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没有说过不可以?”
傅清池故意作出一副思考的样子,眼里却分明带着笑意。
施然的眼睛瞬间重新迸发出了光彩,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如同路边石缝里的小草努力了许久,终于挣脱了地底黑暗的牢笼,在风中摇曳着,沐浴着温暖的阳光,焕发出新的生机。
纪清玖在一旁无语地吐槽:“傅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小孩子你也骗。”
傅清池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他看着施然小心翼翼地回握住他的手,承诺似的再一次说道:“我一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傅清池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和地说道:“既然我应了你这声哥哥,你就不必再想这些,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
纪清玖拍着胸脯接道:“没错,真惹出什么事来哥哥替你担着!小孩子想这么多可是会长不高的哦。”
施然在施家面对众人的冷漠回避时,都不曾流露过什么情绪,却在此刻红了眼眶。
就像一个真正被包容,被爱着的孩子一样,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显露自己的软弱和委屈。
施然很想控制自己,让自己显得不要那么像一个爱哭的孩子,却怎么也止不住流下的眼泪。
傅清池两人没有打断她发泄情绪,只默默地陪着她,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过了许久,施然才抽噎着止住了眼泪,似乎是觉得自己太爱哭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纪清玖却忽地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她便是在娘亲怀里一直哭着的,只是自从娘亲不在了,她便再也没有如此痛快地哭过,一直忍到了现在,也不知道这一路的事让她有多么的害怕。
八月中旬的天气已经很热了。
连鸟雀的叫声都稀少了起来,只能听见知了在不知疲倦地叫着,树叶随风摇晃,扑面而来的风都是热的。
傅清池低头问道:“小草有想去的地方吗?”
施然没想到他居然会问自己的意见,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后小声答道:“我……我想去江南看看。”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娘亲说,‘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1?,我想亲眼去看看,江南有多美。”
傅清池便说道:“那我们就去江南。”
印川距离江南并不算远,只有大概四五日的车程,三人做了决定后,没有多作耽搁,备好了干粮便又一次踏上了路途。
“清玖哥哥,为什么阿远哥哥有时候会突然离开,过很久才回来,脸色还很差的样子啊?”
在傅清池又一次避开他们两个,丢了踪影后,施然疑惑地问道。
纪清玖沉默了一会。
同行这么久,他当然不是没有发现这个奇怪的行为,也多少有几分猜测,他不是没想过询问,却在每次看到傅清池疲惫的眉眼时,都把即将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旁人又何必刨根问底。
他揉了揉施然的头,将食指抵在唇间,轻声说道:“嘘,就当做是阿远哥哥的小秘密吧,我们不要吵到他。”
施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懂事地没有再追问下去。
马车行得很快,吴侬软语随着清风递到耳边,三人踏进了江南。
如果说印川的风土人情是金银玉石般的富贵逼人,那么江南便是山明水秀的如画美景。
街道两旁是各式各样极具风俗特色的小吃,湖心的游船上有人唱着轻柔婉转的小调,歌声悠扬,同这街道的繁华热闹相得益彰,竟丝毫没有违和之感,反而共同构成了一幅绚丽的画卷。
“小伙子恰个卢橘不?”
路旁的大娘说着一口软侬的吴语,笑眯眯地询问道。
“谢谢,否要嘞。”
纪清玖目瞪口呆地看着傅清池一样笑着用地道的吴语回应。
“不是,你,你还会吴语呢?”
傅清池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哦,以前来过这边,他们的方言挺有意思的,就学了几句。”
纪清玖对他比了个拇指,忍不住夸道:“你厉害,我都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
“多听听就会了。”
“这是能听得会的?”纪清玖面色有些扭曲,他对学语言没有什么天赋,十分不能理解。
“喂!饭袋子!”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纪清玖浑身一震,猛地扭头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纪清玖有些惊讶,“陆珂?她怎么在这?”
陆珂雀跃地跑了过来,同傅清池打招呼道:“病秧子,你也在啊,你这脸色怎么还是那么差。”
傅清池也不在意她的称呼,微微颔首回应:“陆姑娘,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陆珂利落地回应,随后注意到了两人身边那个小小的身影,好奇地弯下腰凑过去,伸出手捏了捏施然的脸。
“这是谁家的小孩啊?饭袋子,不会是你从哪里拐来的吧?”
“怎么说话呢你,什么叫我拐来的?”纪清玖被她的话气得不轻,横眉竖眼地回道。
陆珂挑了挑眉,不屑地说道:“那总不能是你和病秧子生的吧?”
“陆珂!”纪清玖被她气得气血上涌,头晕脑胀,咬着牙说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写信给伯母让她把你抓回家去!”
谁知陆珂却得意地扬眉,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道:“那你的算盘恐怕是要打空了。上次我娘称病骗我回去,被我爹念了足足一个月装病不吉利,现在我娘看见我就烦,干脆让我跟着我爹一块来这里办事了。”
“办事?什么事?”
纪清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也顾不上和她置气,敛眉问道。
要知道陆珂的父亲可是官拜正一品的大将军,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居然能让皇上把他派过来。
说到正事,陆珂脸上嬉笑的声色也淡了些,低声说道:“这里不方便说,我先带你们回我的住处。”
三人从她的态度中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没有推辞,跟着陆珂去了她落脚的院子。
陆珂推开门,让几人进了屋子,说道:“我爹出门忙去了,晚上才回来,你们先在客房住下吧。”
纪清玖有些焦急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珂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是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