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Abu的角度。
斐一班的行为,是有些不太好接受的。
室友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兴匆匆地和斐一班说,自己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女孩。
就被在保姆车上补觉,补得迷迷糊糊的斐一班给浇了一盆冷水。
Abu当时那么快从长城下来,就打算拉斐一班上去看看易茗的。
看看那个有可能让他放弃继承权的女孩。
顺便再帮他要个联系方式。
斐一班睡眼惺忪地让Abu不要激动。
还告诉他中国人的缘分讲究事不过三。
说完就闭上眼睛,继续补觉去了。
那个时候,Abu其实也不确定,自己对长城上的剪纸女孩,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对于有联姻在身的他来说,也确实是不要冲动会比较好。
稍事冷静,Abu就打消了有进一步动作的想法。
更是没有特地回去一趟,找易茗要联系方式。
Abu自己都以为,这个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他竟然时不时就会想起长城上的剪纸女孩。
天使的脸庞,比家族水源还要纯净的笑容。
时间越长,就越有一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Abu偶尔会后悔,自己没有第一时间上去要联系方式。
但也只是偶尔而已。
地球这么大,两个原本就陌生的人,很难在不期而遇之后,还会有第二次交集。
这也是为什么,在上海国际赛车场再次看到易茗的时候,Abu会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心潮澎湃,心跳也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这一次,Abu已经非常清楚,自己的内心是为谁而澎湃了。
他甚至有了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绪。
喜欢而又不敢靠近。
像是害怕从来不曾有过的最美的梦会破碎。
他告诉自己,要克制,除非真的有命中注定的事不过三。
他怕自己一靠近,就会做出冲动的决定,说出冲动的话。
一整个下午,他都恍恍惚惚。
当天晚上,他就和刚刚考完科目一的斐一班说:“哦,我的兄弟,我又遇到了我命中注定的那个女孩。”
斐一班当即表示好奇,还问过有没有女孩的照片。
当时那个节点,斐一班的好奇非常有限。
他压根也没有想到过,Abu两次提到命中注定,说的是同一个女孩。
满心想着,自家兄弟随便出个门,就能左一个命中注定右一个命中注定。
半开玩笑地说:“幸好你可以娶四个老婆。”
Abu懒得反驳,斐一班也就没有想太多。
更不可能想到Abu的“命中注定”,会在几年之后,以审美对立面为起点,成为他唯一的怦然心动。
时间线就这么拉到了三个人在易家村的面对面。
先前的两次相遇Abu有多么克制,今天的第三次相遇就有多么热情。
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不管家族,不管联姻,要和自己的命中注定厮守一生。
结果,来了一个这么大的乌龙。
在Abu看来,女人面前丢脸事小。
在兄弟面前丢脸可就要丢一辈子了。
Abu越想越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奇怪的两个字。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事情,说和不说,就会有截然不同的结果。
只要不说出来,被归类为暗恋也好,单相思也好,其实都是很美好的。
不管最后会怎么样,至少内心是平安且喜乐的。
一旦说出口,就变成了需要得到回应的另外一件事。
忐忑的、需要答案的、可能会被拒绝的。
斐一班并没有和Abu说自己谈恋爱了。
时隔那么久,他发在社交媒体上的,也都是古厝的照片。
怎么看都不想是有热恋对象的。
从发图片到Abu过来的这五天的时间,斐一班一直都在忙古厝基础性修复的收尾工作。
压根也没有再打开过任何一个社交媒体。
哪怕只是提前一天,知道他的命中注定已经是斐一班的女朋友,Abu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
说出口之前,一切转变,都很容易。
说出口之后,再想收回,就千难万难。
现在这么办?
说自己对易家村的古厝没有兴趣,准备去别的国家找个古建筑潜心研究,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还来得及吗?
Abu不免想到自己的初衷。
他本来不就是抓紧最后的自由时间,到易家村研究古建筑,并且下定决心,等写完论文在回去联姻的吗?
这时候要是就这么走了,以后再见面,肯定也是膈应。
这么一来,岂不是代表,他不仅没有了命中注定,还将失去一个兄弟?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除非有信得过的人陪。
要不然,Abu每次去语言不通的地方,都会带着管家保镖和翻译。
之前,两次来中国,因为有斐一班,Abu就没有带上全套人马。
斐一班也确实是全程陪同Abu在国内的行程的。
就那么一次补觉,和一次科目一,就连着两次错过了易茗。
有些巧合凑在一起是惊喜。
有些就会演变成惊吓。
……
易茗拥有图片式的记忆。
她不仅记得和Abu的前两次见面,甚至能复述当时说过的每一句话。
斐一班听了一遍,确实也从总共加起来都没有十句话里面,听出来有出现什么粉红色泡泡。
斐一班听的表情越来越不自然。
他不知道要怎么和Abu解释。
关于爱情的想象,并不等同于爱情。
“大斐,你现在这是什么表情?”
“没有啊。”斐一班努力调整了一下,回应道:“就是很正常的表情啊。”
“正常到觉得需要重新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易茗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没有!不可能!绝对没有这样的可能!”斐一班直接上了一个否认三连。
易茗低头收拾了一下茶台,没有看斐一班,看起来好像是在笑,但又和易茗往常笑的,都不太一样。
看得斐一班一阵阵的心慌。
“我真的没有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女朋友不可以这么诋毁亲男朋友!”都到了这个时候,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亲男朋友?所以我还应该有一些表的男朋友,是不是?你敢说你一下都没有犹豫过?如果没有的话,你刚刚为什么巴拉巴拉和我说那么多?”
“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的兄弟,是童话故事里面王子的原型。”
“不是……”斐一班试着理清了一下思路:“Abu忽然跑过来和我说,他和你有长达三年的感情纠葛,那我身为他的兄弟和你的男朋友,有一瞬间的懵圈,肯定也是正常的,对吧?”
“正常吗?”易茗似笑非笑地问,像装回了套子里面似的,没有透露太多的真实感情。
斐一班赶紧解释:“难道你会希望你的男朋友在这种情况下什么都不和你说,让你蒙在鼓里吗?”
“我当然会那么希望啊。”易茗义正辞严地回应道。
“啊?”斐一班瞬间词穷。
“你啊什么啊?你兄弟和你说,他和我有感情纠葛,你就相信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和他有感情纠葛呢?他这样要是都算的话,和我有感情纠葛的人,那可就太多了。我怕你一天醋一个都醋不过来。”
“啊?”斐一班直接退化成单音节生物了。
“怎么了?不相信你女朋友有这么大的魅力?”
“不,不是。”斐一班愣了愣,有点木讷地实话实说:“我就是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那肯定啊,在易家村,除了我们两个,其他基本都是爷爷奶奶级别的,你要能有其他的想法,那才叫奇怪。”
“哦。”斐·单音节·一班今天接受了太多的信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脏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也不知道需不需要去监测一下二十四小时心电图,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大斐,我不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样的情况。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上了大学之后,我一直都有很多很多人追。我是拒绝了所有人,最后选择了你。你懂我的意思吗?”
斐一班似懂非懂地问:“你和我不是以分手为前提吗?”
“是啊,可是,我和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一个人,连分手的可能都没有啊。”
没有开始,哪来的分手。
斐一班想了想:“我承认,Abu喜欢你的这个事实,会让我有些不自信,但也就仅仅只是一个瞬间。”
他进一步解释:“我和你说明Abu的情况,是觉得我应该磊落一点,并不是认为你会因为他王子一样的人设,就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我越是光明磊落,越代表我对你、对我自己都有信心。”
易茗笑了,没在隔着一层套子,笑靥如花地威胁道:“姑且相信你吧。我感觉我可能也需要准备一个键盘。”
“准备键盘干什么?”
“等你犯错的时候,让你跪在键盘上,但是不能跪出任何一个字母。”易茗收敛了所有的表情,一脸严肃地说。
“那,这还挺简单的嘛,女朋友还真是怪惯着我的。”斐一班一脸的满足。
“简单?这种跪法,你要是能跪上两秒钟,就算是奇迹了好吗!”
“才不会呢!我女朋友就算舍得让我跪键盘,肯定也不舍得无缘无故打开电脑的电源。”没有开机的键盘,还是不要跪多久都没有问题。
“我虽然出生贫寒,也不至于穷成这样吧?”
“说什么出生啊!易厂长和斐总可是准备同时建两个厂的搭档,在这种情况下,一分钱的电费,也得掰成两半花,你说是不是啊?我的易厂长。”
斐一班牵起易茗的手,以手掌为圆心,以手臂为半径,绕过茶台,来到易茗的身后,把人箍在了怀里。
易茗没有回答斐一班的问题,也没有表示任何的抗拒。
“Abu对于我来说,有点特别。我爸爸出事的那个时候,全都是Abu还有他安排的人,在忙前忙后。甚至是帮忙处理我爸爸的后事。要不然我和我妈妈,肯定都撑不过来。我那时候真的有想过,在未来的任何时候,如果Abu需要,我会把这个世界上,我能拥有的一切都给他。”
被箍在怀里的易茗,不动声色地掐了斐一班一下。
动作不大,但是力气很大。
斐一班嘶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我以前还想象过,我会有一堆的女朋友,清一色的超模大长腿,不管是哪一个,只要Abu一句话,我都可以拱手相让。”
易茗又掐了斐一班一下,这一次,是真的下了大力。
男朋友不说人话的时候,女朋友自然也不需要有任何一丝的怜惜。
斐一班忍不住叫了出了声,差点就把怀抱里的人,给松开了。
最后还是强忍着,坚持了下来。
“你先听我说完再掐嘛!”斐一班用抱怨里面呆了点撒娇的语气嘟囔了一句。
“我感觉你不一定有命说完。”易茗一字一顿地重复了斐一班刚刚的话:“一、堆、的、女、朋、友,清、一、色、的、超、模、大、长、腿。”
“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嘛!”斐一班一边仅仅地把易茗箍在怀里,一边用右手的食指,揉了揉差点被易茗掐废掉的左小臂,不无委屈地说:“小易难道喜欢听我说假话。”
易茗看了看斐一班手臂上红的开始有些发紫的那一小块地方,自己看了也不忍心,上手给揉了揉,妥协道:“那行吧,你最好一次性说完,省的让你的女朋友产生暴力倾向。”
“那我说实话,你别再掐我啊。”
“掐你怎么了?”
“掐我,我就亲你。”斐一班恶狠狠地来了一句:“亲到你掐不动为止!”
易茗终于是被逗笑了。
“我以前在牛津,一直都觉得自己喜欢金发碧眼的超模大长腿,然后Abu就一直都是喜欢长得像天使一样的亚洲小姐姐,我们俩每每讨论起来,就会对对方的喜好嗤之以鼻。”
斐一班停了一下,并且做好了被掐的准备。
预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
“嗯,然后呢?”易茗很平静地问。
“可能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前提,Abu看到你,就以为是我给他准备的惊喜。加上你和他之前的两次不期而遇。巧合和巧合加在一起,就有了今天这么个乌龙事件。”斐一班又停顿了一下。
“嗯哼。”易茗示意自己听到并且理解了。
“我确实有过那么一瞬间的退缩。”斐一班说了句大实话。
“嗯~?”一个【嗯】字,被易茗拖出了好几个语调,威胁的意味呼之欲出。
“我退缩的原因,不是觉得我们的感情,或者说你因为Abu的出现就会怎么样。我是觉得,我好像欺骗了Abu。你知道的,我也不是故意要喜欢上审美对立面的。”
易茗把拇指和食指放到了刚刚被她暴力掐过的位置,轻轻捏着提了两下,一副随时准备再掐一遍的架势。
他的男朋友是怎么做到,每隔几句就不说人话的?
“喜欢上你,是我的情难自禁,在遇到你之前,我以为我知道自己的理想型,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道,只有你是我的理想型。”
说着说着,斐一班就开始情难自己,再说下去,总有一种太过肉麻的感觉,下意识地就切换成了更适合表白的英文:
“Some of us get dipped in flat, some in satin, some in gloss. 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 and when you do, nothing will pare.”(注1)
易茗扭头,亲了斐一班一下,接话道:“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斯人如彩虹,遇上方知有。”
斐一班被惊到了:“你听说过这句话?”
“电影《怦然心动》的台词嘛,这四句中文翻译,据说是韩寒翻的,无从求证,但确实很美,对不对?”易茗回应道。
斐一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情:“那如果这一句你都能听明白的话,我和Abu的对话,你是不是都能听明白?”
“当然啊,要不然我怎么会用奇怪的自我介绍帮你救场?”易茗没有否认。
“啊……”
斐一班张大了嘴巴,开始认真回忆,自己以为易茗听不懂的时候,都说了什么。
还有没有什么,是特别不能当着易茗的面说的。
“我女朋友的英文这么好的吗?”斐一班不免想到林聪义忽好忽坏的英语水平,再多的不合理,都在这个时候变得合理。
“我英文很不好啊。我的图片式记忆,决定我了的听力没有问题。看过的、有字幕的电影,就更不可能有问题。但仅限于听力,让我自己说的话,就会磕磕绊绊,主要我以前也没有太多需要说英语的机会。”
“这样啊?那以后所有肉麻的表白,我都用英文说给小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