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秦念之难得失眠了,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两人多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究竟从什么时候,宣和帝对自己的感情变了质?
想起他这么多年对自己克制隐忍的情感,心中竟有些不忍……
玉白守在院外,和上官思面面相对。
“陛下有令,今后没有秦大人的允许,不许上官大人踏进秦大人的厢房。”
见上官思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玉白脸上挂着笑意,可身子却严严实实挡在院子厢房前,右手摸上腰间的软件,一副蓄势待发的戒备之态,“上官大人可别为难小的了。”
深秋夜凉,云层浮动,月光明明灭灭,照在上官思的清俊的面容上。
往日温和有礼的翩翩公子,此刻却浮现出几分阴鸷,到底没有再进一步,只是嗤笑道,“陛下管得倒宽……”
次日,秦念之奉召入宫。
宣和帝一想到要和她分开一两个月之久,难免心中不舍。
特将人留在宫中,一同用晚膳。
晚宴备在东暖阁中,还未入冬,可东暖阁内已经升起地龙,整个殿室散发着融融暖意,隔绝了深秋的寒冷和萧瑟。
秦念之一直在心中打着腹稿,想着如何说服宣和帝将自己留下,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连满桌的珍馐美味也无暇顾及,平日爱吃的酥酪也索然无味。
见她心事重重的,宣和帝忍不住调笑,“怎么,念之可想好了?可愿意留下来做朕的皇后?”
秦念之侧头望去,正好对上宣和帝深邃的眼眸,也清楚地瞧见了将宣和帝眼底的隐隐期盼……
莫名升起来几分心虚,忙垂下眼眸,避开他的目光。
斟酌片刻,指尖在酒杯上来回摩挲,“一定要以皇后的身份留下来吗?秦念之的身份不能陪在陛下身边吗?”
这话虽然隐晦,可宣和帝还是听懂了话中的拒绝之意。
宣和帝猛地灌下一杯酒,只觉得舌尖苦涩,按下心中的躁郁,目光灼灼。
“朕对你的心意从不曾更改,什么兄友弟恭,明君良臣,朕通通不要,朕只认定你是朕唯一的皇后。
你若执意留下来,便只能以皇后的身份,念之你考虑清楚。”
“皇后?”
“是!”
秦念之原本有些动摇的心,又慢慢沉寂下来,冷声道,“过两日我便起程去西戎。陛下万事小心,我在西戎等你。”
明明是预料之中,也是自己期盼的,可隐秘的失落还是从宣和帝的心头升起,故作洒脱一笑,“也好,来日方长,念之总会看到朕的真心……”
秦念之心头像压了块石头般沉重,终是叹了口气,沉声道,“陛下的真心,我看到了,可是我并非你的良人。
陛下还是早日收收心,不要在臣身上浪费时间了。”
“秦念之。”
“嗯?”宣和帝甚少这般连名带姓地叫她,少年下意识正襟危坐。“何事?”
宣和帝嗤笑,“何为浪费时间?如果那个人不是你,对于朕而言一切都没有意义。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究竟要怎样你才愿意接受朕?”
秦念之眉头微皱,放下手中的茶盏,“景明应该和陛下说过我的身体状况,我这辈子注定短命,也无子女缘分,可陛下贵为九五至尊……”
宣和帝打断了他的话,眸光坦然,“之前我怕吓到你,一直没有告诉你。
早在五年前,朕便确定今生非你不可,便在宗嗣中选中了三个孩童,一直派名师悉心教养。
改日带你去见见,看看你喜欢哪个?你若是都不喜欢也没关系,再选就是了。
短命又如何,命中无子又如何,我有你便已经是上天的恩赐……
当初你吵着要和李湘禾成亲,朕痛苦煎熬日夜难眠,一度想着要杀了李湘禾,好将你困在身边。可那次你失踪,那半年我整日浑浑噩噩,一直觉得是老天对我贪心太过的惩罚。
甚至想过若是你能平安归来,我便是孤寂一生,远远看着你幸福也好。
可终究是我高估自己,我做不到,我想和你在一起……”
宣和帝似乎有些醉了,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
秦念之只觉得一颗心又酸又软,从未想过五哥竟在这么早之前,便对自己动了心,甚至早早做好准备,打算过继皇嗣。可宣和帝做得越多,秦念之越是恐慌。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往往是最是不讲道理。
秦念之伸手端起桌上的酒杯,为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陛下,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或许是不曾得到,所以才一直惦记。”
想到这辈子为情所困变得疯癫恶毒的生母,秦念之的眸子越发清冷自持,喝下杯中的酒。
“如果只是因为不曾得到……那我们便在一起吧,也许过段时日你厌了倦了……”
宣和帝一怔,是酒喝多了吗,竟然听见念之在说胡话?
可少年眸光灼灼,神色一贯的从容平静,浑然不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
“你当朕是什么,又当自己是什么?”
宣和帝竟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眼前人了,越想越气,当场怒摔了酒杯。
“你是可怜朕吗?觉得朕爱而不得,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
若是换了别人这样对你死缠烂打,装装可怜,你也这么……这么随便地说在一起便在一起吗!”
“当然不会,他们又不是你!”
清冷的嗓音像蝴蝶的翅膀,扑簌簌地落在耳边,更像是一道惊雷,震得宣和帝找不着北。
“什么……什么意思?
因为是朕,所以你才……愿意……”
“不然呢?”秦念之歪歪头,杏眸熠熠,似乎对他的震怒感到难以理解。
“陛下不愿意就算了,好好地摔什么酒杯。”
“没有,我没有摔酒杯,我就是手滑了。”一向冷静自持的宣和帝慌忙否认,此刻竟像个毛头小子,手忙脚乱地扶起刚才被碰倒的酒壶,又手足无措地不知该不该将滚远的酒杯捡回来。
甚至眼神飘忽,心里却泛起了嘀咕,念之刚才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
偷偷地瞟了正襟危坐在身侧的人,心头却是抓耳挠腮痒痒得很。
念之愿意和自己在一起?
却不愿意做皇后?
是不打算给自己一个名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