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上用的是符文。
看来此地年代久远,只是不知为何保存下的风貌恍惚如新。
甚至桌上茶水尚温。
顾子羽想到自己在石碑上看到了“天门”二字,心中有些猜想。
这二字恢宏大气,此处山门格外不凡,想来宗门鼎盛之时,也是威慑一方的大势力。
这样的势力,又怎会允许寻常宗派和自己撞名?
恐怕和如今在灵州边境立足的天门宗脱不开关系。
顾子羽挂念着外面的事,还想去和流云宗的师兄弟们会合,不愿在幻境中耽搁太多时间。
可是系统发来消息提醒他,如果脱离鸿蒙真仙,他会立刻跌入魔宗的陷阱。
要不要将神识抽离出去?
顾子羽犹豫了一下,心中实在好奇。
好在系统提醒道:“我建议宿主不要立刻退出,不如借助画卷和此地产生的共鸣,好好感悟体验,提升自己的心境修为。”
听到这话,顾子羽点了点头。
系统安排不无道理。
随着他的同意,面前苍茫的古天门宗遗迹又是一变,茫茫迷雾中令他坠入了和白秀才相处的小学堂中。
乾元正在和他论道,顾子羽没心思继续,嘀咕一句“朽木不可雕也”甩袖便走。
完全跟不上顾子羽思维的乾元睁着迷茫的眼睛,越发觉得这位前辈性格古怪,情绪反复无常。
正好白秀才慢悠悠从厨房中出来,见到两人便招呼着他们去用餐。
顾子羽叹了口气,想到时间流逝的对比,倒也没有那么着急。
他把早饭吃到碗底干净,这才起身洗碗刷锅,然后带着特意留出来的一块葱饼去找在学堂里读书的学生。
他没打扰,而是借着指导读书的动作,将油纸包好的葱饼放在桌边,离开的时候假装落下纸包。
先生和孩子都能闻到葱香,却在读书声里默契的没有提起。
等顾子羽离开屋子,学生才抬起看书的脑袋,红着眼圈把温热的葱饼拿着,大口吃了起来。
在顾子羽看不见的地方,系统记录闪过,些许字迹浮现,然后隐去。
等学生到齐了,白秀才慢悠悠走进去,先打开自制的教案看看思路,然后开始今天的课程。
顾子羽的课程安排在了下一堂。
随着短暂的休息,在儿童的唉声叹气中,顾子羽走进教室。
他在讲解“牛女两宿,惟七夕一相逢”的释义时,地主家的傻儿子刘大宝突然举手站了起来。
“先生,这个意思我知道,是不是要跟我爹和我娘一样,一年才见一次!”
看着憨憨的刘大宝,顾子羽点了点头,手上卷起的书敲了敲刘大宝的桌面,道:“是这个意思,但我前阵子还看到你爹和你娘一起出门,仆从前呼后拥,好不威风!”
毕竟是村里唯一的大地主,虽然土了点,刘大宝家里的排面还是有的。小胖子比同龄人壮实多了,身上贴身的衣服是上好丝绸,外面套着厚实的棉布衣。
刘大宝扁了扁嘴,却是低头闷声嘀咕:“那不是我娘。”
小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顾子羽咳嗽一声,他亲眼看见的,村里的土豪就刘大宝一家,怎会认错?不纠结更多,他继续讲解课文。
窗户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招财的身影一闪而过。
等学生们开始自习了,顾子羽趁机偷懒去卧房看了看手机,鸿蒙真仙游戏的栏正在记录着他经历的事。
刚刚经历的天门宗遗迹也被提起。
顾子羽脑海中浮现了天门宗弟子钟离洲的身影,系统不会平白无故放出天门宗的幻境。
想来是画卷被触发了什么。
忽然有什么东西摸了下顾子羽的屁股,招财从腿边窜了出来,它的嘴巴上叼着一根玉簪子。
“嗷嗷!”
嗷什么嗷!
顾子羽有些嫌弃,他心里还念着自己被猫爪摸了的翘臀。
招财有灵,虽然没见在画里有什么本事,但突然叼来这一根玉簪子,其中必有玄机。
这簪子通体碧玉,瞧着水头十足。尤其是顶端凝的一抹胭脂色,在匠人的巧思中被雕刻成七朵桃花,仔细看去,还能够从花蕊里看到藏着的两个名字。
似乎是定情之物。
“这样的东西,对于物主定然意义非凡,你是从哪里弄来的?”顾子羽抬手揉了揉招财的毛,把金册放在膝盖上,仔细端详手中的玉簪。
招财两只前爪四处比划,中说的话也是语无伦次。
最后它急了,干脆一溜烟窜了出去,没一会儿偷了块女子用的手帕丢到顾子羽面前。
手帕是丝绢,上面绣着“如歌”二字。
顾子羽刚想捡起来细看,旁边忽然响起来微弱的女声:“仙师且慢,这帕子上沾了阴气,不是吉利的东西。”
说话的是一道魂,如青烟从玉簪里飘了出来,化作没有实体的女子形态,对顾子羽行了一礼。
“妾身是县里五道坊苏家的长女,也是如今刘家村刘老爷的正妻。有阴魂趁我难产垂危之际,占据我身躯,至今已有五年!”
“如今机缘巧合得到灵兽渡出的一口气,得以显化身躯,求仙师替妾身做主!”
顾子羽看着垂头抹泪的苏氏,纳闷自己是哪门子的仙师。明明只想偷个懒,狐狸还找来了一桩陈年旧案。
画卷中的案子,那可真是不知放了几千年。
但他面上不显,修长的身子改蹲为站,配这一身青白长衫,负手而立颇有些高人风度。
“刘夫人莫急,若真有阴魂不顾阴间规矩,还阳夺舍人躯,自是不能轻饶的!”
刘家村的老爷,也就只有小胖子刘大宝他爹了。
顾子羽想起在课堂上的对话,道:“你难道就不曾托梦和刘老爷说过?”
既然是寄托在玉簪上的魂魄,难道没有和自己家人提过自己被夺舍?还有刘老爷,看定情信物早年也是与自己的妻子感情深厚,就觉察不到枕边人的异常?
提到这点,苏氏愣了一下,迟疑道:“许是阴魂有什么手法迷人心窍,每逢中元节鬼门大开,我都会出来和老爷见面,但奈何他不肯信我。”
笑话,若是刘老爷当真不相信苏氏说的话,又怎会让刘大宝知晓现在那身躯里的不是亲娘?
再看苏氏遮遮掩掩的模样,顾子羽帮人的心思一下子淡了。
本来就不想多管闲事,达则兼济天下,他现在只是个穷秀才,招财还不听使唤,拿什么去杀妖除鬼?
如果不是因为刘大宝是自己的学生,顾子羽在苏氏表明身份后问都不会多问。
“既然刘老爷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不信,我这个外人上门去也是无用,”顾子羽将玉簪放到手帕上,对招财使了个眼色,“阿狸,把东西送回去!”
招财只当他眼睛抽了,抬起爪子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理都不理会。
有亿点尴尬。
但在一人一狐的动作之间,苏氏急了。
“仙师,并非妾身有所隐瞒,而是具体情况就连妾身自己都不清楚,又不甘心任由恶鬼披着自己的皮逍遥世间。”
顾子羽干脆转身往外走,道:“时候不早,该去检查学生们的课业了。”
或许是招财渡在玉簪上的一口灵气消耗完了,苏氏的身形也变得虚无起来。
就在顾子羽踏出房门的时候,屋里喋喋不休的央求终于换了一句有用的话。
“仙师帮我拿回身躯,我愿意奉一次机缘!”
听到这话,顾子羽眉头一挑,含笑转过身来看着空落落的屋子。
“好说,好说!”
顾子羽拿着簪子去找乾元,道长挠了挠头,把这件事情当成了绝世高人给自己的考验。
“前辈只管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办得妥帖!”
得到招财吐出一口灵气的苏氏漂浮在半空,看到乾元一脸正色的答应下来,心中也觉得靠谱了几分。
她看看左右,对顾子羽说道:“这份机缘和附近的一处仙家有关,据说这宗派名为天门,极为显赫,是我成为幽魂后才从阴间得知的。”
苏氏取出一枚天门宗的弟子令牌,交给顾子羽。
他拿来一看,终于可以确认这个天门和天门宗的关系了。
就是一家!
在他拿到令牌的一瞬间,系统给出提示,顾子羽再度回到天门遗迹。
不过这次见到的就不是冷清无人的大殿,而是熙熙攘攘热闹啊不下于流云宗的盛景。
天门宗,枫溪亭。
红叶铺地,枫林似火,后山的瀑布如同一条白练飞流而下,中途击打在二层石台上,溅起大片水花。
“顾师兄,宗门传召。”
听到这话,在石台上练剑的白衣人挽起剑花,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
来人心中一叹,不愧是天门宗百年难得一见的天骄,这份荣辱不惊的气度令人赞叹。
三年练气五年筑基,顾子羽拜入天门宗不过八年,便有了如今等同长老的核心地位。
感受到身后师弟投来的仰慕目光,顾子羽心乱如麻。
雨后的山路格外湿滑,他稍不注意便是一个踉跄。
眼看着要跌到,顾子羽忽然踩出登云步,身后背着的长剑“噌”的一声飞出剑鞘,落在脚下载着他乘风离去。
“师兄好飘逸啊!”
没管身后传来的夸奖,在规定的行驶高度御剑,直到绕过三座楼阁障碍物看到自己居住的小院,顾子羽才吐出一口浊气。
他没能传承记忆,醒来后借着闭关的理由宅在院子里翻遍了能看的书籍文献,才知道自己丹田里的小人不是身怀六甲,而是一尊元婴。
竟然是元婴期真君!
这天门宗有一城附庸,几千门派弟子,称得上高手的有几十个化神修士,三位大乘大能!
为了弄清楚情况,顾子羽旁侧敲击,从外院扫洒丫鬟口中得知了些关于前身的信息。
问完之后,他过几天找个由头把人调出宗门,安排在世俗产业当管事。
虽然继承了修为,顾子羽堪称天门宗青年俊杰中第一人,但他不会使用道法,而且每次动用灵气,经脉都有滞涩的痛感。
动用的灵气越多,痛感越剧烈!
为了小命着想,他也只能糊里糊涂在天门宗伪装下去,慢慢了解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只怕能早日揭开几千年前尘封的谜团。
比起整个修仙界,天门宗也是声名显赫的大派,前身压制修为在这个小宗门里卧底八年,定有图谋!
“先前两次宗门传召,我都借着修炼出了岔子,需要闭关领悟搪塞过去,”顾子羽御剑落下,站定时回头遥遥眺望着天门宗的宗门大殿,那里是宗门议事的地方。
“不能再推辞,引人怀疑就麻烦了。”
他不敢打破现在的局面,回屋换上宗门白袍,然后走到书房拿出自制的人设卡,在心中默背两遍。
【眼神:三分冷峻二分凉薄六分善意,类似扇形统计图
表情:时刻波澜不惊,带着微微笑意,但不达眼底,简称皮笑肉不笑】
做完这件事,顾子羽才御剑前往宗门大殿。
在大殿门前值守的弟子看到他来,顿时面露喜色,连忙前来接引:“顾师兄可算来了,大长老正在发火呢,大家都盼着师兄去劝劝。”
顾子羽微微颔首,却不和弟子搭话。
他是怕自己多说多错,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天骄特有的孤傲。
顾子羽知道自己在宗门的地位,俨然是被当成下一代宗主培养,在门派里说话分量很重。大长老在气头上,普通弟子担心开口触怒,由他出面也是应当的。
快步走进殿内,台阶上弧形排列的十九张白玉椅已经坐满了大半,宗主端坐在中心,旁边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怒斥。
“放肆,就算是大乘前辈,也不能这般来去我们宗门禁地!”
“这要是传出去,咱们天门宗的颜面往哪儿搁?”
几位长老也跟着应和,连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顾子羽刚进来,就听见众人提到“大乘”,顿时面色一沉。
他借着低头行礼的动作缓了缓心情,试探着问道:“宗门中有何要事,刚才听着……是有修士有不顾道义强闯宗门?”
“说不上强闯,却也欺人太甚!”
有晚辈在场,大长老长叹一声,抬手让众人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