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玖连忙稳住她,轻声询问道:“娟娟,你别急,慢慢说,你娘亲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娘亲……我娘亲要被他打死了!呜呜呜……”
陈娟大哭着,声音里满是害怕和无助。
“他?”纪清玖怔了一下,“是你父亲吗?就是那天把你们两个抓回去的那个男人?”
“……是,是他……”
纪清玖不清楚那个男人究竟对她们母女两个人做了什么,竟让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愿意喊他一声爹。
但见陈娟此刻身在此处,她娘又被打,纪清玖多少也能猜到几分事情的经过。
傅清池无声叹了口气,抬眼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吧。”
“好。”
纪清玖点点头,小心地避开陈娟身上的伤口,将她小小的身体抱了起来,丝毫不在意她身上的血污弄脏了自己名贵雪丝制成的衣服。
两人出了地道,又将佛像原封不动地挪了回去,伪装成无人来过的样子。
虽然知道此举定也瞒不了多久,但至少不会让人一眼就看出纰漏。
循着陈娟的指引,两人径直去了她的家,结果却扑了个空。
陈娟茫然地眨着眼睛,手足无措地说道:“是这里呀……我的家呢……怎么没有了……我娘亲呢……”
“娟娟别怕,哥哥去问问。”
纪清玖敲响了邻居的房门。
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后,邻居不耐烦地打开门,“谁啊?”
见纪清玖衣着华贵,脸色才勉强好了一些,又问道:“你们要找谁?”
“不好意思打扰了,这位大哥,我们想问一下,隔壁的人家去哪里了?”
邻居的目光在三人身上略过,看到陈娟时眼里闪过一丝贪婪,又惋惜地收起,随手指了一个方向。
“那边,最大的那个宅子就是,陈老三不得了了,他家闺女得了神仙大人青眼,如今发达喽。”
话语间竟是完全没有认出纪清玖抱着的女孩就是那陈老三的闺女。
他浑浊的眼睛看了一眼陈娟,又看了一眼纪清玖腰间的佩剑,眼中闪过一丝不甘,随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别的我也不清楚了,没事我就关门了啊。”
说完便眼不见为净似的“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两人对视一眼,便朝着邻居指的方向赶去,待到快要赶到时,却又不自觉缓下了步伐。
原因无他,实在是陈娟的新家太过热闹了些。
工匠们扛着工具,来来往往,穿金戴银的男人站在门口颐气指使:“那边!那边!你瞎了眼吗!老子说那边!对!都别给老子偷懒啊,老子可看着你们呢,老子不差钱!都给老子用最好的料!”
要不是男人那标志性的面容,纪清玖几乎难以将他和之前那个穿着破布衣衫,面色灰暗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眼前这个哪里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穷苦百姓,反倒像个盆满钵满的地主老财,豪横无比。
而让他变化如此之大的原因,便是不用猜也知道是纪清玖怀里抱着的陈娟。
陈娟怯怯地低声说道:“那个人说我的品质比别的孩子好,所以可以额外给他一些赏钱……”
听到这里,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男人从一位母亲手里抢走了她的宝贝,卖掉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换来了自己的寿命和荣华富贵。
纪清玖怒从心起,抬腿便想上去质问。
傅清池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有些无奈,“你冷静一点,你就这么抱着孩子上去,是生怕不打草惊蛇吗?”
“那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他气焰嚣张吧?你看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纪清玖喘着粗气,被气得不行,十分不甘心。
傅清池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先去找找她娘亲在哪里。”
纪清玖倒是终于反应过来,有些犹豫道:“那孩子……”
傅清池没有回他,微微弯下身来,和陈娟视线平齐,看着她温和地询问:“娟娟,我们现在要去救你娘亲,哥哥相信你会保持安静的,对不对?不然的话,我们就会被坏人发现了,就救不了你娘亲了。”
陈娟连忙捂住嘴,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小声答道:“嗯嗯!娟娟会的,娟娟一定会保持安静的,你们救救娘亲!”
“娟娟真乖。”傅清池温柔地笑着,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纪清玖眼神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说,没看出来你还会哄孩子?
傅清池还以诧异的一眼,你连哄孩子都不会?
纪清玖吃了瘪,闭上嘴移开眼,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抱着陈娟,避开人群,趁乱从院子的后门混了进去。
傅清池跟在后面,敛眉沉思,猜测着人可能会被关在哪里。
幸好,这新买的宅子还没来得及收拾,布局十分简单明了,两人没费多少力气便摸到了关着施罗衣的柴房。
这是一个与整座宅子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地方,门板破旧,窗户也漏了洞,房梁上虫子蛀过的痕迹更是让人担忧这间屋子会不会突然塌下来。
四周空荡冷清,与前院的热闹形成了显着的对比。
纪清玖十分警惕地向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才轻轻叩了叩门,低声喊道:“夫人?施夫人?”
柴房里一片令人心惊的寂静,若不是透过窗户看到了杂草堆上隐隐约约的身影,纪清玖简直要怀疑他们找错了地方。
陈娟眼里的急切与担忧简直快要溢出来了,但即便如此,她依然没有忘记答应过傅清池的话,紧紧捂着自己的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傅清池四下看了看,从不远处的地上捡起一根匠人遗落的铁丝。
在纪清玖震惊的目光里,镇定自若地把铁丝伸进锁孔里鼓捣了两下,顺便伸手接住了掉下来的锁。
他瞥了没出息的纪清玖一眼,说道:“看什么,行走江湖总要会点小技巧吧。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进去看看人怎么样了。”
纪清玖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率先推开了门。
躺在冰冷地面上的施罗衣蜷缩着身体,像是冷极。
她依旧穿着那天初见她时穿的那身破旧衣衫。
这件衣衫如今被鲜血染红,衣衫的主人更是因为伤势过重,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陈娟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纪清玖将她放到地上,她磕磕绊绊地跑过去,扑在施罗衣的旁边,伸出小手却不敢碰她,只能小声地喊着:“娘亲……娘亲……你醒醒……”