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白大人是想让我们帮你演一出忠心护主的大戏?”
傅清池眉梢微挑,指节轻轻叩了叩石桌,又恢复了平常那般波澜不惊的模样。
白玉章微微颔首:“不错。”
“刺杀圣上,行同反贼,这可是要命的大罪,白大人如何觉得我们会答应?”
虽是说着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傅清池的脸上却并不见惶恐之色,反而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白玉章眉心微蹙,理所当然地答道:“自古史书皆由胜者所写。事成之后,我登基为帝,你们便是从龙之功,又何来反贼之名?”
“白大人倒是自信。”傅清池低笑一声,“且不提胜算如何,单说若是事成之后您不认此事,我们岂不是成了一块冤枉至极的垫脚石?”
闻言,白玉章神色间隐隐有些不悦,却还是强按下情绪说道:“我向来不做毁约之事。”
“白大人空口无凭,叫人如何信服?”傅清池面色不变,犹自含笑,“想让人帮忙,总要给出一点诚意吧?”
萧沉风在一旁垂眸饮茶,眼观鼻鼻观心,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摆明了是要将此事全权交给徒弟处理。
白玉章眼里蔓上一丝阴郁之色,昳丽的面容都隐隐多了几分危险。
他心知傅清池这个老狐狸绝不是能被他三言两语就诓骗成功的角色,因此对他讨价还价的行为也并不意外,只不过按这家伙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这次怕是要被他狠狠咬下一块肉去。
然而就算如此,他也只能先顺了这只老狐狸的意。
白玉章凤眸微眯,沉声道:“好,那我便给你们诚意。”
他从怀中掏出一道卷轴,明黄为底,上有龙纹,竟是一道圣旨!
他扬起下巴,道:“这是一道盖了印的空白圣旨,敢问傅公子,白某的这份诚意,您可还满意?”
一道盖印的空白圣旨,这份诚意不可谓不重。
有了这道圣旨,别说是刺杀皇帝,就算是想自己当皇帝都不是问题。
毕竟傅清池可是实打实的拥有皇室血脉,他说要做皇帝,就连那些顽固的宗族长老都不能挑出错来。
傅清池笑意微敛,声音里多了几分不明的情绪:“白大人还真是手眼通天,竟然连圣旨都能搞到手,您难道就不怕我生了心思,自己坐了皇位么?”
他已经从萧沉风口中知晓白玉章深得皇帝信任,却没想到皇帝竟然连这种东西都给了他。
也不知道皇帝若是知道了自己最信任的心腹竟有这般心思,会不会心生悔意。
“傅公子大可一试。”
白玉章并不想同他争辩过多,他只是需要一把好用的刀而已,至于其他的……并不重要。
皇室嫡系血脉,不堪打压,为父报仇,再名正言顺不过了,不是吗?
傅清池抬手,调动内力,将他手中的圣旨拿到手里,随意地转了一圈,像是顽童转笔一般,随性至极,看不出多少在意,然而白玉章却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接了圣旨,便是应了。
目的达成,他也没了在此地多留的理由。
“那么……傅公子,合作愉快,一月后再见。”
来去匆匆,白玉章走得很快,像是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安排。
可不是么,起兵谋反,当然要多做安排才对。
一直沉默着没有发表意见的萧沉风抬眼看向自己素来有主意的徒弟:“你当真要帮他?”
傅清池却避而不答,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圣上早年时善于改革,颁布了许多律法条例,让大楚逐渐荣盛,称得上是一代明君。”
他话锋一转,道:“然而这一路走来,我却看到了许多怪事。圣上制定严苛律法,是为治国,可天下之大,终有不及之处,一些偏远之地,官员们欺上瞒下,肆意妄为者,依然不在少数。”
“水清无鱼,圣上不曾给那些人留一点活路,现在表面上虽然平安无事,可私下里的矛盾已然累积,总有一天将会爆发出来。”
傅清池摩挲着指尖,沉思道:“况且……圣上生性多疑,总想将所有事都掌握于手中,现在更是将手伸到了江湖……如此专权,天下必将大乱。”
江湖人和对皇帝心有畏惧的朝廷命官不同,说句不好听的,许多都是亡命之徒,谁也不放在眼里,活一天算一天,若是逼急了,四处为患,或是干脆打进皇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习武之人可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届时朝廷派不出实力强悍的武将,只会是生灵涂炭。
也正是因此,皇帝才会徐徐图之,暗中谋划多年,建立起了武林盟和临渊盟,为避免惹人怀疑,还令二者相互争斗,潜移默化消磨江湖的实力,最后再推动舆论,合理吞并势弱的那方,致使一家独大。
到时江湖上高手已经所剩无几,其余人只能依赖于临渊盟,江湖便是皇帝的掌中之物了。打的端是一手好算盘。
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有一方势力察觉,便会迅速引起反扑。
就算侥幸没有被发现,皇帝如今已经人入中年,如若哪天出了意外,这般大的一盘棋,又有何人来执?
——他那几个孩子可没有一个成器的。
傅清池叹息一声,说到底,不过是人之贪欲罢了。
已经做了这天下之主,还要将一切都掌控在手里,不肯将权力分出去一点,简直是劳心劳神,何苦来哉?
萧沉风听懂了他的顾虑,颔首赞同:“不错,皇帝确实有些野心过盛了。”
“不过……”傅清池唇边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我也不打算让白玉章得偿所愿。”
萧沉风瞥了他手里的空白圣旨,淡淡道:“你不是已经答应了么?”
傅清池眉梢一挑,依稀显露出几分年少时的少年意气来,“我答应帮他刺杀皇帝,可没答应让他做皇帝啊。”
“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萧沉风对自己徒弟的不寻常理已经见怪不怪了。
“据我所知,皇帝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小秘密,一定能给白大人一个好大的惊喜。我的确不认可皇帝的治国之道,但我也同样不喜这位白大人的手段,所以便只能想点别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