一点。我很长时间都没出来好好玩过了,你别害怕,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努力总会有机会的。就算不为了自己,你左手边的小姑娘这么好看,真要被剥了皮,可就不美了。你总得做点什么,不是吗?要么跪下来求我们也可以啊,我个人是不太喜欢软骨头,不过跟我一起来的这家伙喜欢。说不定他一高兴,等你们家大人回来你俩还是完完整整的,一个零件都不会缺。”
随着越来越亢奋的语声,跟斯文青年外表完全不符的某种东西开始如磷火般燃烧在眼中,他甚至调整了一下站姿,来掩饰胯下的勃起,如蛇信般冰冷粘腻的目光已从赵白城脸上转向宁小蛮,反反复复在女孩腰身胸前舔舐着。
花蕾虽然青涩,但却已经开始在走向绽放期,正是生命最美好的阶段——他向来喜欢这种猎物,所以并不介意浪费些许时间,来犒劳一下自己。
另一名青年脸上的憎恶神色更浓了,也不知是在针对眼前的小鬼,还是又犯了老毛病的搭档。职业特殊性对灵魂的扭曲是不可逆的,就好比有人钟意各类香水,也有人喜欢抓个屁在鼻子前面闻一闻。他并没有要阻止搭档的念头,反正照惯例,待会儿也会是各忙各的,互不相干。
“你们怎么不跪下来求我?”在短暂的沉寂之后,两人听到赵白城格外平静地问。
斯文青年怔了怔,难以置信地望向同伴,然后两个人同时笑出了声。这是真正的捧腹狂笑,斯文青年再也保持不了风度,连眼泪都流了出来,等到好不容易直起腰,才能勉强开口:“乐死我了,看不出你还……”
从走进院子直到现在,他确实没有看出哪怕一丁点威胁,即便姓苏的女孩同为超念域能力者,也远远够不上值得在意的等级。但刚才明明还在那里的赵白城,已经突然不见了,如鬼一般蒸发在了空气之中。唯独能证明这农家少年存在过的痕迹,是地面上两个仍在陷落的脚印,堂屋的水泥地裂得像是被凿过一锄的冰面,向着四周绽开的深痕几乎有半尺来长。
斯文青年的瞳孔一下子收缩到了极限,随同危机意识而急剧爆发的念力在体内凝为怒潮,但下个瞬间却又颓然消散成熔岩灼烤下白蒙蒙的虚无水汽。
一股血肉混成的喷泉正从他的胸前飞溅出来,斯文青年低下头,看到了从胸腔中探出的那只手,指间挂着白生生似是脊椎残片的物件。他在无法言喻的震怖中瞪大了眼,想要吼,却发不出声音。随着那只手抽离体内,所有的欲念和力量也都随之变成阴沟里终于得到疏通的积水,汹涌而出奔流不回。
他如一摊烂泥般倒下,意识凝固的最后时刻,听到同伴在嘶声惊呼。平时那么冷酷骄傲的一个人,居然叫得像个初次被爆后门的娘们。
“我要剥了你的皮!”另一名青年早在第一时间便拉开了距离,随即出手,脸上表情歇斯底里,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竟会是现实。
大意失荆州也得遇上孙权那样的强敌,而这农家少年在他眼中根本就是羔羊一样的存在,如果不是放在这样的时候,他甚至连抬手去杀一杀的兴趣都没有,但现在对方却好像很有兴趣杀他。赵白城只一个屈膝便又腾身而起,在空中微微偏头,躲过了【精神冲击】的无形锋芒。那狂猛无比的速度已经跟羔羊再也扯不上半点关系,青年在不断后退的同时,唯一还能联想起的便是一头被血腥味引诱而来并扑出丛林的豹。
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走眼到如此地步???
青年心中又惊又怒,但在注意到赵白城一味前冲的势头,似乎并没有任何蓄力方面的保留之后,他突然狞笑。
没有保留,就没有转折的余地。野兽毕竟是野兽。
近战确实是超念域能力者的弱项,所以近身距离也同样是一名念修最危险最毫无保留的攻击界限。他吸了口气,眼中的杀机骤然浓烈到有如实质的程度,抬起的右手掌心中已有着一团肉眼难见的念力风暴在凝聚,随着临界值的最终到来而如山洪爆发一般冲出体内。
“死吧!”青年对着那个仍在高速接近中的身影怒吼,同时发现赵白城也抬起了手。
不同的是,那只手上有着一层猩红如血的光芒。
还未来得及扩散、并足以将整个扇形区夷为平地的念力风暴,已经被赵白城的那只手硬生生“抓”住,封死。这是青年毕生能力的凝聚怒放,但现在洪峰排头却像是被勒住缰绳的怒马,随着那股挤压而来的恐怖巨力越绞越紧,甚至有了即将崩离解析的趋势。青年连想都没有想到过,这世上还能有人用纯粹的力量,来压制自己的念力。极度的错愕让他不由自主抽离一小部分精神触角,探向对方手上那层猩红,就在触及刹那,一团狰狞之极的阴影彻底笼罩了他的灵魂深处,迸发在本能之中的恐惧几乎要将整个意识撕成碎片!
赵白城的手骤然收紧,念力风暴无声无息地消泯,随着青年碎裂的指掌一起,变成了一团凄惨无力的残渣。青年哀嚎已到了喉间,却被凶狠无比的一拳击中腹部,口中鲜血狂喷,内脏在震荡之下伤到不成体统。
刚才还生龙活虎杀气腾腾的两名不速之客,转眼间一死一伤,伤的这个也就只剩下了半条命,瘫软在赵白城脚边连声呻吟都发不出来。
宁小蛮直盯盯地看着赵白城,如此血腥的场面对她的震撼不可谓不大,而那种熟悉的感觉已再次回来,明确无误地告诉她,那头兽从未离开过。
赵白城却在看着苏苏,语气平静到跟整个环境格格不入,“只要我不死,谁来了也别想带你走,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苏苏怔怔点头,突然放声大哭。
她确实明白了赵白城的意思,从对方的眼神中,她看到了在父亲那里一直奢求却无法得到的某些情感。虽然他仍旧不善表达,但长久以来占据着心底的绝望却开始一点点在她体内融化,取而代之的则是求生的勇气,以及斗志。
夜色很快笼罩了山地,牯牛岭上亮起盏盏营灯,连成一片。
宿营者多达数百人,却听不到半点动静。高鹰正躺在自己的帐篷里,全身**,刀削斧刻般的肌肉在灯光下勾勒着阴影,处于完全亢奋状态的某个物件,像是岩石群中昂首而起的黑曼巴蛇。而驯蛇人则有两个,细腰、长腿、翘臀,比魔鬼更魔鬼的**同样一丝不挂,泛着足以令任何异性发狂的嫣红色,只不过她们却在三十米外的另一个帐篷,彼此唇舌缠绕,在意念延伸中争夺着对蛇首的驯服权。
尽管有别于传统意义的男欢女爱,但在这种时候被人打断,同样令高鹰感到了不快。他睁开双眼,冷冷望向刚映上帐篷的人体投影,沉声问:“什么事?”
“卓墨和白十一没回来。”站在外面的部下恭谨回答。
在梵天成员中,时间概念向来意味着精准与效率,所以这句话也可以视为那两人已经出了意外。异民直到现在还隐藏于暗处,但并不代表他们中的先行者没有到场。高鹰对如此状况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惊讶,只是微微皱眉,随即下令:“再派四个人去,让罗城带队,尽量不要引起村民骚动。”
“罗城?”外面那人似乎怔了怔,不合时宜地追问了一句。
能力者共分三类,超念、战斗、控法。卓墨和白十一都是念修,但罗城却是不折不扣的格斗高手,曾单枪匹马屠戮过一处中型异民聚居点,战斗力在眼下能够调配的行动成员中足以跻身一等。
“你没听错,我也不是在小题大做。姓苏的女孩今晚必须被带来这里,等明天八旗一到,事情差不多就可以定局了。”高鹰重新躺下,帐外那人不敢再多话,转身离去。
半个小时后,黑曼巴终于吐出炽热的毒液,远处帐篷里传来猫儿般的呻吟声,尖尖细细,瞬息即逝。
高鹰披衣到了外面,正举目四顾,只见先前那人匆匆而来,老远就站定躬身,语声透着掩饰不住的异样,“组长,罗城……罗城也没回来!”
这一次高鹰没能立即就作出回应,默然片刻后,他缓缓开口,目光已变得有如刀锋,“调第三小队过去,第二、第四小队策应。”说到这里顿了顿,呼吸力度骤然一重,仿佛铁水涌动般的奇异呼啸席卷了方圆数十米的林带,与喉中低沉如鼓的语声构成共鸣,“我给他们十分钟。”
回报者已经说不出话来,如果愿意的话,这三支小队甚至可以在半分钟内解决一个加强连!他充满震惊地看了眼高鹰,刚接触到对方的目光,全身便颤了颤,奔向岭地另一侧。
高鹰在夜风中站了很久,直到牯牛村方向隐隐传来一声枪响,紧锁的眉头才逐渐舒展。第三小队由八人组成,四名念修,三名近战,剩下的那个则是掌握了【枪斗术】的后起之秀,向来弹无虚发。枪手可以视为战斗现场的掌控者,充当着头脑最冷静、判断最准确的重要角色,现在他既然已经出手,想必那点小小的阻力很快就不能再算是麻烦了。
不多时,消息果然传回,却让高鹰怔在当场,脸色铁青得像是被人一脚踹中了裤裆。
第三小队、第二小队,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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